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搜身

搜身

見齊溪似乎要找蘇齊的麻煩, 宮人忙拉着蘇齊要走,“公子去另一間吧。”

“喲,大将軍的兒子果然待遇不一般, 我等為朝廷嘔心瀝血,也得擠在一間屋子裏被搜身,有的人什麽都不用做,憑仗父親的功勞, 就能獨享一間, 原來宮裏的規矩竟是這樣的!”

宮人不敢再動。

蘇齊不想為難宮人, 主動往屋裏走, “我就去這間罷。在哪間屋子都一樣, 賊就是賊, 哪怕面上裝出一副清清白白的樣子來, 還是終有一日會被人撕下僞裝的面具。”

齊溪像是被說中了什麽心事,氣的臉色都發青了。

他沒想到蘇齊口才如此了得。不都說蘇齊只是個任人搓扁揉圓的書呆子麽?

傳聞似乎作不得真。

蘇齊進了屋, 發現屋裏坐了幾個喝茶的大臣, 看朝服, 都是文官。

他沒說什麽,躬身行了禮, 就找了個位置要坐下。

齊溪跟着進來,冷笑發難,“我竟不知咱們現在的規矩, 白丁見了官都是不用跪拜的嗎?”

幾個大臣跟着附和。

“當然得跪,而且得雙膝跪地,磕頭!”

“有人的不懂規矩, 或仗着家世作威作福,不把規矩禮儀放在眼中。”

“若是見官不跪, 按律該怎麽懲處?”

“輕則打板子,重則斷膝蓋骨。”

說罷,衆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全都盯着蘇齊,他們在朝上因為洛定風連連失挫,惹不起洛定風,就羞辱他的兒子,出口惡氣!

蘇齊自然明白這些人的卑鄙心思。

按規矩,他确實該跪。

可今日若他真跪了,在這些人眼中,就會将他替換成洛定風,就好像跪在他們面前的,是那個永遠威風凜凜、高高在上的大将軍。

他不能跪。

蘇齊坐着不動,甚至後背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端起宮人新奉的茶,在衆人利刃般的目光中,慢悠悠吃了口茶。

“幾位大人雖身着官服,可此時咱們都是被懷疑之人,怎麽賊還要分高低貴賤?”

齊溪最重聲譽,當下便摔了茶盞,“你才是賊!我等乃是朝廷命官,豈容你這等白丁在此随意污蔑?來人,還不快把他給我叉出去打!”

屋裏的侍衛一個也不動。

這是皇宮,能指揮的動他們的人,沒有幾個。齊溪他們可不在其中。

齊溪氣急敗壞,就要親自動手。蘇齊不慌不忙,又吃了一口茶。

“大人急什麽?如果真不是賊,那就坐下來,證明自己不是賊便可。如此惱怒,看上去很像是要為什麽行為遮掩。”

話音落,齊溪揮在半空的胳膊,打不下去了。

他若揪着蘇齊大鬧起來,就好像是故意在掩蓋自己是個賊的事實。

反正今日遇到了,他有的是法子讓蘇齊難堪。

先讓侍衛搜了身,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再說。

想到這兒,齊溪悻悻坐回去。

蘇齊卻不依不饒,“說起來賊,我觀大人面相,怎麽看怎麽像是個賊呢。”

齊溪暴怒,又從椅子上跳起。

他真沒想到,洛定風的兒子生了好一張利嘴!

“诶,齊大人先別急。你是不是個賊,我說了可不算。”

這一招退棋,讓齊溪舉起來的手又下不去了,最後一腔怒火化為甩袖,“當然!”

“不如咱們來打個賭。”

“什麽賭?”

“三天之內,若大人仍舊清清白白,那我便從南城門,一步一跪,去大人府中請罪。”

齊溪心動。

南城門到他府上,就是坐馬車也得半日工夫,蘇齊要真是一步一跪到他府上請罪,洛定風的臉豈不是要丢盡了?

這可比此刻随意羞辱蘇齊,更能狠狠打擊洛定風在百姓中的威望!

“好!”齊溪一口應下。

“別慌啊,齊大人,我還沒說你要是賊怎麽辦呢?”

