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李冰遭遇車禍的消息在網上偷偷傳開了,好在公司有意幫他隐瞞,除了零星幾個大粉,普通的散粉都以為只是場小插曲,人沒受什麽大傷就好。
可身為藝人,但凡手上劃破個口子粉絲也是要哭天喊地心疼一把的。于是粉絲們紛紛在李冰最新一條動态下留言,大多是安慰和求抱抱,還有少數辱罵公司的,其中身為經紀人的林宇封當然少不了挨槍子兒。
“保護李冰,不做事就滾!@林宇封@Muse娛樂”
李冰嘴角一抽,下一條。
“冰哥拍戲受的傷還不夠多嗎?藝人出行也要受傷?Muse你沒事吧( _ )”
下一條。
“嗚嗚嗚抱抱我家冰冰,好心疼,媽媽給你呼呼~”
李冰一言難盡的滑走了。
“沒傷到腿吧?Muse給李冰的腿買保險了沒有?我可憐的右腿_大長腿每受一次傷我就心如刀絞一次,保護李冰人人有責…”
嗯?什麽腿傷。
他在小腿上一無所獲,又不方便脫衣服尋找,便想着等劉錦洲回來了再說。
這段時間劉錦洲将李冰照顧的很好,仿佛他們的家只是換了個地方,從別墅變為了病房而已。私人病房的空間很大,劉錦洲也支了張床挨着李冰,方便随時照顧他。
“錦哥,我想吃蘋果。”
劉錦洲削蘋果的姿勢娴熟漂亮,順滑的蘋果皮盤成了螺旋狀,從頭到尾一根沒斷。
“給,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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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諸多的水果裏,李冰偏就喜歡平平無奇的蘋果。因為它既好吃又便宜,每天一個蘋果,和醫生說byebye。
看着李冰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樣,劉錦洲笑他,“吃了這麽多年的蘋果,還沒膩嗎?”
對方只是随口一提,李冰腦中卻忽的閃過了什麽,零星的記憶如霧般散去,唯餘空曠,“哥你知道嗎,剛剛成為娛樂圈打工仔的時候,我只能買得起蘋果。”
“蘋果酸甜可口還耐放,那時候10塊錢就能買5個。”
“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比它更完美的水果了。”
他下定決心擺脫父親掌控的時候還尚在讀書,因為修雙學位的緣故,除了數學之外李父還強制要求兒子修習金融,可惜最後的專業課考試李冰沒有參加,連帶着理學學位一并抛之腦後了。
剛從K國偷偷摸摸回來的李冰身無分文,李父把卡凍結後,李冰全身上下只剩了那點打零工賺的血汗錢。他為人要強,不願向昔日的朋友開口,轉眼李冰就從豪門私生子淪為了高中畢業的窮小子,好在身份證件還在,東拼西湊租個落腳地不成問題。
窮過才知道錢的重要性,最窮的時候一分錢都想掰成兩半兒花。李冰沒有說的是,蘋果水分多頂飽,配上饅頭少說也能能頂半日。
要是自己那時遇到李冰就好了……
劉錦洲的目光愈發柔和,“現在你盡管吃,管夠。”現在只要他想,劉錦洲把果園搬來都不是問題。
李冰三口兩口吃完了蘋果,心滿意足的把果核扔入了垃圾桶,誇道:“錦哥,你削的蘋果好看,連皮兒也好看,這技術練了很久吧?”
劉錦洲的睫毛微微一顫,“……嗯。”
李冰是個戀舊的人,他從小就喜歡蘋果。削水果這種小事劉錦洲曾經是不會的,後來會了也失去了用武之地,他永遠記得李冰吃那人削的蘋果時笑容有多燦爛。那個蘋果,很甜,會比自己削的還甜嗎?
于是劉錦洲問,“甜嗎?”
“什麽……”
李冰沒反應過來,他又問了遍,“甜嗎?蘋果。”
“甜。”
劉錦洲呆呆的喔了一聲,低頭抿嘴不說話了。病房的氣氛有點詭異的沉默,李冰也不明白對方突如其來的沮喪究竟原因為何,是工作上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錦哥,我不吃蘋果了,你不用削了……”
劉錦洲還在神經質的削蘋果,不一會兒一個嶄新的圓滾滾就悄然誕生了,聞言他啊了一聲,如夢初醒的抱歉道:“好,不削了。”
圓滾滾被重新放回了果盤,李冰換了個話題拐彎抹角的問公司最近順不順利,誰知對方突兀的打斷了他的唠叨,茶色眸子裏盡顯執拗:“以後你只能吃我削的蘋果。”
“…….啊?”
