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消失
消失
“花同人類一樣,也是會生病的嗎?”覃郁辰在藥箱裏找出來額溫槍,快速在沐堇額頭上叮了下。
38.5℃。
已經是高燒,需要吃退燒藥。覃郁辰又翻出來美林喂沐堇喝下,憂心忡忡望着床上無精打采花精:“能起床嗎,去醫院。”
沐堇燒得有些迷糊,小聲嘀咕道:“當然會生病啊,害蟲、枯葉病、缺少微量元素什麽的......”
覃郁辰一怔,忘記了植物本身确實會遭遇這些情況。沐堇又将臉重新埋進被窩裏,只露出一只绮紫的眼睛:“不去。都是你昨晚太過分了,把我折成那個樣子,我什麽都沒穿被抵在陽臺上那麽久,受了涼......我只想睡懶覺,睡醒就好了......”
“......”覃郁辰不得不承認沐堇說的可能有點道理,但他還是放心不下,“半小時後看看。不退燒就去醫院,好嗎。”
沐堇已經阖上濃影的睫毛,陷入假寐,不想搭理始作俑者。
覃郁辰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表示今天不去公司,有事情線上處理。随後将沐堇腦袋擺了擺,避免悶着呼吸不暢,接着起身去廚房,決定做點溫和的早餐。
還在國外讀研究生的時候,覃郁辰就已經在最大的科技公司實習,并以實習生身份破格擔任項目組長,很早之前他就習慣了加班與熬夜。
即便身體素質本身卓越,但長期負荷工作肯定會對健康造成影響,因此覃郁辰很早也養成了每日鍛煉加健康飲食的好習慣,并且無論加班多晚,都一定保證午夜回到家并在一點前入睡。
他熟練地清洗小米和豆子,很快熬上小米粥,再決定拌點爽口綠葉菜。
想了想,又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可樂,沐堇每天都會喝,他直接斷掉會惹花精不開心,可以少喝幾口。
等早餐準備妥當,總裁先生将碗碟放在托盤裏,送去卧室。
退燒藥已經起效,沐堇體溫降到了37.6℃,他喪喪地坐起來,饑腸辘辘很快将粥菜吞進肚子裏,還灌了半瓶可樂。
覃郁辰見胃口沒影響,遂放下點心來,他将托盤收起:“我在隔壁書房辦公,你繼續乖乖躺着?”
“嗯。”
等覃郁辰離開,房門掩好,沐堇毫無睡意,默默瞪着天花板發呆。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是時候了。
......得想辦法支走覃郁辰。
用什麽樣的理由呢。
兩分鐘後,總裁先生正準備視頻會議。篤篤篤,書房門被敲響緊接着推開,雜亂像鳥窩一樣的毛絨絨腦袋伸進來:“覃郁辰?你敲鍵盤的聲音好大喔。”
覃郁辰:“......”
他分明剛剛啓動筆記本電腦,文件都沒點開一個。
“好,答應你,我今天不敲代碼,只是看會兒別人寫的。再開兩個常會,就去陪你?”總裁先生耐心保證,他猜測沐堇只是在依賴他,畢竟生病的人會比較脆弱,需要更多注意力及呵護。
沐堇卻皺起漂亮的眉頭,吹毛求疵道:“什麽?你還要會議?我真的覺得好吵。”
覃郁辰:“?”
沐堇用腦袋将門徹底頂開,整個人裹在毯子裏,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還有你走路的腳步聲,咚咚地像砸在我太陽穴上,這個頻率,真的很像你昨晚......總之我被你榨成汁了,急需休息,所以——你要不還是去上班吧!”
這段時日,覃郁辰都是帶着花精一起上班的,他隐約覺得沐堇表現略微奇怪:“你想讓我去公司,你一人在家?”
沐堇點點頭:“對,你在家也會産生熱量,我本來就燒得慌.....”
