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柳府——

“老爺,老爺……”胡盛匆匆找到柳風,他的神情有些急切,還摻雜着幾分驚喜。

“何事?”柳風心情并不樂觀,仿佛還未從重新審案的事情中過渡出來。

“回老爺的話,是大小姐回來了。”

此話一出,柳風的眉心蹙了蹙,随後道:“她回來幹什麽?”

“老爺,您是不是忘了,兩日後,是夫人的忌日。”

胡盛的話點醒了柳風:“照顧好大小姐,兩日後聽她的安排。”

“是。”

柳風對柳如煙是心存歉意的——作為曾經柳家唯一的嫡女,不僅娘親早逝,身為嫡出的她也嫁與他人為妾。如此,屬實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世家嫡女身上。

但單看柳風的性子來說,這份微薄的歉意會随着時間的消磨逐漸消失殆盡的。

凝煙閣——

柳如煙踏進柳府的門後便徑直回到了自己的閣樓呆着。

對于栾芯兒成為大夫人一事,她是不想管的,畢竟柳風的荒謬作風她是見識過的。當年她的母親宋琳靜被活生生氣死後她便沒有了庇護,嫁給蘇瓊霄為妾後她也逐漸與柳家脫離,只有在宋琳靜忌日之時才會再次與柳家扯上關系。

柳如煙坐在窗邊,微風拂過她那如瀑布般的長發,一雙桃花眼夢幻迷離,額間盛開的桃花栩栩如生,恍若墜落人間的桃花仙子。

“大小姐……”胡盛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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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柳如煙将目光轉向胡盛,示意胡盛說下去。

“栾夫人求見。”

話落,柳如煙的眸子忽閃:“讓她進來吧。”

胡盛點點頭,便去院外将栾芯兒請了進來。

片刻,栾芯兒身着一襲藍白色委地長裙推門而進,對着柳如煙盈盈一拜:“芯兒見過大小姐。”

柳如煙神情淡然:“如今你已是柳府的大夫人,大可不必拜我。”

栾芯兒聽罷猶豫了片刻:“芯兒不敢。”

“你找我有事嗎?”柳如煙冷下臉色。

“大小姐,芯兒可否與您單獨聊幾句?”

“胡盛,你先下去吧。”柳如煙緊盯着栾芯兒,眸中盡是提防。

待到胡盛離開,栾芯兒才悻悻開口:“大小姐,柳府的事不是芯兒能夠左右的。”

“大夫人的位子芯兒也并不想要……”

“你與我說這些有何用?”柳如煙依舊冷着臉色。

“大小姐,芯兒內心一直尊敬着宋夫人,從未想過逾矩。芯兒不過卑賤之軀,而宋夫人卻是宋家嫡女出身,兩者乃雲泥之別,芯兒再怎麽提升也不及宋夫人。”

“确實,你取代不了我母親的地位。”柳如煙似是聽出栾芯兒話中之意,“不過,你既然成為了大夫人就不要跟我說這些了。”

柳如煙嘆了口氣:“柳家需要一位嫡子。”

“一位優秀的嫡子。”柳如煙又補充道。

只有一位優秀的嫡子才能拯救柳家目前的現狀,如若繼續按照柳風的作死法,柳家撐不了多長時間的。

“大小姐,也許在某種意義上,我們是同一戰線的人。”栾芯兒緩緩挽起衣袖,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展現,“您恨柳風,芯兒也同樣恨他。”

柳如煙看着栾芯兒胳膊上的傷痕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是怎麽回事?”

“光鮮亮麗的背後往往是無盡的陰暗。”栾芯兒眸中湧出幾分失望與恨意,“在外人看來,我是柳風最寵愛的女人,但實際上我卻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栾芯兒放下衣袖:“大小姐,芯兒願意效忠您,為您做事。”

柳如煙恨柳風這件事在柳府內倒不算稀奇,栾芯兒也正是看中這一點。她要為自己洩恨,而柳如煙要為宋琳靜報仇雪恨,那這一切自然要歸到柳風頭上。

借刀殺人,柳如煙這把刀對于栾芯兒來說,剛剛好。

“既然我們有共同的仇人,那便是盟友。”柳如煙嘴角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栾芯兒是最容易接近柳風的人,利用她去報仇,對于柳如煙來講,無疑是多了一把利器。

兩人就這樣達成共識。

次日。

街頭上的人突然多了起來,他們三兩成群,皆是一副看戲的模樣,談論間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終于,在一衆人的期待下,主角登場。

“當啷當啷……”街頭上的人噤聲,只剩下鐵鏈碰撞的嘈雜聲音。

被守衛押着的兩個人雖狼狽不堪,但依稀能瞧出曾經的風光。

這俨然是衛律和柳容霜。

剎那間,罵聲一片。

鋪天蓋地的謾罵湧向衛律和柳容霜,真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時辰已到——斬!”

