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盛夏時節,C市的地表溫度高得吓人,可景豐集團會議室內的衆人卻在冷氣中凍得直打哆嗦。

除了明面上的長子李淩,董事長還有個小兒子的事并非什麽秘辛。有點資歷的老股東早就收到了消息,稱李父還未真正确定李淩為集團的接班人,換言之太子還沒定呢,誰能稱王仍是個未知數。

今日是非例行的股東大會,說是股東大會其實也沒什麽要事需要表決的,充其量就是股東間和大老板話話家常、溝通有無。李父面色和藹的邀衆人品茶,淡淡道:“我年紀大了,集團事務繁雜,偶爾力不從心也是有的。”

孫董事連忙道:“您還年輕着呢,就是工作太拼了,要注意勞逸結合。”

李父笑了笑,不經意的問衆人:“你們覺得李淩如何?他做銷售總經理兩年了,我一直沒給他升職,想問問大家的看法。”

“這……”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做出頭鳥。可人精必然是人精,能混到集團高層的都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張董事開口了,“李董,聽說李淩是從集團底層升上來的,一開始幹的活兒與銷售毫無關系…去年年會上我才發現貴公子的口才不錯,邏輯能力也很出衆啊。”他誇獎了幾句,收獲了不少股東的附和。

“是啊沒錯,小李總一表人才,真是虎父無犬子!”

李父又笑了,“可集團這個季度的財報不盡人意,去年也只是持平。”他轉眼看向高管之一,“任菲,你怎麽看?”

任菲是發展總監,海外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她四年前來到景豐,坐穩總監位置可謂不易。像是沒料到李父的突然問詢,任菲掩住了驚訝之色道:“李董說的不錯…但前兩個季度還需要考慮其他因素的影響,最新的分析數據已經發給您了,我們發展部調研的結果是……”

“集團只看利潤,利潤才是最重要的。”打斷任菲說話的是趙理事,他跟随李父多年,在景豐說話頗有分量。趙董看了眼李父,接着道:“李淩還年輕,年輕人嘛……多積累積累經驗沒什麽不好的。”

李父倒是沒有對長子升職與否的問題繼續表态,他岔開了話頭,最後撂了句模棱兩可的話:“以後固然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多多嘗試,才能看出誰更有利于集團的發展。”

……

會議結束,一行人三三兩兩的離開了會議室。趙董身後跟了幾個小股東,看模樣便知是來套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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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你說董事長今天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啊?”

“小李總他……?”那人礙于周圍還有不少的視線故而壓低了聲音,“那位是不是要來了?”

趙董不慌不忙的露出了招牌笑容,“董事長的想法誰能知道呢,慢慢走着看吧。”他糊弄好幾位難纏的小股東,經過董事長辦公室的時候神情微妙。

啧,兒子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戲臺子搭起來了,好戲還在後頭呢。

趙董哼着小曲兒看了眼發展部提供的資料,又不屑地把文件撕掉扔進了碎紙機裏。

*

**

***

劉錦洲開始熱衷于送李冰禮物。

有時是一塊手表,有時是一條皮帶,有時是一件運動背心,更有時只是一碗健康的蔬菜沙拉。好像只要在李冰的世界留下點痕跡,三十好幾的戀愛新手就能收獲無數值得銘記的隐秘歡喜。

他們共用了洗漱用品,李冰很難不發現劉錦洲正在使用自己代言的那款香水——號稱“行走荷爾蒙”的百香斬。他在對方的身上輕嗅,說了句真好聞,果不其然将劉錦洲的臉暈紅了。

“什麽、什麽好聞?”

老男人又開始結巴。

“味道啊…你用的什麽是洗發水?不對,我們用的是一樣的……你噴的什麽香水?聞着怪熟悉的。”

老男人的臉爆紅,李冰盯着盯着瞬間恍然大悟。

“噢~~是我代言的那款‘猶在鏡中‘?”

“……”

“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啊,是不是是不是?”

“……嗯。”

劉錦洲細如蚊吟的承認了,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很好聞。”

其實最初劉錦洲知道這款香水完全是個偶然——來自于某次機場購物區随意一瞥時的驚鴻海報。

某品牌彩妝線采訪代言人時有過如下的提問:你最喜歡什麽味道?

李冰答:沒有什麽特殊的喜惡。

某品牌:那你最喜歡V系列的哪款香氛呢?

李冰想了會兒,指着一只似黑似銀的香水瓶說:“它吧。”

猶在鏡中。

“很好聞,是我喜歡的味道。”

因這一句話而使‘猶在鏡中’大火了一把,李冰也由此成為了這款香水的代言人。‘猶在鏡中’的海報設計稱得上是封神之作:李冰站在一面半側破碎的鏡子前,看向手中破碎的鏡片,眸中閃過的陰影恰好是香水瓶身冷調的銀灰色。他的神情似悲憫、似釋然,又好似沒有情緒的一片虛無。萬般懸念皆留給了鏡中的倒影———一瓶‘猶在鏡中’與李冰共同出現在了鏡子裏,分不清孰真孰假。

李冰喜歡的味道,便是他想要擁有的味道。劉錦洲分不清什麽前中後調,只能聞見些木質的香味,有如大雪過後安靜的森林。

淡然的、自由而輕松的。

“我也覺得好聞,很喜歡。”

李冰用鼻尖蹭了蹭那人的脖頸,忽得想到了什麽,追問:“喂,你不會偷偷買了我的好多代言吧?”

