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歸
回歸
覃郁辰重新将房屋裏裏外外找了一遍，甚至出去到公共區域，電梯、樓梯間、電表箱室都翻找了。
沐堇不見了。
小花精跑哪裏去了？難道不打招呼去了外面？他還發着燒......但覃郁辰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沐堇沒有身份證，也不會一聲不吭離家出走。
他感到一絲絲難以置信，腦袋發蒙地回到陽臺。花架上的花都在，唯獨紫羅蘭那一盆空空蕩蕩。覃郁辰忽然覺得雙腳無力，慢慢地在地板上坐下。
陽光充裕，地板被曬得溫熱，他的心卻墜入冰窖。
伴随着不解和恐慌，覃郁辰虛脫躺倒，混亂不堪的大腦猶如被人用巨石搗亂，無數無序的想法紛紛閃過。
沐堇忽然發燒了，沐堇說花也會生病，會遭遇害蟲、枯葉病、缺少微量元素......
覃郁辰大腦轟地一片空白。
......花也會有花期。
而他養的重瓣紫羅蘭品種，花期是二十天。
二十天。正是沐堇出現與消失的時間。
“......”覃郁辰緊緊閉上雙眼，鼻腔中突然溢滿酸澀憋脹的感覺，不斷刺激着他的淚腺。
呵。
原來，秘密就是這個。
沐堇驅趕他去上班的笨拙行為，終于有了解釋。
是不想當着他的面消失嗎。
......可這樣，他就不會難過嗎。
一股無名怒火湧上心頭，覃郁辰突然開始狠狠捶地，連續砸捶，很快拳頭泛紅破裂，鮮血沾染上地板。
他憤懑地宣洩完，心髒堵塞至極的感覺卻絲毫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
渾渾噩噩地過了三天。
覃郁辰終歸是成年人，又是總裁，無法将公司棄之不管，行屍走肉般上了三天班。
辦公室裏，技術負責人彙報完，沒有得到回應，擡頭發現自家總裁罕見走神中。
“老大？老大？”技術負責人嘆口氣，“我們就按照這個方案走？”
覃郁辰回過神，半晌點頭：“可以。”
技術負責人咂咂嘴：“我說老大，你那位小男友怎麽忽然不來了？”
這位名叫沐堇的青年戀人，全公司員工都知道，無人不為其精靈般的容顏折服。
覃郁辰嘴唇動了動：“走了。”
“走了？”
“嗯。”覃郁辰無法将內心的痛楚訴諸于他人，他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戀人是一朵紫羅蘭花朵，如今已經凋謝？
短暫、瘋狂的愛戀，一段迅速凋零的戀情，曾經日夜歡聚的愛/欲海洋，已經徹底幹涸，徒留下一片無盡的茫然與空虛，什麽也不剩。
覃郁辰恍若隔世，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長達二十天的夢境。
......沐堇真的存在嗎？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花精變成人，來到他身邊，與他奔赴一場沒有結局的相遇呢......
見覃郁辰重新陷入沉思，神情說不出的陰霾，技術負責人不敢多問，起身告辭，輕輕走掉。
離開前，将門關緊。
老大真的太慘了！突然開啓戀情，又突然被甩......技術負責人懷揣着自己以為的真相，搖搖頭，并告訴外頭的助理，暫時就不要讓其他手下來打擾了。
覃郁辰努力收斂心情，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試圖淹沒在複雜高深的代碼裏，挽救自己徹底破碎的心髒。
加班至淩晨，他孤獨回到家中。
按部就班地洗漱自己，然後去給陽臺上的花澆水。
他喜歡養花，這些漂亮又尋常的花朵，在沐堇消失後的幾日裏，卻不曾哪怕短暫地撫慰到他。
即便連千萬分之一，都沒有。
慣例澆完水，慣例觀察花朵。
心髒已經變成持續的鈍痛，覃郁辰最後将視線投向花架最上面的那一盆。
空的那一盆。
他永遠不會丢，也更不可能拿去種別的花。
今夜月色明亮，将陽臺照得猶如白晝，靜谧的月光緩緩流淌，将花盆攬入懷中，溫柔地訴說着無盡思念。
覃郁辰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花盆，盯着花盆中的黑色土壤。
心髒驟然跳動起來，渾身鮮血忽然複蘇，在體內猛烈奔湧。
沐浴在一片皎潔如水當中，黑色的土壤當中，他看見，一株小小的幼苗。
比米粒還小，害羞地冒出一點尖，頑強地向上生長着，只有丁兒點新綠。
“！！！”
是沐堇嗎？！
他重新生長了嗎？！
他是否......要回來了？
男人內心發出無聲吶喊，卻只敢小心翼翼靠近，屏住呼吸，就着月色去看那株新苗。
他甚至不敢開燈，怕驚擾到這小小的精靈，吓回另一個國度，再也不在他的面前出現。
......覃郁辰守着小小的苗到天亮，一夜無眠。
等他再次出現在公司時，卻興奮異常，幹勁十足。
“我路上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也許用這種方式可以解決你說的阻塞問題......”辦公室裏，年輕的總裁先生對着屬下滔滔不絕，思維速度極快，乃至對面已經跟不上了。
技術負責人：“......”