“不止是蘋果,其他水果都可以。”
“……”
李冰愣了會兒,無奈的答應了。
*
**
***
林宇封最近沒空去醫院,李冰囑托的事剛剛有了眉目,他不好聲張,便是連阿榮都是避着的。
有人要害李冰不假,可Muse娛樂內部一定有裏應外合的人,才能輕而易舉的獲悉連李父都拿不到的一手資料。娛樂公司本就是人精待的地方,調查線索不是那麽容易,倒是王總對調查的态度十分積極,畢竟有劉錦洲這層關系在,再讓李冰出個什麽事他面子上也挂不住了。除了交流要緊事以外,李冰對林宇封說的最多的就是注意安全和辛苦了,要是因為他的緣故讓林宇封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還有什麽臉面去見人家的老婆孩子。
李冰放下平板,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有牽挂就有了軟肋,他從前不覺得自己的命有多珍貴,左右不過普普通通一個人,赤裸的來赤裸的走。可最近幾番折騰下來竟也生了怯意,仿佛他不單是為自己而活,每次呼吸都被加上了砝碼,變得沉甸甸的。
可李冰并不讨厭這種感覺。
都說明星是最容易感受被愛的職業,李冰曾經也是這麽想的。剛出道那時雖然還是個小透明,可喜歡他的人總會在不經意的地方給予李冰溫暖,玩偶也好手信也罷,都是一份凝固于那個時刻的真摯愛意。
後來他跌入了谷底,曾經口口聲聲說愛他的人不見了,脫粉回踩的更是不在少數,李冰有段時間連社交軟件碰都不敢碰,仿佛不聽不看就能逃避外界于他的惡意鞭笞。可但凡人活于世,又能躲到哪裏去呢?他沒有父母的港灣,沒有愛人的懷抱。粉絲的愛意虛無缥缈,空頭支票今日寫成明日就會過期。
喧嚣散去,身後只留下了一串腳印,他只剩自己了。
現在又多了個劉錦洲。
李冰對愛情一貫有種莫名其妙的孤勇勁兒。他潛意識裏不去計較劉錦洲的愛意期限,只覺得此刻已是圓滿,想那麽多以後做什麽。好比如今的李冰對待粉絲态度淡然,倒也不是不在意,而是你來你去我都在這兒的坦誠。他感恩每一個曾經喜歡過、愛過自己的人,也接受每一份經由時間釀成的禮物,有好有壞,順其自然。
兩情相悅時,李冰便已做好了分手的準備,人總要為自己留條後路不是麽。所以在劉錦洲一連幾天都心不在焉神色恍惚後,李冰的笑容也淡了。問也問過,哄也哄過,他沒有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愛好。劉錦洲不說話,李冰便也不說話,漫長的陰天變得愈發難捱。
“———冰兒,哥來看你了。”
安靜的病房有了新的客人。杜從禮來探望過幾次,這次他還捎帶上了吳雅蘭。看那二人默契而又別扭的樣子,李冰猜想好友已經順利從僞情侶轉正了。
“坐吧,”李冰笑道:“吳小姐是被杜從禮拐來的麽?”杜從禮咳嗽了一聲,李冰沒搭理他:“謝謝你來看望我。”
他很認真的道謝,倒是吳雅蘭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手:“沒關系沒關系,應該的,都是朋友嘛。”
朋友?
李冰這時才與杜從禮打了個照面,他笑了笑,端過了果盤:“喏,吃水果吧,水在那邊我不方便倒。”
“……哪能讓病人端茶倒水,”在吳雅蘭的眼神示意下工具人老杜乖乖去接熱水了,她收回視線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你沒事…”吳雅蘭悄悄打量了四周,小聲問:“劉,劉錦洲不在嗎?”
李冰的長睫遮住了眼底,“不在,他又不能天天陪着我。”
“也是,他肯定很忙。”
聽杜從禮說李冰昏迷的時候劉錦洲幾天幾夜沒有合眼,眼眶都熬紅了。吳雅蘭沒聽出什麽不對來,她用牙簽随便挑了塊水果,“好甜…杜從禮說你喜歡吃蘋果,我也給你帶了很多,要不要洗一個嘗嘗?”
李冰搖了搖頭,一來他沒有什麽胃口,二來最近都不太想吃蘋果了。
等杜從禮落座以後,吳雅蘭才開始說起了正事:“我上周去了趟松苑,沒有訂婚啦……本來提心吊膽的,誰知李伯伯沒怎麽為難就同意了。你開不開心?”
“李淩也在,那時你還昏迷着,李伯伯沖他發了好大的火,礙于我在場已經很收斂了……”
“我看李伯伯還挺擔心你的。”吳雅蘭好奇的問:“這次的車禍不會真的和李淩有關吧?”
退婚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不用吳雅蘭開口,老管家和杜從禮早就告知過李冰了。杜從禮知道李父根本沒有來看望過小兒子,李冰與他父親之間的關系很複雜,還是少說為好,于是他把話題引到了李淩身上:“李淩應該是沒那個膽子僞造車禍除掉李冰的,冰兒坐的那輛車可是松苑的車,老爺子平時也坐呢,他還能弑父不成?”
李冰笑出了聲,“他是不敢,但有人敢,你當他為什麽這麽生氣?事故報告我看過,因為自動駕駛系統出了問題,這應該不是人為因素造成的。不過那車的剎車片有問題,按松苑的保養情況看,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失誤。”
杜從禮吃瓜吃的津津有味:“敢情這是被你撞上了,救了老爺子一命?”