齊溪昂首道:“本官怎麽可能是個賊?”

蘇齊唇角勾起,“若是三日之內,大人變成了賊,就請大人在朝廷發落您之前,寫一篇悔過書。”

“只是如此?”

蘇齊點頭,“只是如此。大人敢還是不敢?”

“我有何不敢?”

齊溪壓根不在乎蘇齊的懲罰,因為他覺得自己不是個賊。更何況蘇齊的懲罰,實在是太小了。他若是個賊,都要被朝廷發落了,認罪書都得寫,到時還差這麽一篇悔過書嗎?

“好!”蘇齊拍手,“齊大人膽量着實令人佩服!”

齊溪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他既然跟蘇齊作了賭,話趕話說到現在,這會他也就不好再折騰蘇齊了,要不然旁人還以為他不敢賭,故意在賭前為難蘇齊。

只是看見蘇齊發作不得,到底憋了一口氣。

蘇齊目的達到了,開始閉目養神。

侍衛見戰火平息,開始要搜身。這屋鬧騰的就是齊溪他們,侍衛便先搜他們,搜完趕緊讓他們走。

告罪一聲,侍衛開始從幾位大臣的頭,一點點往下摸。

為了不讓人夾帶東西出宮,他們哪一處都得摸到。

搜齊溪的那個侍衛也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竟然在齊溪的要害處抓了一把,且用的力氣還不小。

齊溪痛的倒吸一口冷氣。

蘇齊本來不覺得有什麽,見狀,也跟着緊張起來。

搜了身,衆人整理了衣服就能走了,唯獨齊溪痛的滿頭冷汗,跌坐在椅子裏,半天站不起來。

齊溪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因那處痛,暫時無法行走,只咬着牙忍痛指揮侍衛去搜蘇齊的身,他要看完再走。

還指定了剛才給他搜身的侍衛。

這是想要蘇齊也承受他此刻的痛苦。

如他所願,蘇齊見那侍衛朝自己走來,緊張的悄悄抓住了椅背。

這種痛苦,是個男人都無法承受。

侍衛走到蘇齊跟前,先伸手搜蘇齊的頭發,一邊搜,一邊背着衆人,用唇語叫了聲“少将軍”。

蘇齊頓時放下心。

這是自己人,不會傷害他。

想必剛才齊溪被抓那一下,是這個侍衛故意為之,就是要替他出口惡氣。

到處都是自己人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這讓上一世慘死的蘇齊,覺得很安全。

他徹底放松,準備等侍衛搜完身,就趕緊回彭府和家人團聚。

正偷樂呢,屋門大開,兩列侍衛帶着肅殺之氣,闖了進來,銳利的目光緊緊鎖定屋內衆人。

搜身的侍衛立刻停下動作,恭謹地立于這些侍衛身後。

蘇齊擡眼看去,進來的侍衛身着二等侍衛的衣裳,為首兩個,還是一等侍衛。

這些都是主子跟前近身伺候的侍衛。

蘇齊垂下頭,作恭敬狀,實則悄悄用餘光偷瞄是哪個主子來了。

這種事驚動不了皇帝,來的只會是幾個皇子,大皇子出不了殿門,所以來的必然是他的幾個小崽子之一。

侍衛們都站好了,後面又進來幾個打燈、端茶的宮人,宮人後面,邁進來一只腳。

那只腳穿着一雙黑靴,繡滿了金絲盤龍暗紋,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裝飾,連一顆寶石都沒有鑲嵌。

蘇齊看一眼就猜出了來者是誰。

是他們家樸素謹慎的三皇子。

他偷偷松了口氣。

是三皇子最好,要是二皇子過來,知道他受委屈了,還不一定會做出什麽莽撞的事。

四皇子不知道是他,不會替他出頭。可四皇子無權無勢,第一次同齊溪這些嘴上不饒人的文官打交道,最好不要在這種得罪人的小事上。

三皇子處事最妥帖,誰也挑不出毛病。

“臣等,見過三殿下。”

齊溪等人紛紛跪倒在地,蘇齊也跟着磕頭。

三皇子一個眼神示意宮人将齊溪等人扶起。

大臣都有人扶,唯獨蘇齊沒人理。蘇齊自己爬起來,低頭,不作聲,站在衆人身後。

“幾位大人快請起,宮門口,又不是朝堂,何必行此大禮?”