随着一聲令下,劊子手沒有絲毫猶豫。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吧嗒吧嗒……”鮮血順着刀刃滑落,浸染着金陵土地。

人群中的柳如煙平靜似水:這算是見她最後一面了吧。

在柳如煙的印象裏,柳容霜心地并不壞,在她母親宋琳靜去世後,柳容霜是為數不多安慰她的人。雖然事事都要與她攀比,但卻無害她之心。說到底,柳容霜最終想要的,是柳家嫡女的頭銜。

不過,這用命換來的嫡女名號,真的值得嗎?

柳如煙心中不禁泛起層層傷感,最後看了一眼後便消失在了人海當中。

傲嬌鬼,看來你只能來世再跟我比了……

衛家私藏官銀案算是告一段落,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瓦藍色的天空不再,烏雲密布,黑壓壓的一片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盛夏的大雨即将降臨。

“吼——”異屍的怒吼穿透耳膜,惹得人頭皮發麻。

“放過我,放過我……”衛冉有嘴中不斷重複着同一句話,眼底滿是驚恐之色。

“呵,放過你?”黑暗籠罩下的蘇瓊霄冷笑出聲,“只留你一個人茍活于世恐怕有些太過孤獨了吧?”

蘇瓊霄擡手指揮着異屍:“依我看,你還是下去比較快活。”

“不要不要……”衛冉有已經退無可退,看着眼前的蘇瓊霄,他頓感熟悉。

“衛公子,一路走好。”

蘇瓊霄冷着臉:“來世,記得不要再招惹你不該招惹的人了。”

話音落,異屍們蜂擁而上,徑直撲向毫無反抗之力的衛冉有。

“啊——”

一聲慘叫響徹雲霄,驚走了枝頭的數只烏鴉。

衛冉有終于看清楚了蘇瓊霄的臉,錯愕掩蓋了被異屍撕咬的疼痛。

蘇瓊霄?

為什麽?

他為什麽要将衛家滿門?衛家與蘇家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為什麽衛家還是逃不過滿門之災?

重重疑問不斷盤旋在衛冉有的腦中。

終于,蘇瓊霄終于離開了。

被異屍們咬得血肉模糊的衛冉有還剩最後一口氣,他強忍将死之痛,憋着最後一口氣用鮮血在地上寫下了一個“霄”字。

會遭報應的。

這是衛冉有最後的想法。

他苦笑出聲。

随後,便咽了氣奔赴黃泉。

衛冉有一生沒受過什麽苦難,卻給衛家帶來了滅頂之災。他深知自己無用,沒有給衛家帶來半點輝煌。

在生命結束之際,衛冉有後悔了。他後悔自己沒有一番作為,後悔自己作為衛家唯一的繼承人卻無法撐起衛家的這片天。

如果……

沒有如果了……

很快,衛家被滿門的消息便傳了出來。

巡游船上——

“金陵這是沒完了嗎?”

趙睿的眉心蹙了蹙,眸中的怒火早已掩蓋不住。

他們已經在這耽誤數日了,按行程,他們應早已離開金陵。

“聖上息怒。”

以南宮泠、鳳雲清為首的一衆人連忙跪下。

身處角落的蘇瓊霄滿臉得意,而這一幕恰巧被鳳城盡收眼底。

他貌似很得意。

鳳城想着。

難道與他有關?

