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明日是試煉大會,易步光心中焦急,一方面看着自己手中的流霜出神,另外一邊看着失蹤不見的妙清煙給他留下的字條無措,泛黃的紙張上用小楷寫了一句話。
“莫要尋我,我傍晚便回。”
易步光無聊,便是抄着流霜劍再次出門了,誰知好死不死,便是撞見了寧我顧跟董其姝為首的一行惡霸之人。
矜貴的小少爺滿臉的傲氣,心中惦記着若是有朝一日見到易步光,定要此人好看。
寧我顧将肉包子的仇恨記得十分清楚,心中對易步光是大為不滿,越看易步光心中怒火便熊熊燃起。
董其姝本是無聊随寧我顧出來逛街,作為世家小姐,脾氣十分之潑辣,舉止行為跟寧我顧一脈相承,都是擡眼看人,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裏的倨傲之姿。
寧我顧擡眼,對着手中的流霜一頓嘲笑:“不過就是個無能之人,竟也有如此精美的佩劍做裝飾,你同我比試一場若能贏我,我便放你一條生路,讓你從狗洞上九華山,如何?”
語調高高在上,像是施舍人一樣,易步光不想聽,也不慣着,原先說話若還是留了三分薄面,如今是打開話匣子,可勁輸出了。
“狗眼看人低,說得是你,不是我。再者九華山尊者方映雪誰人不說風光霁月,怎會有狗洞上山這等龌龊的地界産生。若你要執意鑽狗洞,我便親自挖洞讓你嘗試一下!”
還沒說完,易步光拎着流霜使出十來招,招招對準寧我顧的命門,對方避之不及,一時之間落了下風。
董其姝深谙暗器之道,她擡手捏了三枚石子朝易步光的膝蓋打去,絲毫不顧及對方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
石子一出,易步光一聲悶哼,寧我顧頓時拿起劍朝易步光的脖子抹去,此時此刻,琴九跟穆清風趕到,琴九召出逐月,當啷一聲響,寧我顧節節後退,仍不可避免擦到了易步光的額頭,血立時染紅了琴九的玄色衣袍,琴九怒斥:“小侯爺,我竟也不知你個十五六歲的大人了,欺負一個不過你膝蓋的孩童算什麽。你父母可教過你為人之道?尊老愛幼,你倒好,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寧我顧心中氣急,為手中劍不能一劍結果了對方感到灰心喪氣,另外一方被人這番指責面子上十分挂不住,更為重要的是,他們是血脈相連、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琴九的确是側室之子,當年琴九之母琴芷是青樓打雜的,憑着幾分姿色,被凡間下訪的寧修遠相中,二人做了夫妻。
寧修遠并未告知他已有婚配良緣,琴芷信了他的話,供他吃穿,二人共度良宵,待寧修遠擇良辰吉日終于迎娶她過門時,迎接她的卻是正室、寧我顧之母葉蓁一杯滾燙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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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芷後來才知,所謂良緣永結,不過是寧修遠的露水一度,她萬分後悔,逃離侯府,懷着琴九被一個書生撿到,對方為人甚好,絲毫不計較琴芷的身世,以兄妹相稱,誰知琴九出生後,便是受到葉蓁極端迫害。
她在寧修遠面前诋毀琴芷聲譽,誣陷二人合謀狼狽為奸,寧修遠一劍刺得琴芷當場斃命,書生帶着琴九一路去了故人家中,身上背着十好幾跟箭跪在了穆清風之母穆春月面前,二人本是一對知己,誰知造化弄人,穆春月聽從家中諾言嫁了有錢人為妻,誰是對方人品極差,不僅是個喜好玩樂的冷血商人,更是玩弄幼童的無恥之徒。
書生死在愛人面前,匆匆忙忙将一封信遞給穆春月,懷中小小的孩子哭聲跟內堂哇哇的喊聲一通響起,她的心冷得像一塊冰。
穆春月帶着信投奔本家,告知穆清風是京城寧安候之孫,原來,書生不願打仗行軍,從家出逃。
與她相戀,誰知,竟是這番劫難。
她委托寧安候照顧好她的孩子,随即投河自盡,将歲月的無盡往事掩于歷史塵埃之中,再不被人知曉。
寧安候送了體弱的兩個孩子進學堂,他們從小便跟琴九穆清風二人不對付。
葉蓁旁敲側擊得知了二人身世,心中更是氣急,不遠萬裏找來了琴九的繼父,卻不料,他盯上了年幼的穆清風而被琴九當場刺死。
寧安候得知後斷絕了朝中政務,将穆清風送上九華山,琴九不願跟随,兩個人就這樣半玩半就長到十六歲。
穆清風直接跟了沈居夏,琴九則是跟了管教不那麽眼裏的江映青,只待有朝一日,二人九華山相聚。
當年金貴的小侯爺跟田野中打滾的琴九俱是資質過人,江映青卻是一眼看出寧我顧的眼中的桀骜不馴,連句話都懶得起搭理,牽起琴九的手便入了道觀裏。
江映青喜好分明,不屑解釋。
徑直将門關上了,不留給葉蓁跟寧我顧解釋的一句話語。
此事歷歷在目,寧我顧出口成髒,道:“你一個娼妓之子,有什麽資格同我說話?!”