總裁先生丢下工作,迅速起身來到門口。他一只手搭住沐堇肩膀,另一只半捧起沐堇滾燙的小臉。
“拙劣的謊言,越說越露餡。”覃郁辰作出嚴厲表情,“我看你是燒糊塗了,走吧,去醫院。”
“不要!”沐堇意識到小伎倆沒成功,暗暗懊惱,他更害怕去醫院,趕緊老實交代,“我不想被查出異于人類,然後被抓走切片研究!”
覃郁辰佯作生氣:“你每天和我一起吃飯睡覺,裏裏外外都被我探索遍,我看不出有哪裏不一樣。”
但其實,他也确實懷疑沐堇的身體不适用普通人類的檢驗标準。
沐堇艱難解釋:“确實不一樣,我的血甚至都不是紅色......是紫紅色......”
覃郁辰微微詫異,竟然血液都顯著不同麽。但想想也對,紫羅蘭的汁液,自然是紫色。
沐堇:“而且,我燒已經徹底退了!你摸摸!所以你還是去上班吧!我自己在家休息一天。”
覃郁辰任由花精乖巧将臉蛋貼過來,明明還是很燙。
但他抽回手,捏捏眉心。
“好吧。”
他将筆記本電腦收進包裏,在沐堇的注視下脫掉居家服,換上一身幹淨利落的西裝,紮好領帶。
很快,站在玄關門口。
沐堇眼睛圓圓的,不敢相信這麽輕松送走了?
覃郁辰锃亮的皮鞋已經邁出去,站在門外看着沐堇,忽然道:“我去上班,下午會六點回家,到時候,你要告訴我你的秘密。”
“秘、秘密?”沐堇有些結巴,“我、沒有呀。”
覃郁辰确信沐堇有秘密,也确信此時沐堇是希望他真的離開。
最後,總裁先生嘆口氣,深深地看了屋內小小的花精一眼,走掉了。
沐堇關上房門,長籲一口氣。
他的身體越來越熱,很快,熱到完全受不了,幹脆褪去所有衣物,像第一次“降生”在陽臺上一樣,赤/條條地。
沐堇蜷縮起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遠比人類的高燒症狀還要嚴重。他擡起腦袋一瞬,透過陽臺,似乎聽到熟悉的電動車離去的聲音。
力氣也仿佛洩盡,腦袋重新垂落在地板上,紫色的眼眸緊緊閉上,灼熱的呼吸漸漸微不可見。
風吹過,花架上發出刷啦啦的詢問聲。
沐堇聽見,但他已經很難發出聲音,過了很久很久之後,才呓語道:“......嗯......是呀......整整二十天呢......”
陽光又升高一點,将寬闊的陽臺照得通亮。
潔淨的木地板上,白得發光的美少年頭發像海浪般散落,面帶微笑,開始變得透明。
***
覃郁辰到了公司後,心神不寧。試圖簽署文件,條款看不進去,技術負責人來找他聊代碼,答非所問。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
是否還是應該将沐堇送去醫院。
是否應該不去顧及沐堇感受,直接逼問到底怎麽回事。
是否應該片刻不離地守護。
而不是大心髒地離開,并試圖以這樣的“配合行為”去換取稍後的“坦誠告知”。
覃郁辰隐隐覺得,自己犯下一個很大的錯誤。
辦公室裏渾渾噩噩,工作效率已經降為零,留着還有什麽用呢。覃郁辰看看時間,剛過正午。
助理送進來的午飯丢在一邊,他甚至誰都沒打招呼,直接離開。
技術負責人叼着棒棒糖再次來找,卻發現辦公室門敞開,電腦屏幕鎖定,老大不知所蹤。
電動轎車一路飛馳。
下午一點整。
離開三個小時。
覃郁辰氣喘籲籲打開指紋鎖。
“沐堇?你好了點嗎?”總裁先生站在玄關處快速脫鞋,西裝外套随手一丢,大聲呼喚花精的名字。
無人回應。
他大步走到主卧門口,退開房門,焦急道:“是不是燒得很嚴重?我真該死,怎麽就丢下你......”
沐堇不在床上。
“......”總裁先生後退,開始去其他地方尋找。
不在廚房。
不在盥洗室。
不在其他客房,不在書房。
也不在陽臺。
沐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