第24章 質問
質問
二皇子神色為難，坐下來一直嘆氣。
自從入朝聽政，皇後就不像以前将他當孩子看，事事縱着他了。現在總是交代他做這個，做那個，很多事情早已超出了他能做到的範圍。
外人都瞧着他如今威風了，其實他過得很艱難。但是這其中的難處，他也不能對外人說。
這會蘇齊提起了，他忽然想到，蘇齊是他的人，他可以對蘇齊暢所欲言。
想到這裏，二皇子偷偷瞄了蘇齊一眼，小手慢慢挪過去，小拇指輕輕地勾住了蘇齊的手。
蘇齊下意識抽回手，二皇子撇嘴，不高興了。
“你不是說你是我的人？怎麽連手都不讓碰！”
二皇子的聲音中充滿了怨念。蘇齊為什麽肯讓他姨母抱，卻不肯讓他拉拉手？
“殿下別生氣。”蘇齊見二皇子如此認真地在惱怒，趕緊哄，“方才臣是無意之舉，平日裏你不也總是拉着臣跑來跑去？”
二皇子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不過我們年歲漸長，有些小孩子之間的舉動确實應該改改了。”
二皇子又惱了，“拉手怎麽會是小孩子的舉動？母後是父皇的人，父皇就能拉母後的手，而且還能拉一晚上！”
蘇齊的臉驟然發紅，二皇子還什麽都不懂，童言無忌。
他跟二皇子是君臣，皇後與皇帝是夫妻，怎麽能一樣？
這個話題，蘇齊不好意思深入，他決定還是講正事。
“臣聽聞龐岳将軍要來皇城述職，殿下不妨去迎一迎。”
“龐岳？”二皇子蹙起眉頭。
這個名字乍聽之下，他還有些愣。因為龐岳這個人已經在皇城權貴的口中消失很久了，自從十二年前接連打了幾場敗仗，龐岳就被皇帝貶官到南疆養馬，此後再無實權。
二皇子納悶：“最近來京中述職的官員不少，為何單要迎他？”
而且，蘇齊又是怎麽知道龐岳會來述職？
“殿下只管去迎就是，不要擺皇子的架子，只跟他敘舊。臣知道，他原來是洛将軍的下屬，你就以替洛将軍照顧舊屬為由，同他吃杯酒，作出禮賢下士的風度便可。”
二皇子撓頭，“他一個養馬的将軍，我和他親近什麽？母後倒是一直催促我去董将軍府上走動。父皇就是屬意董将軍為兵部左侍郎呢。”
蘇齊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二皇子是個愣頭青，說多了，容易做的太過，還不如不說。
好在二皇子雖然虎，但勝在聽話，蘇齊不解釋，他也會乖乖去。
兩人說話的時候，進來個丫頭，是常年洛夫人身邊的，她手裏捧着個滿繡祥雲的厚墊子，進來便給二皇子問安。
“殿下，請……”
二皇子伸手便接，“還是姨母疼我，坐一會而已，何必巴巴地送個墊子來？”
那丫頭捧着墊子不肯松手，把被二皇子的打斷的話說完整，“殿下，請讓一讓。”
讓一讓？
二皇子驚恐地看着那丫頭扶着蘇齊站起來，将墊子放在蘇齊的圓凳上，又摸了摸茶壺的溫度，眉頭一皺，将冷掉的茶水倒進二皇子這邊的茶盞中。
“雖然天兒熱，但夫人叮囑過，公子萬萬不可貪涼，我這就去沏壺熱茶來。”
走時，她還把茶盞往二皇子跟前推了推，“殿下，這茶水是用千年人參等名貴藥材煮的，殿下身強體壯，喝幾口涼的也沒什麽，別浪費了。”
二皇子：“……”
蘇齊：“……”
待人走了，蘇齊去瞄二皇子的臉色，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這位可是中宮嫡子，天底下，除了皇帝和皇後，就屬這位最尊貴了。
“殿、殿下，你別跟着小丫頭一般見識。一會熱茶來了，你喝熱的。”
二皇子急的直擺手，“我可不敢同她一般見識。她叫小葵，是姨母身邊的人，她的意思，就是姨母的意思。而且，她特別擅長告狀，以前我沒少因為她，挨洛将軍的打。”
“她可以不追究，你又是怎麽回事？”二皇子上下打量蘇齊，搓手，“你該不會是我那個胖丢丢傻乎乎蠢兮兮的小表弟吧？”
“……”
蘇齊艱難承認：“有可能。”
*
在屋裏老老實實養了半月餘，蘇齊才被允許出府門散心。
洛夫人回邊疆了，不過她把小葵留了下來。這個小葵別看瘦瘦弱弱的，卻是個極厲害的主兒，輕易三五人近不了身。
嬌兒特別喜歡小葵，難得有人跟她一樣，不是嬌弱的姑娘家。她就常常同小葵待在一處，小葵又寸步不離地跟着蘇齊，嬌兒也就總跟在蘇齊身邊。
彭夫人也不攔着。
身為讀書人的蘇齊最重禮儀，哪裏敢壞了嬌兒姑娘的清譽，每日吓得躲在牆角讀書。