李冰苦笑,“我寧願沒有這樣的救父戲碼,只求平平安安。”須臾嘆道:“救便救了吧。”
吳雅蘭安慰他是個有福之人,就算爹不疼哥不愛的,不是還有他們和劉錦洲麽。“看他照顧你的樣子,我都好羨慕的。”
确實。
劉錦洲幫了他許多,李冰很感激。他信劉錦洲說過的“愛”,也信對方說的“從不說謊”。可李冰天生缺乏安全感的性格又讓他拿不定主意,他害怕變成那個患得患失的自己,就像盤子裏被冷落了的蘋果一樣,像個鴕鳥一樣讓疼痛滞後是李冰這幾日想到的辦法,在情況還沒有變得更糟的時候。
李冰沒有接話,杜從禮敏銳的察覺到老友的不快與劉錦洲有關,可方才他分明在走廊上看到劉錦洲了哇,搞不懂這對兒是什麽情況,這種詭異的氣氛在劉錦洲到來之後達到了頂峰。
“呃…劉總,您坐、您坐……”
歡聲笑語變為了一片尴尬,劉錦洲無害的笑了笑:“不用這麽客氣,叫我劉錦洲就好,你們坐。”
“……”
杜從禮眼觀鼻鼻觀心準備開溜,誰知吳雅蘭眼裏閃着星星的看向劉錦洲,絲毫沒有要溜的意思。
“想喝水嗎?”
“不想。”
“哦……”
劉錦洲乖乖坐在旁邊的病床上,時不時問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悶不悶,需要開窗嗎?”
“陰天,不開窗。”
“好的。”
“半個小時後有人來拆留置針。”
“嗯。”
“沒有回血吧?”
李冰側過了身,“沒有。”
……
饒是遲鈍如吳雅蘭也漸漸嘗出了不對來,她偷偷問杜從禮,“你說李冰是不是在鬧脾氣?臉色好差哦。”
“……你才發現?”
吳雅蘭想象中的夫夫美好場面并沒有發生,她不甘心的使出渾身解數活躍氛圍,最後不知怎的說到了娛樂圈新聞上。“哦對了,還有個新聞,之前那個離婚案成了,關于宋唔———”
杜從禮眼疾手快的塞了塊蘋果進去,拉住吳雅蘭就跑:“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見啊冰兒。”
李冰背對着劉錦洲,沒什麽反應。
病房門合上了。
“李冰。”
身後之人用力攀上了李冰,迎接他的是鋪天蓋地近乎絕望的吻,五秒後李冰的唇嘗到了血的味道。
“———嘶,你瘋了?劉錦洲!”
對方聞所未聞的繼續着暴行,直到李冰把他一把推開。劉錦洲又湊了上來,小心的、讨好的舔舐李冰嘴唇上血跡,像只卑微的小狗。
“別不理我,求你了。”
李冰氣息不穩的怼了回去:“是你先不理我的。”
“我錯了、錯了…對不起,你理理我吧。”
他把腦袋埋在李冰的胸口,枕着對方完好的肌膚喘氣,“我不是故意的,李冰。”
“你怎麽回事,你———”
很快李冰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劉錦洲的腦袋越埋越低。那人一路舔舐、撕咬,在李冰的肌膚上留下痕跡。
“舒服嗎?”劉錦洲的唇水光粼粼,有種妖致的美,他十分在意李冰的反應,是急需主人鼓勵的模樣。
李冰喘着粗氣,手上顯出了青筋,“你……你別這麽…”
“……呼…呼…”
“你不是說,一會有人來拆…針嗎……”
“……停下…”
最終對方獲得了想要的禮物,滿足的蹭了蹭。李冰雙目失神的喃喃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變态……”
“你還是劉錦洲麽?”
劉錦洲靠在床邊濕漉漉的望着,目光觸及右腿時暗淡了一瞬,“李冰,我害怕。”
“怕什麽?”
怕我失去你。
如果宋雁北離了婚,精神正常,如果你想起了他。
李冰的大腦沒有損傷,可他卻唯獨忘記了宋雁北,石裕說這是大腦的高級防禦機制,車禍給了李冰一個借口,讓他順理成章的忘掉他想忘又忘不掉的人。
“怎麽不說話了?”李冰一下一下的摸着對方的發旋兒,“錦哥,慢慢說給我聽,好不好?”
劉錦洲眼眶濕潤,他在意的不僅僅是一個蘋果,而是李冰心裏割舍不掉的削蘋果的人。
“李冰,我愛你。”
“……?”李冰失笑,“嗯,我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沒說我愛你,所以你才不高興了?”
“我愛你啊,劉錦洲。”
他低下頭,同對方眉心貼着眉心,黑眸一掃近日的陰霾,明亮的如同盛滿月光的海。
劉錦洲內心的一角緩緩崩塌,好像讓宋雁北見見李冰也不是那麽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