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說着是李冰下廚做年夜飯,實則劉錦洲已經準備好了不少的吃食。等李冰的幾道紅紅火火的辣菜出鍋時,年夜飯即正式拉開了序幕。
他們都不是能輕易享受春節的人,因此劉錦洲對着滿桌的飯菜生出了隐隐的珍惜之情。還未動筷,他已裏裏外外的将氛圍留存在了照片裏。
李冰也跟風拍了幾張,“想不到錦哥也是讓手機先吃的人。”
“嗯?”劉錦洲反應了一下,笑道:“是啊,你做的飯菜看上去特別好吃,我很久沒過過這樣的春節了。”
李冰彎唇笑了,他沒接着問對方以前的春節都是怎麽過的,想來在國外無外乎去z國城美餐一頓欣賞煙花,又或和朋友來場家庭聚餐,不過對于劉錦洲而言,李冰猜他大多是一個人過的。
“我也是。今年是個例外,推了活動在家的感覺真不錯。”
電視裏傳來了熱鬧的廣告聲,熟悉的配樂與喜慶服飾經年不變,勾起的久遠回憶很容易令人心生愉悅。劉錦洲舉起酒杯,語氣輕快:“李冰,新年快樂。”
高腳杯碰撞時發出了叮當的清脆聲響,許是氛圍太好,李冰怔了瞬,須臾一飲而盡才道:“新年快樂,錦哥。”
二人看起了老套的春晚,劉錦洲點評這些小鮮肉的唱功比起李冰差遠了,于是一場年夜飯又演變成了家庭版的KTV。
李冰醉意微醺,他想今天是個喜慶日子,就應該唱些快樂的東西。
“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禮多人不怪……”
呃好像有哪裏不太對,李冰在劉錦洲越來越深的笑窩裏硬着頭皮繼續唱,“用心把愛去灌溉,明天吶我們更厲害…”唯一的觀衆劉錦洲瘋狂鼓掌,“唱的真好!”
他放佛看到了錦哥的星星眼,饒是臉皮厚的李冰也招不住難為情了,“錦哥,你別誇我了…”
“為什麽?”劉錦洲眨眼,“我覺得很好聽。”
李冰臉上暈開了一層薄紅,他不自然的咳了下,“……我再唱點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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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y是李冰兒時的偶像,這麽多年都沒變過,可偶像的歌單裏苦情歌還真不少,李冰挑挑揀揀,總算找出了幾首不那麽苦的。
“…雨打蕉葉,又潇潇了幾夜;
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
李冰唱起古風歌有種自帶的憂郁感,純白的毛衣服帖地覆在頸上,顯得潔淨而又深情。
“錦哥,這次你怎麽不鼓掌了?”李冰歪頭故意問:“是不好聽麽?”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中倒映着暖色的水晶燈光,跳動着如同兩團澄黃的火,令劉錦洲的心尖燙得發顫。
想遠離,又不由自主的靠近,似飛蛾撲火。
“錦哥?”
眼前是李冰突然放大的俊臉,劉錦洲的心跳瞬時毫無預兆的開始狂飙。李冰突然靠這麽近…做什麽……他飛快的眨眼,避開了對方咄咄逼人的直視,“好聽的。”
誰知李冰并沒有如他所願的離開,反是更近了幾步,幾乎湊到了劉錦洲的耳邊,聲音有些啞,“哥,你怎麽臉紅了?”
騰———劉錦洲的臉頰上驀地燃起了兩朵紅雲,“沒有...你醉了,李冰。”
“我沒醉。”
“你看錯了…”
這次李冰的食指猝不及防的戳中了紅蘋果,然後煞有介事道:“唔,不僅紅了,還燙燙的…”
“……”這是清醒的李冰絕不會做的事情,劉錦洲感受着臉頰上的溫熱觸感,用盡全身力氣才遏制住了想貼住對方掌心的沖動。
“怎麽越來越燙了……”
劉錦洲看他的眼神也越來越亮,有什麽東西急欲破土而出的蠢蠢欲動着:“因為我在看你。”
在聽你,在想你,也在想懂你。
亮晶晶的眼睛猶如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動物,李冰第一次發現了劉錦洲與小松鼠之間的相似之處:一樣的機警,一樣的容易害羞,又一樣的可愛。
可愛?該死,他怎麽會覺得錦哥可愛?
