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獄
入獄
其實書的結局, 蘇齊早就寫好了。
裏面的四個皇子，除了大皇子下場凄慘，早早被踢出局, 其他三個皇子，蘇齊都給配上了溫柔賢淑的王妃。
但這個結局被書肆掌櫃一口否定，還叱責他不要寫假的龍陽之戀，既然寫了龍陽之戀, 就要寫到底, 必須要有一個皇子抱得美人歸。
蘇齊不知該如何下筆, 所以現在大家看到的只是書的上本。
“我、我也不知。”蘇齊沒說謊, 他确實也不知道下本該怎麽寫。
三皇子見狀, 銳利的目光收斂, 笑着說, “依我看，這個三皇子就很好。”
蘇齊點頭, 又搖頭, “幾個人物都很好, 各有各的好。”
三皇子沒有繼續再問，而是将放在一旁的扇子塞給蘇齊, “南江沒什麽好東西，只有一種香樹生的極好，我讓人砍了一棵, 親自給你做了把扇子，希望你別嫌棄。”
自己做的扇子？那可比花錢買的東西，要貴重多了。
蘇齊收下, 鄭重道謝。
三皇子道：“天兒越來越熱了，送你扇子, 你就要用，別像我以前送你的那些東西一樣，不知被你壓到哪個箱底了。”
“一定用。”蘇齊被說的臉頰泛紅，感覺自己總是在糟蹋三皇子的心意。
其實二皇子、四皇子送他的東西，也都被他收起來了，不敢拿出來用。
倒是大皇子賞他的書和東西，他都敢光明正大地用。
三皇子送完禮，又叮囑蘇齊不要出門，便擡腳走了。
蘇齊才不會出門，他向來喜歡待在家中看書，偶爾悶的狠了，也只是出去替嬌兒她們買個點心當散心。
讓他半年不出門，他也沒問題。
但他不找事，不代表事不找他。
趁涼爽，看了會書，正要去找老先生還書，十五師兄小跑着過來，“蘇師弟，你待在烹茶齋，先不要回彭府。”
“為何？”
“我瞧見有官差去拍彭府的大門了，說是要帶你去刑部大牢。蘇家已經被抄，蘇家人都被抓進刑部大牢候審了。”
這一點在蘇齊的意料之中。皇帝既然要讓蘇成給大皇子頂罪，自然要把整個蘇家推出去，好平民憤。
蘇齊起身，十五師兄立刻一臉緊張地擋住門。
“哎喲，我的書呆子師弟，你這個時候可別犯倔。彭夫人他們不會有事，好歹二師兄在朝為官，刑部就是想動粗，也不敢傷了女眷。師弟啊，書中教了你‘忠孝’不假，可你這個時候出去，不是‘忠孝’，是‘愚孝’！”
蘇齊哭笑不得，他在大家心目中，到底是有多呆？
“師兄，我只是想去找老師還書，我還不至于傻到自己跑過去送死。”
十五師兄還是懸着心，一路跟着他到老先生的房間，将書還了。老先生也知道了刑部派人捉拿蘇齊的事，老神在在地掏出一塊金牌扔給蘇齊。
“這是免死金牌，送給你了。”
蘇齊：“？？？”
他驚得呆住，回神後，趕緊小心翼翼将金牌放回錦盒中，“老師，這太貴重了，學生受不起。”
老先生十分不耐煩，“叫你拿着你便拿着。這次用不着，下次說不定還有用。”
“……”
說的好像他天天要上刑場似的。
蘇齊推拒不過，被強行塞進了懷裏。
其實洛定風之子的身份，也是一塊免死金牌。只不過老先生不放心，又給了他一塊。
這是無論如何，也要護他性命了。
蘇齊跪下來，給老先生磕了個頭。行大禮也無法表達出他此刻的感激之情，老先生疼愛他多年，是他以死都無法報答的恩情。
“老師。”大師兄馮舒味進來，“刑部那些官差，不再強行撞門了，而在彭府外齊齊大聲叫喊魏氏重病，在牢中只剩一口氣，喊着要蘇齊去侍疾呢。”
這招太過高明。
在彭府外高聲叫喊，弄的人盡皆知。魏氏還是蘇齊名義上的母親，蘇齊若不去牢中侍疾，便是不孝，便是一個永遠無法抹除的污點，會被萬民唾棄。
日後蘇齊若是在朝為官，不孝的罪名，足以讓他被言官逼着請辭。
刑部只是讓蘇齊去侍疾，沒說治罪，拿出免死金牌也沒用。
這一趟刑部大牢，蘇齊非去不可了。
“老師不必擔心我。”蘇齊本來不想去蹚這灘渾水，但刑部居然有人能想出這樣的奇招來，倒讓他好奇的很。“我同他們去一趟，有陛下在，他們不敢拿我如何？”
老先生也沒法子，看着蘇齊離開，立馬讓馮舒味去找二皇子。這會，二皇子應該還沒回宮，馮舒味在宮門口應該能堵到二皇子。
蘇齊從烹茶齋的小門進了彭府，嬌兒就在他的小院等他，見他過來，立刻淚眼汪汪地跑過來，想拉拉他的袖子撒嬌，不想力氣沒收住，一下子将蘇齊的袖子給拽斷了。
“……”
蘇齊側過身，用扇子擋住自己的胳膊，“嬌兒姑娘，可是有什麽急事，吩咐在下便是。”