“……”

“那就是有咯?”

李冰像抓到了某人的把柄一樣壞笑着,一邊撓癢癢問:“老實交代,都偷偷藏哪了?我怎麽一個也沒見着。”

劉錦洲“哈哈哈”的求饒,東躲西藏差點笑出了眼淚:“沒有藏,都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比如?”

“比如車上的抽屜裏,有你的酸奶扇子…”

“彩妝…彩妝也買了好多…都送我媽了…”

“廚房裏有很多代言,你可能沒注意…案板也是的。”

劉錦洲的聲音越來越小:“衣服沒怎麽買,你代言的品牌我不好穿到公司…但我…我買了同品牌的內衣……”

“你見過的…”

這下不僅僅是臉頰,就連耳尖也熟透了。

李冰愣了愣,須臾悶聲笑了,“你說的是哪款,嗯?那麽多內衣。”他的聲線本就磁性,低聲說話時有如在人心房上撓癢癢一樣令聞者欲罷不能。李冰吻上了劉錦洲的耳垂,啞啞道:“可以讓我看看麽?”

他的手沿着懷中的腰線蜿蜒而下,摸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錦哥。”

劉錦洲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蹙着眉,臉色通紅。明明不是擁有血緣關系的親兄弟,那人卻總愛在床上喚自己哥哥,李冰的一聲錦哥仿佛喚起了劉錦洲心中隐隐的禁忌之感。

“換個…換個稱呼,”劉錦洲急喘了口氣哀求李冰:“好不好……”

誰知對方搖頭委屈道:“我不,你都只叫我李冰。”李冰手下的動作未停,“喜歡我這樣叫你嗎?”

“哥~哥~”

呼出的氣息吹在劉錦洲的頸動脈上,熱熱的,讓他的腦袋愈發昏昏沉沉。劉錦洲甚至渾身酸軟到說不出話來,空氣中只有隐隐的黏膩水聲。

“李冰…”

“嗯,叫我什麽?”

“李冰。”

“不好聽,換個稱呼。”

劉錦洲弱弱的試探說:“冰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冰抱着對方打了個滾兒,他抽回了右手,故意色氣的啧了聲,“好多啊…我看你很喜歡這個稱呼。”

“錦洲哥哥。”

緩過勁兒的劉錦洲狠狠地擰了李冰一把,只是他雷聲大雨點小,一點紅痕也沒留。

*

**

***

李冰的假期很快就消耗殆盡了,這天杜從禮說要請他吃飯,美曰其名給大明星“接風洗塵迎開工”。

“說吧,什麽風…”李冰示意杜從禮別當鴕鳥玩兒沉默,“把吳小姐給吹來了?”

吳雅蘭看了眼的身旁的啞巴,清了清嗓子說:“是我拜托杜從禮帶我見你的,關于李伯伯…有些事你應該希望知道。”

李冰眯了眯眼睛,他重新靠回了椅背裏:“說說看。”

“你我的婚約可能要不作數了。”

“李伯伯雖然想讓我嫁給你…但你的那個哥哥李淩,”吳雅蘭飛快的掃了眼李冰,“最近莫名其妙的開始向我獻殷勤。”

“我打聽過,他的未婚妻在K國已經和別人領證了,就沒想着要回國。”

“這些還不算最奇怪,最奇怪的是李伯伯明明知道他的小算盤,還一點都沒有阻止的意思…”他不是最疼小兒子的嗎?李冰手裏的股份可不是假的。吳雅蘭心思百轉的剜了眼啞巴,又理直氣壯道:“所以我就和杜從禮假扮男女朋友了。”

李冰一直面色無波,直到最後這句方才繃不住問:“你和杜從禮?”

“嗯哼。”

“喲,難得啊…”李冰玩味的敲了敲杜從禮面前的餐具,“這麽大的消息不通知我一聲,合适嗎老杜。”

裝了一整的啞巴終于勉為其難的開口道:“冰兒,你要笑就笑吧…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老爺子最近盯得緊,非要我談段正常的戀愛,我這不也是沒辦法麽。”

李冰笑了笑不說話了,他以前思考的時候喜歡抽煙,戒久了偶爾還是會犯煙瘾。杜從禮貼心的引開了話頭,讓人先把菜上上來。

“謝謝你,吳小姐。”