鳳城眸光忽閃,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南宮泠、蘇瓊霄,你二人去給朕查,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南宮泠與蘇瓊霄是衆多人之中唯二的武官,武功高強,趙睿派他二人去調查倒也合理。

“是。”

“是。”

兩人雙雙應答。

衛府——

南宮泠與蘇瓊霄已經帶人到此,同時跟着來的還有鳳城。

随着“吱呀”的開門聲,衛府的大門被推開,映入衆人眼簾的是血流成河的慘烈畫面——屍首遍地,一片死寂。

像極了當年的韓家。

衆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鳳城率先開口。

“你要不別進去了。”南宮泠略有些擔心地看向鳳城。

“來都來了,自然是要幫忙的。”

鳳城說着,眸光瞥向了一旁的蘇瓊霄。

不知為何,一想起蘇瓊霄那得意的模樣,鳳城心中就一陣陣不安。

他的身上貌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鳳城收回目光,随着南宮泠一行人踏進了衛府的大門。

但鳳城不知道的是,他的所作所為已被蘇瓊霄察覺。

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惹得鳳城十分不習慣。

放眼望去,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不禁讓鳳城覺得脊背發涼,心頭也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分頭行動。”

鳳城回過神,瞧見南宮泠已經下達了命令,正在向他走來。

“怎麽了?臉色怎麽這般差?”似是看出鳳城的不對勁,南宮泠忍不住開口詢問。

“無事。”

即便鳳城已在極力掩飾內心的不安,但還是讓南宮泠瞧出了端倪。

“有事就跟我說。”南宮泠俯下身子趴在鳳城耳間細語道。

他知道鳳城肯定有事,不然好端端的怎麽可能會這般。

但鳳城不想說,南宮泠自然也不會逼問。

鳳城耳根一紅,随後奮力地點了點頭。

衆人很快分散開。

不過片刻,大量的屍體便被擡了出來,血腥味纏繞,場面慘不忍睹。

而鳳城這邊,他獨自一人游蕩在衛府,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大腦,心裏的不安愈發強烈。

突然,鳳城猛地回頭。

沒人?

可鳳城卻感覺有人在緊緊跟着他。

鳳城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他要去找南宮泠。

誤打誤撞間,鳳城進了一處院子。同時,他發現了院子中的屍體。

鳳城吓了一跳,但還是鼓起勇氣上前查看。

屍體雖已血肉模糊,但身上穿着的衣裳卻是由上好的雲錦布匹制成的。

只不過,這件衣裳鳳城越看越覺得眼熟,像是衛冉有的。

查看過後,鳳城确定這就是衛冉有。

猛然間,鳳城像是發現了什麽般,黑眸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顯然,鳳城發現了衛冉有寫的那個“霄”字。

霄?蘇瓊霄嗎?

鳳城想得出神,渾然不知危險正在靠近。

劍光寒氣逼人,直直地向鳳城刺去。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匕首飛向即将刺入鳳城體內的劍,強勁的力量使長劍被迫改變了方向。

而鳳城也發現了危險,迅速起身的他想要逃離,卻被危險擋住了去路。

長劍再次逼近鳳城,鳳城想要躲閃,卻被一人緊緊護在身後。

天降白衣。

白衣男子拔出随身攜帶的佩劍直逼危險,三兩下便打傷了危險。危險見形勢不妙,迅速逃離開來。

而白衣男子收回佩劍,目光緊盯着危險逃離的方向,神情淡然,似乎是故意放他一馬的。

“墨黎?”鳳城有些驚喜,“真的是你。”

“好久不見,鳳小侯爺。”墨黎身着一襲白衣,溫文儒雅,仿佛與世無争的游散修士。

“你怎麽在這?”

鳳城與墨黎是相處多年的好朋友,兩人友誼深厚,算是知己。

“碰巧。”墨黎嘴角微揚,他看向鳳城時,深不可測的眸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

“算起來,我們得有小一年未見了。”鳳城頓了頓,“我們得吃頓飯敘敘舊。”

墨黎喜游玩,常年輾轉各個地方,所以鳳城長久見不到墨黎很正常。對此,鳳城也早已習慣。

“既然阿城都這般講了,那自然是極好的。”墨黎瞥了眼地上已成為屍體的衛冉有,眸光瞬間變得冰冷。

“阿城。”南宮泠偏棕色的眸子盡顯擔心之色,“對不起,我來晚了。”