李冰甩掉了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他皺眉想了想,又哈哈大笑的一把攬住了劉錦洲,“看有什麽意思,我們一起唱歌吧…好不好?”
“哥。”
“錦哥,您就唱一句,一句就好嘛……”
劉錦洲哪能招架得了李冰的糖衣炮彈,自然是讓他唱什麽就唱什麽,唱的好不好另說了。
兩人的合唱聲蓋過了電視的聲響,胡亂點歌唱了一通後,劉錦洲實在是唱不動了,求饒的商量着唱個最後一首。
最後一首,李冰閉眼随機一點,投影屏上緩緩浮現了《不該》兩字。劉錦洲本能的望向對方下滑的唇角,腦中思索了百八十個切歌的辦法。
他是很想了解李冰的過去,想聽他與宋雁北間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可事到臨頭時劉錦洲還是會退縮,因為他舍不得讓李冰再陷苦痛。
那張臉上不該有悲傷與悵然。
“換一首吧。”
“不,”李冰淡淡的講,“就唱《不該》吧。”
“曾經,我不敢獨自聆聽的…如今倒敢一起合唱了,哈哈……”
鋼琴聲清清淺淺,李冰的手一一劃過桌上空蕩蕩的酒杯,醉醺醺的笑了。
“放手後愛依然在,雪融了就應該花開;緣若盡了就不該再重來…”
“…糾纏與固執等待,反而是另一種傷害;彼此緊握的手松開,去擁抱更多未來。”
整首歌幾乎是李冰一人獨自完成的,劉錦洲只是靜靜的聽,聽得很認真。
不知不覺中李冰枕着一側的肩膀,聲音低了下去。
“錦哥,我難受。”
一模一樣的口吻,和他那天收到的信息如出一轍。劉錦洲心疼的揉着毛茸茸的腦袋,問哪裏難受,語調一次比一次輕柔。
李冰卻不言語。
誰也沒有打破這片刻的寧靜,電視裏的聲音遙遙傳來,人們在倒數着數字,臉上洋溢着滿滿的期望與幸福。
“三——二——一——
新年快樂——”
煙花在海平面上升起,照亮了半邊天際,五彩斑斓的顏色總會引起人們對下一朵的期待。岸上看不見煙霧,只有空氣裏飄着煙花特有的味道。
也許是幸福的味道,又也許是遺憾的謝幕。
誰知道呢。
李冰在沙發上睡着了,白色小獸的身上蓋着層暖融融的毯子,腳部被人窩的嚴嚴實實,只露了一顆腦袋。
一顆圓滾滾、染了點淺咖的毛茸茸。
今夜月色很美。
劉錦洲不知想到了何處,淡淡地笑了,他為李冰整了整碎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對方正随呼吸一起一伏的唇上。
嫩嫩的,透着櫻粉。
劉錦洲好像聽到了李冰的呼吸聲。李冰的唇是甜的,因為他嘗到了。
借着月光,劉錦洲心跳如鼓,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捂着嘴不知所措,半晌才捂臉癡笑,罵自己趁人之危不做君子。
他是商人,從不做賠本的生意,可卻甘心為李冰鋪前路借花獻佛。
李冰是他的私心,僅此而已。
*
**
***
春節過後李冰極快的投入了新的工作生活中,除了之前簽的音樂綜藝外,還有一部大導的電影需要敲定男演員,李冰對此上心得很,幾乎把自己整個人都投入了劇本故事裏。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末世題材。對這個題材産生興趣純屬偶然,去林宇封家做客的時候,小林霖非要拉着李冰一起看驚悚片壯膽,說是班裏的同學都看過了,還說不敢看的是膽小鬼。李冰開始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後來才真正有滋有味的看進去了。
末世裏最可怕的不是怪物,而是人心。
為了真正領略一把恐懼的滋味,李冰讓林宇封尋了一家私人鬼屋來親自體驗學習。好巧不巧的,林宇封拿着文件出門時和一個高壯的身影撞了個正着。來人很高,林宇封甚至往後小退了幾步方才站穩,文件則七零八落的鋪了滿地。
他正欲發作,對方倒先人一步的蹲下收拾文件去了。
“你是…劉錦洋?”林宇封扶正眼鏡,盯着大塊頭氣憋的沒處使,“不是說在三號會議室開會嗎?你來這做什麽。”
一米九五的身高,不去打籃球來娛樂圈玩什麽玩?沒見他都夠忙了嗎。
“唔,我有點路癡,剛走岔了…”劉錦洋的聲音倒怪好聽的,是年輕女生喜歡的蘇蘇的那款。
“……”感情那麽大的會議室标志他是沒看到嗎?