面對齊溪幾人,三皇子态度十分謙遜。

齊溪卻并不領情,“殿下這話說的不對,規矩就是規矩,不管在朝堂上,還是宮門口,都得按規矩來。”

蘇齊:“……”

真欠跪!

三皇子聽了,也不惱,認認真真點了個頭,“受教了。”

齊溪十分滿意三皇子的态度,擺出一副文人高傲之姿來,鼻孔恨不得揚到天上。

三皇子說了句好聽話,卻是轉身坐下,擡手,“齊大人說的對,規矩不可不遵,還請各位大人,按照規矩向本王行禮。”

衆人不由都在心裏暗暗埋怨齊溪,皇城這大熱的天,誰願意動不動就磕頭?

這會兒都趕着回家吃飯,更沒心思在這裏耽擱。

三皇子向來待人溫和,禮賢下士,在工部當值,從未擺出過皇子的架子。

本來就是因為他們鬧事,侍衛們才請了主子過來,這個時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各自回家,不就得了,何苦非要在這個時候計較什麽規矩?

三皇子已經坐下,笑着等各位磕頭。

衆人也不敢明着壞了規矩,只能跟着齊溪跪地,頭磕在地上,主子不發話,他們就不能起身,連頭都不能擡。

這會齊溪也是暗暗後悔。他不過是随口指責兩句,三皇子怎麽還當真了?

自己喊的規矩,就是把腿跪斷了也得跪着。

蘇齊本來也要跟着磕頭,三皇子淡淡看了他一眼,“蘇齊免了,你是大皇兄的伴讀,父皇常教導我們,要尊師重道,老師如父,那一同讀書的人,便是兄弟,你既然是大皇兄的弟弟,就沒有朝本王磕頭的規矩了。”

“謝殿下。”蘇齊偷樂。

齊溪自然不服氣,還要說什麽,被同僚暗暗示意。

這個時候就別再跟辯駁規矩了,難道他們要跪着跟三皇子細細解釋什麽是規矩?

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

他們以為不跟三皇子辯駁,就能起身了。

誰知三皇子卻是慢慢品起了茶,好半天,才開口,“諸位大人莫怪,方才侍衛們過來說幾個大人不願意被搜身。本王就想,大人們都是國之棟梁,怎麽能因為宮裏丢了什麽東西,就要承受搜身之辱?”

齊溪點頭,“還是殿下英明。”

三皇子擡手,“先不必恭維本王。本王左思右想,覺得這樣會折辱了大人們的氣節,所以便去尋了父皇,想讓父皇收回搜身的旨意。誰知父皇卻不肯,說這條規矩是祖上傳下來的,祖宗的規矩,哪怕不合理,也絕不能改。”

說罷,三皇子又抿了口茶,笑意不達眼底,勾唇問:“齊大人,你是最重規矩的人。你覺得這條規矩,該廢還是不該廢?”

齊溪這會兒悔的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方才他說不該搜身的三皇子英明,那不就是在說皇帝和皇帝的祖宗們不英明?

早知道就乖乖讓搜身,什麽話都別說,也不會鬧到皇帝跟前。

齊溪垂頭,“殿下,此條規矩,不該廢!”

侍衛當值的房間地上,連個毯子都沒鋪,更別說蒲團了,跪了一會,幾人就覺得膝蓋痛的受不住。

三皇子卻仍就是不緊不慢地問,“原來大人是這個意思,本王又受教了。只是還要請問,這搜身又該怎麽搜?”

齊溪不敢亂話說了,“陛下的意思是?”

“父皇說,要細細地搜,只有證明了大家的清白,才是保全大家氣節的最好方法。若是讓大家帶着不清不楚的罪名出去,反而是折辱了大家。”

衆人忙道:“陛下英明。”

齊溪也只能跟着說“陛下英明”。

“那就聽諸位大人的。”三皇子的笑容瞬間斂了,吩咐侍衛,“為了幾位大人的清白,給本王細細地搜!衣服縫、頭發絲也別放過!”