南宮泠與想要刺殺鳳城之人碰了頭,交手了一番後,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找鳳城。

好在沒有大問題。

但南宮泠內心還是自責,他後悔沒有跟鳳城一起。

“我沒事。”鳳城揚起一抹笑容,随後他指向墨黎,又道:“是他救了我。”

南宮泠順着鳳城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間,一股危機感沖上心頭。

“他叫墨黎。”見南宮泠不言語,鳳城再次開口。

“我們是老朋友。”

老朋友。

不知為何,南宮泠心頭的危機感愈發沉重。

“阿黎,他就是南宮泠。”鳳城略帶興奮,“就是那個從未有過敗績的戰神。”

“從未有過敗績?”墨黎眼底劃過一抹冷意,随後笑道:“久仰,南宮将軍。”

假。

這是南宮泠對墨黎的第一印象。

因為他捕捉到了墨黎眼底的那抹冷意,甚至南宮泠還感覺到了敵意。

“久仰。”南宮泠冷下臉色。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哦,對了。”鳳城突然想到了什麽,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這是衛冉有。”

南宮泠聽罷走近衛冉有的屍身旁查看:“又是異屍。”

“還有……”

鳳城尋找着那個“霄”字,突然他眉頭緊鎖,臉色瞬間低沉了下來。

字消失了。

怎麽會?

“還有什麽?”南宮泠詢問着。

“沒事。”鳳城眸光微閃,“發現什麽線索了嗎?”

南宮泠喚來兩名手下将衛冉有的屍身擡了出去:“根據屍體來看,衛家的人都是被異屍活生生咬死的。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線索。”

“那怎麽辦?”鳳城将目光轉向南宮泠,“表哥讓你們查,但又沒有線索。”

“阿城可別小看了我。”南宮泠眼底的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柔情。

“阿城,我先走了。”墨黎走上前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到時候我們長安城見。”

鳳城點點頭:“好。”

一旁的南宮泠看着這一幕,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阿城。

南宮泠不想讓墨黎這般叫鳳城。

而墨黎身上的那襲白衣,南宮泠更是越看越覺得刺眼。

是夜,巡游船上——

鳳城悄悄來到南宮泠房內。

南宮泠修長的手中摩挲着一塊白色布條,他想得入神,全然沒有注意到鳳城的到來。

“你在看什麽?”

熟悉的聲音入耳,南宮泠瞬間拉回思緒,藏起了白色布條:“阿城,你怎麽來了?”

見南宮泠如此,鳳城內心不免劃過一絲失望。

其實這白色布條是鳳城衣服上的,當時用來給南宮泠包紮了傷口,後來鳳城給南宮泠重新換藥包紮,這塊布條便被南宮泠偷摸留了下來。

不僅如此,南宮泠還一直将這攜帶在身。

“怎麽了?”見鳳城不言語,南宮泠不禁開口詢問。

“在衛府時,衛冉有的屍體旁有一個‘霄’字。”鳳城回過神,“是蘇瓊霄的‘霄’。”

話落,南宮泠偏棕色的眼眸中滿是震驚:“你是懷疑蘇瓊霄?”

“不錯。”鳳城點了點頭,“我本想指給你看的,可是當我再去找時,那個字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消失不見?”南宮泠的大腦飛速運轉,“有人動了手腳。”

“阿城,你還記得要刺殺你的那個人嗎?”

南宮泠眸光忽閃:“他有可能就是蘇瓊霄。”

“可他如果是蘇瓊霄的話,為何要用如此冒險的法子?”鳳城不解,“他為何不直接殺死衛冉有?還非要等衛冉有留下證據呢?”

“我猜,衛冉有當時應該沒死透。”南宮泠一語道破,“蘇瓊霄是個聰明人,不可能采取如此冒險的法子。”

“但他是如何知道衛冉有留下證據的呢?”這是鳳城最大的疑問。

“不知。”南宮泠搖搖頭。

這也是他唯一想不通的點。

此時,蘇瓊霄的房間內——

“主子,屬下知錯,屬下不該貿然行動的。”蘇瓊霄跪在地上誠懇認錯,他的眸中早已布滿驚恐。

因為蘇瓊霄擅自作了主張,不僅将衛家滿門,還起了殺鳳城之心。

“我說過,動誰都可以,但是唯獨不能動鳳城。”

“我看你,愈發聽不懂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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