劉錦洋抿唇笑了笑,看向手中文件時略顯驚訝,“林哥,這張鬼屋的門票是給我的嗎?”
“不是。三號會議室出門右拐再左拐,我去找李冰,10mins後見。”
劉錦洋挑眉靠在門口,心情尚且不錯的吹了個口哨。“喲,看看我給我哥找了個什麽機會,鬼屋…啧啧,不一起去怎麽行嘛。”
聽說李冰最近在忙新電影的事,他哥一副煩躁樣估計是好久沒見到李冰了,也是,約了人家兩次都被拒絕了,換誰都心情不好。
小機靈鬼給自家沒什麽追人經驗的大齡青年偷偷傳信:李冰要去鬼屋的時間地點如下,哥你看着辦吧。
……
石裕最近很頭疼,他的病人不僅不配合治療,還策反了經紀人支持他的決定,說什麽不清醒才是快樂的。這見鬼的快樂!虛假的東西早晚會要人命的。他正在那思索要不要給劉錦洲講宋雁北的事,門外突然傳來了護士的聲音。
“篤篤——石醫生有人找,是病人家屬。”
石裕看了眼日歷,“今天下午沒有預約吧。”
“是病人家屬主動要求來見您的…”護士十分抱歉,“說必須要見您,我攔不住。”
“……讓他進來吧。”
上了年紀的婦人坐在診療室內,開口便是:“醫生,求你救救我家小北…”
“小北?”
“宋雁北。”
“你是他什麽人?有身份證明嗎?”
“有,我是他的母親。”
……
石裕如獲大赦的送走了宋母,看着宋雁北的病例既可憐又可恨。難怪,有個這樣的母親,孩子很難還是正常人。
“老劉,你要給我加工資哇,我太苦了。”
“?”
“聽人倒苦水還不收費,當我是慈善家嗎?好了改天見面聊,關于宋雁北的。”
“好。”
劉錦洲看着弟弟打的小報告若有所思,那小子說山不就我我便就山,追人需要主動出擊,他又何嘗不知…只是李冰已經以工作忙拒了自己兩次了,該如何再度開口呢?劉錦洲猶豫地點開了李冰的對話框,娛樂新聞跳出的猝不及防,令人心頭一驚。
“爆宋雁北疑有精神問題,內幕消息與李冰有關。”
他迅速點開消息,爆料的營銷號下還有不少的相關閱讀鏈接。
“宋雁北離婚案恐難開庭?男小三究竟是誰?”
“王薔哭訴守活寡,揭秘明星婚姻背後的秘密。”
“扒一扒那些年李冰與宋雁北的愛恨情仇。”
……
劉錦洲的眉頭越皺越深,他面無表情的播了一條內線,“叫劉蒙來見我,立刻。”
必須在這些東西發酵之前把李冰摘出去,花多少代價都可以,絕不能讓李冰再度身陷輿論的漩渦。
絕不。
他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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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遙遙手腳冰涼的走進了別墅,聲音裏難掩哭腔:“嗚嗚嗚老板,我沒有說出去,不是我說的…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
與六神無主的趙遙遙相比,宋雁北顯得異常的冷靜,甚至還給趙遙遙燙了盞花茶。
“不過是有人見不得我好過。”
門鈴響起的時候,宋雁北微微一笑,“你看,這不就來了麽。”
我的母親。
……
宋母來勢洶洶,抓住宋雁北一頓上下打量:“兒子,你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藥要按時吃呀。”
“是王薔告訴你的?”