好不容易等彭夫人松了口，準他出府門，他趕緊帶上寫的文章，獨自一人溜到烹茶齋。
不巧的是，老先生和衆弟子去參加蓮花宴了。
老師不在，蘇齊這種老實學生，也會乖乖讀書。他在涼亭中捧着一，看的正入迷，忽然一個尖銳的魚鈎破空而來，插入書中，竟然将他的書高高吊起。
蘇齊慌忙起身，跳上欄杆就要去追書。那魚鈎本來都勾着書往池塘的中心走了，見蘇齊有跳湖的架勢，又将書送回了蘇齊手中。
“怪不得大皇兄嫌棄你是個書呆子，你還真為為了一，往湖裏跳！”
蘇齊也害怕水，可這是孤本，他還沒看完呢。
循着聲音回頭，就見三皇子順着池塘的石子小路過來，手裏還握着魚線的另一端。
“三殿下？”
蘇齊訝異，這裏可是烹茶齋，三皇子怎麽會出現在此地？
“蘇哥哥，我可有好一段時間沒見你了。”三皇子扁扁嘴，走過來便撲進蘇齊的懷抱，話中是濃的化不開的委屈，“我以為蘇哥哥把我忘了呢，我都生蘇哥哥的氣了！”
蘇齊無奈，三皇子都已經入朝聽政了，怎麽撒起嬌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不過，才十歲的年紀，也确實是個孩子。
他輕輕拍了拍三皇子的後背，柔聲問，“殿下怎麽會到這裏來？”
“來問罪！”
“問罪？”蘇齊驚住，忙問，“烹茶齋可是有人得罪了殿下？”
三皇子如今可是皇帝最寵愛的皇子，他的哪個師兄要是得罪了三皇子，哪怕有老先生護着，死不了，恐怕也得受懲處。
三皇子可沒有二皇子那般好說話。
“有啊。”三皇子從蘇齊懷裏退出來，小臉板着，小手背着，小眼睛瞪着，“烹茶齋裏确實有人壞了我的好事，我要把他揪出來，重重問罪。”
蘇齊慌了神，面上強作鎮定，“是誰？”
“是……”三皇子看了蘇齊一眼，“你怎麽不先問問，他是怎麽得罪我了？”
“他怎麽得罪殿下了？”
“本王準備拉攏一個朝臣，特意在他回京的路上設宴等候，不想，這裏有人撺掇二皇兄趕在我前面，拉攏了我想拉攏的人。蘇哥哥，你說，壞了我好事的人，該不該重重懲處？”
蘇齊試探問，“殿下想拉攏的人是誰？”
“龐岳。”
蘇齊：“……”
“蘇哥哥，你評評理，二皇兄有皇後撐腰，有洛将軍支持，還有不知多少文士甘願追随他。而我因為出身卑微，本就沒有什麽助力，現在只想要一個同樣不受重視的将軍，怎麽就那麽難？”
三皇子話中的惱怒不減，委屈驟增，“蘇哥哥，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所以這輩子沒人會追随我，喜歡我？”
蘇齊見孩子眼睛都紅了，心疼壞了，趕緊安慰說，“怎麽會，臣就喜歡殿下，臣就願意追随殿下。”
“蘇哥哥不會騙我吧？”
“當然不會了。好了好了，咱們不哭了啊。蘇哥哥這裏有糖，張嘴，蘇哥哥喂你吃。”
蘇齊從香囊裏取出一顆糖，喂到三皇子嘴邊。
三皇子張開嘴，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牙齒越過糖，咬在蘇齊白嫩的手指上。
蘇齊吃痛，抽回手，就見手指已經被三皇子咬出一排牙印，微微有沁血的跡象。
“殿下為何咬臣？”
“這是印記。”三皇子從蘇齊手中奪走那顆糖，捏在指尖，并不急着吃掉，“時刻提醒蘇哥哥謹記，自己是誰的人。”
不但是印記，還是懲罰。
三皇子說這話時，周身威壓頓起，蘇齊明明比他高了半個頭，卻被他的氣勢震懾，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将蘇齊的小動作看在眼中，三皇子繼續說：“蘇哥哥，我什麽都沒有，所以屬于我的東西，我一定會緊緊握住。昨天有個人搶我的東西，我就把他最心愛的東西搶了，就像這樣。”
三皇子猛然奪走蘇齊手裏的孤本，蘇齊吓得呼吸都滞住了。
“所以，蘇哥哥會背叛我嗎？”
蘇齊看了眼不知道想幹什麽的三皇子，再看一眼被三皇子舉在池塘上方的孤本，咽口水，使勁搖頭，“不會，絕對不會！”
他只是想幫助三皇子，所以談不上背叛二字。
“我相信蘇哥哥。”
蘇齊松口氣。
三皇子嘴角噙着笑，“那就請蘇哥哥給我出個主意，幫我拉攏龐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