吳雅蘭有些受寵若驚,磕巴道:“不、不用謝。”她又鼓足勇氣問:“你和劉…劉總,怎麽樣了?”說完餐桌上的兩人皆屏住了呼吸,一句也不敢多言。

怎料李冰挑眉,沒問她是怎麽知道的,只實話實說的回答挺好的。

挺好的,那不就是各方面都很和諧麽,杜從禮诶喲了一聲,目光玩味。

“呃…那就好那就好……”吳雅蘭尴尬的多夾了好幾筷牛肉壓壓驚,她沒敢看李冰,只低頭瘋狂吸入米飯。杜從禮問她午飯怎麽不節食減肥了,吳小姐的白眼差點兒沒翻上了天。

李冰暗道老友這是對人家有好感還不自知,多年情場老手遇到正經姑娘反而容易心動,不過也許杜從禮這厮自欺欺人呢。轉念一想他自己的戀愛經歷就不怎麽順利,哪有資格給別人說教指導。喜歡這事兒吧,得靠自己摸索,一人一個活法。

“我有籌備小型演唱會的打算,到時候還要煩請兩位莅臨捧場哈。”

杜從禮不客氣的要求:“那我要VVVVip的位置。”

而對吳雅蘭來說,有演唱會聽就不錯了,哪管什麽vip不vip的,除演唱會以外只有工作最可愛,“那可太好了,我還從沒去過演唱會呢…你的服裝造型能不能考慮讓我們公司負責?我親自把關保證亮眼!”

之後杜從禮嘲諷她連演唱會都沒去過,以前不會光顧着學習去了吧。李冰在一旁默默看他們二人鬥嘴,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發自肺腑的微笑。

他一直都是幸運的,一直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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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榮感嘆老板家的夥食肯定不錯,一月過去,自家藝人胖了兩斤。雖然肉沒長到臉上,但林宇封還是提心吊膽的讓李冰注意控制體重,千萬別影響上鏡。

之前黃了的劇組未再與李冰有過任何交集,林宇封把對方拉入了危險名單裏,沒個三五年的是絕不可能再次合作了。李冰手持《蝕骨》的劇本,憂愁自己究竟還要減多少斤才能配得上古偶要求的“仙男風”。

哎,可惜錦哥的用心投喂了。

說到《蝕骨》,李冰原是它最早定下的演員男二。娛樂圈不缺流量,也不缺新鮮面孔,資本想捧誰可謂是随心所欲。可要說到誰能大紅大紫,那真是看天看命,沒個定數了。原男主是個新晉的小鮮肉,作為投資方欽定的飾演者生生壓了李冰一頭。不過李冰沒那麽多番位的講究,他向來只在乎劇本好不好、角色适不适合自己,這男二接了也就接了。誰知前段時間原定的男一曝出了私生活不檢點的緋聞,合約解了不少,在《蝕骨》導演的促成下,一出“男二上位”的戲碼最終搬上了臺面,改由李冰飾演男主角平王祁湛。

祁湛是個有些悲劇色彩的角色,先皇薨時他年紀尚幼,母親陸太妃為保護他不得不委身給了小叔子。平王卧薪嘗膽二十載,最終殺死了占兄長之妻的明帝成功繼位。期間愛人與母親皆離他而去,祁湛雖大仇得報,卻也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啧,有點慘。

劇情是打亂拍的,李冰拍完了黃袍加身的結局,緊接着就是被人追殺、走投無路的平王時期。

《蝕骨》劇組包括女主角在內,有不少都是娛樂圈新人,一條跳馬戲愣是拍了百八十條不過,李冰抱人的右手都廢了。女主角的飾演者一個勁兒的給劇組道歉,武術指導手把手的給她比劃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算過了。

阿榮一下戲就跑來照顧李冰,問他要不要先回房車上休息休息。

“好啊,走。”

回去的必經之路上有一段假山石路,李冰走着走着聽見上方有什麽響動,随即身後的阿榮大喊:“冰哥,快跑!”

來不及了,身後之人猛推了李冰一把,咚的一聲上方墜落的石塊摔碎的四分五裂,阿榮倒下了。

“那麽大的石塊怎麽會突然墜落呢?道具組沒有檢查麽?”

林宇封也來了醫院看阿榮,好在小夥兒只是腳上受了點輕傷,其他的并無大礙。李冰虛驚一場後仍放不下心,特意和導演強調了劇組的安全問題不容忽視。

走廊上林宇封小聲問:“小冰,你說這是意外還是…”

李冰擰眉,“不好說,百分之八十不是意外。”

“那塊石頭我看過,切割痕跡平整,是有人故意堆在上面等我經過的。要不是阿榮,現在躺在裏面的就是我了。”

“上個月的不順也沒那麽簡單,以後安全方面…還要麻煩封哥多給我配幾個保镖了。”

憑他對李淩的了解,對方不像這麽沉不住氣使下三濫手段的人,打壓是有的,但要人性命就不一定了。幼時李淩明明有無數次的機會置他于死地,偏偏李冰還是健康長大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李冰的心頭隐隐不安,他給劉錦洲打了個電話:“錦哥,幫我查查宋雁北的近況,還有…王薔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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