宋母一下子啞火了,支支吾吾的道不出所以然來。
“呵,”宋雁北輕笑了下,“她的話你倒是信得很。”
“我…我也是擔心你,想你好好的啊,”宋母難受的反駁道:“小北,我支持你離婚,可你看看…現在生了病沒人照顧怎麽行?再大半夜的跑出去凍得發了燒沒人照顧,都被人拍到了,你讓我這個當媽的怎麽辦呀……”
“要不,你和王薔複婚?不不不,還是重新找個溫柔的、能照顧人的好。”
“有事要給媽說啊,昵昵呢,昵昵在家嗎?”
宋母往樓上探頭,沒聽見孫女的聲音。
“送走了。”
“送…送哪兒去了?”宋母不知所以的問:“她沒和你在一起?”
“去她該去的地方。”
宋母這才發覺不對,她蹙着眉,熟絡的話脫口而出:“小北,你怎麽說話呢你?”她忽得想起醫生的囑咐,又刻意壓低了聲音:“昵昵一個小女孩不在爸爸身邊,外人怎麽能照顧的好孩子?”
“你平時不是最寵她的麽。”
宋雁北覺得自己仿佛像一只充滿氫氣的氣球,一直不斷地盤旋上升,快要爆掉了。
“小北,精神問題我們積極面對,別把氣撒在孩子身上。”
上升上升——氣球發出了劇烈的爆炸聲。
“我不在乎。”
“什麽?”
“我說我不在乎什麽女兒,不在乎什麽生不生病,”宋雁北嘆了口氣故作無奈,“就連您的話也不在乎了呢。”
“從三年前開始,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笑話。”
“我是同性戀,我不喜歡女人,不想結婚,不要孩子。”
“我只想和李冰在一起。”
“可惜這麽簡單的願望啊,我守了三年,boom———破滅了,您知道嗎?全都破滅了!”
他說話的時候依舊慢條斯理,甚至還聲情并茂的形容了爆炸的場面,宋母愈發覺得毛骨悚然,戰戰兢兢的說:“小、小北,你先冷靜冷靜…”
“我很冷靜。”
“您三年前撮合我跟王薔結婚,成功了。哦不對,是撮合我和李冰分手成功了。”
“很成功,當然這裏面也有我的功勞,畢竟我本人親身參與了鴻門宴,孩子不就是碩果嗎?”
“好髒啊,您明白嗎?我覺得自己真的好髒。”
宋母已經說不出辯駁的話了,只能順着安慰:“兒子,小北,還有希望還有希望的…我…我這就去給李冰打電話,告訴他所有事情,他會原諒你的,一定會原諒的!”
宋雁北又笑了,“一個肮髒的我舍不下所謂的事業,又這麽懦弱無能,您覺得他還配得上李冰嗎?”
“宋雁北,他配嗎?”
“他配嗎?!”
宋雁北自問自答,“他早就不配了。”
“而我也永遠不會是一位合格的父親,因為這裏,這裏!”他狠狠地點着心髒,“永遠會記得李冰,也永遠會記得恥辱。”
“爸都告訴我了,李冰當時給您打過電話,他哭了,是麽?是不是哭得特別可憐,唉他在求您啊,他在低聲下氣的求您啊……”
“可那又怎樣呢?同性愛人哪裏有孩子重要。”
“他不會再見我,我也不會心無芥蒂的撫養女兒。”
“所以,讓昵昵來恨我吧,我應得的。”
……
宋母走了之後趙遙遙才敢出門,她見老板正趴在水池邊劇烈的嘔吐,像要把整個身子了掏空一樣。
“老板,老板!你還好嗎……”
宋雁北虛弱的靠在浴缸上,似是被方才的談話抽走了全部氣力。
“小宋,聯系方姐,打贏輿論戰。”
“我不能…再給李冰添麻煩了。”
他神色悲哀,趙遙遙第一次在老板身上體會到了衰敗的感覺。
一朵無人問津的枯敗玫瑰。
馬上就要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