“小葵她穿了你的衣裳，要扮做你去刑部大牢侍疾！我好擔心啊。”
蘇齊吓一跳，小葵替他去坐牢？
“我也很擔心她，我們快去追。”
嬌兒幽幽道，“我不是擔心小葵的安危，我是擔心她把大牢拆了。”
蘇齊：“……”
“蘇齊哥哥，你可不能出去。刑部的人來勢洶洶，肯定沒安好心，母親說了，除非彭府的人都死光了，否則他們別想帶你走。”
烹茶齋和彭府的人，都待他如此好，他更不能連累兩府。
蘇齊騙嬌兒去屋裏給他拿東西，趁機溜到門口。他不可能讓小葵一個姑娘家，替他去坐牢。
彭夫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将小葵拽了回來，護在身後。彭府的下人，無論男女，都拿着棍子、凳子，随時準備跟刑部的官差拼命。
“夫人，讓我去吧。他們敢鬧這麽大，看來是一定要接我走的，我不想給師兄添麻煩。您放心，我走着跟他們去，來日，必然讓他們親自擡着轎子，将我送回來。”
蘇齊很少說這樣尖銳的話，彭夫人猶豫片刻，還是讓家人退開了。
邁出彭府大門，蘇齊很快便被一群官兵圍住，有人要拿鐐铐往他身上招呼，被一個中年男子一腳踢開了。
“不長腦子的東西，這是蘇齊公子，你敢對他不敬？”
蘇齊擡眼看向這中年男子，生的好一副精明相。蘇齊對他沒什麽印象，應該是不入流的官，很少有進宮的機會。
“蘇公子勿惱，我們也是奉上面的意思辦事，就想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咱們說會兒話，沒有別的意思。”
“大人客氣了。”蘇齊淡淡一笑，“喊我去牢中侍疾這個法子，你想出來的？”
那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做了個請的手勢，就在前面帶路。
蘇齊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刑部大牢。禦卒将門打開，一股混着血氣的潮濕味道，撲面而來，嗆的蘇齊捂住了口鼻。
裏面的禦卒冷笑兩聲，伸手揪住蘇齊衣領，猛然将人拽進來。
“都到了刑部大牢，還矯情什麽！我勸你多聞幾口，一會往裏走，味道可就沒這麽好聞了！”
蘇齊被拽的站立不穩，加上地面濕滑，他整個人向前栽倒，胳膊肘護着腦袋，重重磕在地上。
他吃痛，悶哼一聲，沒有立刻從地上爬起來。
屋裏沒有窗，也沒有掌燈，昏暗光線下，衆人都以為他摔到了頭暈了過去。
蘇齊聽那個中年男子開口說，“雖然上頭有吩咐要把他抓來拷問，但我勸你們對他客氣些，最好不要動他，以免日後上頭翻臉不認人，再把咱們推出去頂罪。”
獄卒問：“不動他，怎麽審問？”
“這樣一介文弱書生，還需要動刑？你吓唬兩句，他就吓得什麽都說了。”
“要是不說呢？”
“要是還不說，你就撿他親近的人行刑，書生哪兒受得了血肉模糊的場面，到時候還不吓得屎尿橫流，随你擺布？過後，他若能出得去這個門，你再同他說一句，‘上頭讓我對你動刑，我是照顧你，才沒動你’，一句話說的他還得跪下來謝你。”
“春大人聰明啊，這樣咱們事也辦了，還得了他個人情，一箭雙雕，美哉美哉！”
蘇齊在昏暗的光線中，無聲地笑了笑。
這個“春大人”，有腦子有手段，他喜歡的很。
他假裝磕到頭，捂着額頭坐起來。
獄卒見他醒了，拉着他進了刑罰室，不等人招呼，蘇齊自己盤腿坐下，拿起一個像骰子的石頭，心道，“鞭”朝上，就把“春大人”收了，給二皇子。“烙”朝上，就送給三皇子。“黔”朝上呢，就将此人送給四皇子。
嗯，如此，也算是公平公正了。
獄卒見他這般，哭笑不得，“怎麽，你要自己決定待會用什麽刑罰？”
“不是啊，只是有一份禮物，不知道該送誰好。”
蘇齊使勁向上一抛，“骰子”掉落在地，骨碌碌滾到了門口，蘇齊擡眼望去，剛瞧見“骰子”停在“烙”上，便有一只大腳匆匆而來，一腳将“骰子”踢回他的面前。
“骰子”骨碌碌滾過來，“鞭”字朝上，停住。
來人神色急切，正是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二皇子。
蘇齊：“……”
還真會給自己謀福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