三皇子沒叫起,齊溪他們幾個就跪在地上,被二等侍衛摁着頭,直接粗魯地扯了外袍,在身上胡亂地翻。

齊溪他們為什麽鬧?

就是覺得身為文臣,被侍衛搜身,乃是受辱!

他們現在才明白,剛才侍衛搜身根本不算什麽,現在才是真真正正的受辱。

可他們無話可說。

不只是因為三皇子身份貴重,文官死谏的氣節他們也不是沒有。

而是三皇子一番話下來,搜身反倒成了他們要求的,反倒是為他們好,這讓他們惱也惱不得,想以死明志也沒有立場。

只能低下他們驕傲的頭,跪在地上,像狗一樣讓人随意搜身。

蘇齊看的目瞪口呆。

他們家三皇子這張利嘴,不輸他。

兩個侍衛走過來,一左一右的架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整的也有些害怕了。

他不想像齊溪他們那樣被折辱。

眼看侍衛的手都要去解他的衣帶了,蘇齊慌了,低聲喚了句,“殿下!”

三皇子悠哉悠哉吃着茶,聽到他急切的喊聲,嘴唇上揚,又迅速壓下。

“怎麽,連齊大人都願意為了清白讓人搜身,你一個伴讀,搜不得?”

三皇子的語氣聽起來十分不悅。

衣帶已經解開,蘇齊急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又不敢多說話,只能求救地看着三皇子,期望三皇子別這樣折辱他。

搜身可以,脫·衣不行。

三皇子将茶盞重重一放,惱道:“好一個蹬鼻子上臉的東西!本王看在你是大皇兄伴讀的份上,沒讓你行禮,你還真當自己是本王的兄弟了?”

蘇齊:“……”

“好,本王再賣你個面子。侍衛動不得你,本王親自搜你的身,可以了吧?”

蘇齊:“???”

不可以!

他怎麽感覺三皇子似乎沒安好心?

他想掙紮,侍衛的手卻像是鐵鑄的鐐铐般,他根本反抗不了。

三皇子步步逼近,急的他給三皇子飛眼刀。

但他知道沒用。

三皇子是他看着長大的。自小就脾氣古怪,做出來的事,很多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事,而且根本不聽勸。

三皇子走到他面前,蘇齊也不掙紮了,認命地請求,“別脫臣的衣裳,行嗎?”

當衆脫·衣,實在有辱斯文。

“可以。”

蘇齊眼睛一亮,三皇子終于體貼一回。

但下一刻,他又笑不出來了。

“不用脫·衣裳,本王伸手進去摸摸也是一樣的。”

“!!!”

三皇子的手先放在了他的頭上,不像侍衛那般粗魯,三皇子并沒有在他的頭發裏找來找去,只是輕輕地揉了揉。

見他驚愕地望着自己,三皇子抿嘴,伸手在他的眼睛上點了點。

他被迫閉上眼睛,三皇子就輕輕地拔了拔他又長又密的睫毛。

睫毛裏能藏什麽?

分明就是故意玩他的睫毛!

蘇齊暗暗生氣!

修長的手指又捏捏他的鼻子,捏還不算,竟然還左右地晃了幾下。

這算什麽搜身?

宮裏到底丢了什麽寶貝,難不成還能藏進他的鼻子裏?

蘇齊氣的胸膛一起一伏,正要開口問個究竟,三皇子的手突然加重力道,捏住他臉頰兩側,逼迫他将嘴張開。

三皇子疑惑道:“會不會藏進嘴裏了?”

“???”

蘇齊配合地将嘴張大,喏,看清楚,什麽都沒有!

“屋裏太暗了,看不清。”

蘇齊用眼神示意宮人打燈,可一屋子的侍衛宮人,搜身的忙着搜身,沒事幹的都低着頭,不敢往這邊瞧。

三皇子眼尾上揚,“還得摸一摸才行。”

說罷,竟然将手伸了進去。

蘇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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