老大這是同小男友和好了？
還是從失戀陰影中走出來了？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吶。
接下來的時光裏，覃郁辰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陽臺觀察他的小小花朵。
進門看一遍，睡前看十遍，第二天出門前再看二十遍。
他恨不得在睡覺時，将花盆搬進卧室，出門時，将花盆抱進車裏，抵達公司後，再放到辦公桌上。
但是他不敢，擔心影響生長。
所幸，花兒長勢很快。
總裁先生從網上下單一只折疊床，夜晚就睡在陽臺上。
***
又是貌似尋常的一天。
覃郁辰略顯疲憊回到家中，電梯裏，他琢磨着，打算今天施一點肥。
電梯抵達，在總裁先生步出的那一瞬間，他敏銳察覺到一絲變化。
自家大門的貓眼，似乎不同以往那般暗。
呼吸倏然變得不順，輕聲解鎖指紋後，在門開的那一霎那，柔和的燈光傾灑到英俊的臉上。
客廳裏，正傳來隐隐約約的電視聲。
聽上去，似乎還是那個粉紅小豬的動畫片。
“......”覃郁辰顫抖着走進去，皮鞋都忘記脫，手裏還拎着包，徑直來到客廳。
......有着淡紫色長發的青年散發着馥郁的紫羅蘭香氣，身穿熟悉睡衣，正盤着腿邊吃薯片喝可樂邊看電視。
冷不丁一個大活人出現在眼前，擋住屏幕。沐堇吓得手一抖，旋即咀嚼動作停止，呆滞地望向突然出現的男人。
男人胸膛劇烈起伏，看上去非常激動。
沐堇張張嘴：“......”
覃郁辰：“......”
下一刻，裝着平板電腦的包一丢，領帶扯開，總裁先生像大灰狼一樣，撲到小花精身上。
薯片灑一地，可樂流出來。
沙發上已經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像仇人打架，分外激烈，難舍難分。
正張牙舞爪着，總裁先生忽然動作一停，将臉埋到花精的脖子裏。
深深地。
不知過了多久。
“覃、覃郁辰？”
沐堇輕拍男人的肩膀，有些難耐道：“我、我快喘不上氣啦。”
覃郁辰趕緊擡頭，眼眶發紅。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小花精安慰。
總裁先生坐直身體，恢複慣常冷漠，開始嚴刑拷問：“這一切究竟怎麽回事？”
沐堇眨眨绛色的眼：“額、我是紫羅蘭嘛，我有花期滴呀，時間一到，我就沒辦法再留在你身邊，只能眼睜睜消失。”
“......”
“幸好有、額、有你澆灌的種子，我可以不斷重新生長。”
“......為什麽不在離開前告訴我。”
沐堇低下頭，難過的神色一閃而過：“因為之前是我第一次化形，我不确定能否回來。”
很快，小花精又高興起來，笑眯眯道：“現在确定啦，我這不就在你眼前！”
覃郁辰剛剛輕松的心情立刻繃緊：“什麽意思，你還會離開？”
沐堇點頭，表情又可憐巴巴的：“是啊，陪你二十天，就要消失二十天，之後，會再度出現。”
覃郁辰垂放在旁邊的雙手倏然緊握。
覃郁辰：“......必須這樣嗎。”語氣變得說不上來的傷感。
沐堇好奇看着總裁先生。
“你是在難過嗎？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想我了吧！”
覃郁辰意識到，由于信息的不對等，在他看來天人相隔的痛苦，在花精那裏，似乎有着其他解讀。
這家夥，不會以為他的感情很淡吧！
覃郁辰面色陰郁，沉沉道：“......何止難過......我仿佛死去了。”
沐堇：“......喔。”
“我很想你，想你想得要瘋。”覃郁辰再次抱住沐堇，貪戀地去嗅聞花香氣息。
沐堇被輕輕推倒在沙發上。小花精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将發生的事情，嘴裏嘀嘀咕咕：“沒辦法嘛，我是花的精靈，精靈界有自己遵循的一套自然界運行規則呢，而且不光有花期限制，還會有邪惡的霜黴巨人，煩人的蚜蟲軍隊，以及營養不良什麽的......”
花精躺在那裏，誇張地打了個戰：“好可怕喲！而我所有的魔力來源，都來自于養育我的人......所以，你可要好好澆灌我呀。”
原來當初催着要他授粉，是這個意思。
覃郁辰欺/身而上。
“真不容易啊。”
花精還在翻小白眼：“不然呢，還不是為了維持人形待在你身邊嘛。”
“呵，那可要好好澆灌。”
沐堇被給予一個綿長的法式深吻。
......
“再換種姿勢？”
“嗯？”
“這樣澆灌可以嗎。”
“......”
“可以嗎？”
“夠了夠了！夠了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