琴九哦了一聲:“娼妓之子?是嗎?不如問問你那沒腦子的親娘,讓他告訴你我是誰?”
當年正妻側室二人同時孕子,琴九卻是先出生的。
寧我顧躺在溫暖如春的被褥中,琴九卻衣不蔽體,一口奶水都喝不上。
葉蓁百般迫害,琴芷能忍,但琴九不能忍。
江映青教導琴九成長的那些年,他一并将愛恨分明,有怨報怨的習性學了過去。
他說:“你蠢,我原諒,但今天我就非得替清風好好教訓你不可!”
當年之事歷歷在目,那也是琴九第一次動手殺人,他害怕極了,寧安候抱過他,告訴了他世間的生存之道。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對那些從未有良知的人,不必心慈手軟。”
後來琴九問寧安候為何不再參與朝政而是選擇避世,他指了指穆清風。
他道:“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吃穿夠用就行,但如今稚子年幼,我也老了,打打殺殺再不适合我。琴九你若願意,我将你看作我的親孫子。你若不願,一切可由你自行選擇。”
寧安候曾是武将,琴九纏着他學了許多技藝,騎馬射箭,穆清風懶懶散散,直到那日……
琴九怒瞪寧我顧,罵了聲:“你當真以為我爺爺寧安候不知道你母親葉蓁的所作所為?如果你母親還有一點良知,怎麽不知道留人性命,勝造七級浮屠?”
寧我顧卻是專挑琴九痛處,他笑得猖狂,道:“若是我說,殺死你寧安候之子是父親親自指使,你母親之死也是父親大人親自指示呢?”
琴九抓緊劍的手不動聲色緊了下,雖然是在乎過親情,可是江映青總是念叨:“有什麽可搭理的,人家都要殺你了,便是将你放在心上,刀子都甩到你臉上來了,那便殺回去呗。”
他說:“那便是留你不得了!”
董其姝暗中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偷摸拿起了手中剩下的幾根淬毒的長針,手指輕彈,兩根朝琴九的膝蓋飛去,另外兩根朝穆清風的雙目而來,易步光耳力過人,他喊了聲:“琴九!有暗器!”
琴九擡手翻劍,将兩根毒針打向寧我顧的肩膀,本來指向其雙目,不知為何,心中軟了一把,減了三分力道。
穆清風此時專注處理易步光額頭上的傷口,長針飛速,他側身躲避不及,易步光擡起流霜劍遮擋,此時流霜發出金光,擋了一根針插進土裏,另外一根,卻紮進易步光的大腿上,一聲悶哼,穆清風如夢初醒,他甚少動怒,就算是發生天大的事他也很少有情緒。
但今天,寧我顧跟董其姝三番五次挑釁,且咄咄逼人的模樣讓人心煩意亂。
只見琴九捂着自己肩膀,單膝跪在地上,地上長針金光乍現,穆清風登時明白發生了何事。
人欲與心向善但他人未必,寧我顧以為琴九實力不濟,拿起劍刺向其肩膀,嘴中振振有詞:“竟是怕了暗器?江映青不是最擅長劍法麽?怎教出了一個草包?”
琴九被針上的毒激到,吐出一大口血。
寧我顧道:“寧家的化魂散,琴九,你完了……”
面前人目眦盡裂,琴九心中萬分後悔不該心慈手軟。
穆清風拿起劍,先是動手打掉了董其姝手中的長針,随即單手扼住她的喉嚨,催動內力,将手中的長劍插向寧我顧欲刺向琴九的手,他眼中盡是怒色,董其姝躲避不及,她只不過幫自家哥哥的忙,怎得碰見了為一群瘋子!
穆清風不管,像是捏死一只螞蟻般咬着牙斥罵:“一介女流,心思竟然如此歹毒,今日我便替天行道,結果了你這禍害。”
化魂散是禁物,是寧家鎮宅之寶。
如今被董其姝當暗器使得行雲流水,穆清風心知也真歹毒,但對方心思實在險惡。
他罵董其姝:“你姑姑這狗仗人勢的蠢東西,心思兇狠人盡皆知,我必不能讓我爺爺饒了寧家。”
寧我顧聞之色變,董其姝含着淚告饒:“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姑姑讓我拿着防身的。”
穆清風松開她,眼眸漆黑如墨,他心疼易步光跟琴九的無妄之災。
卻也想起自己許久未回本家,他知葉蓁乃是毒瘤,留下乃是天大的禍患。
他道:“殺你,髒了我的手,快說,化魂散的解藥呢?”
穆清風催動仙力,試圖逼出琴九體內的毒性,對方面色卻是越加蒼白,他指了指易步光,道:“我還能撐一撐,你去喊我師姐,讓她想辦法。”
此時易步光面色白如紙,他閉着眼睛,身體癱軟。
穆清風手足無措,董其姝卻是一臉磕了十好幾個頭,道:“我……我不知……”
這些話令穆清風頭痛欲裂,此時後方江映青的聲音悠悠而來,她走到琴九身邊,拿出長輩的姿态,道:“看來果然是學藝不精啊,九華山你是非得上去拜師學藝不可了。”
琴九別過頭去,咬着牙讓江映青拔出肩膀上的長針,他說:“謝謝師姐。”
江映青笑:“終于曉得喊我師姐了?”
穆清風看着江映青後如釋重負,身着一聲玄色衣袍的檀淵走上前,手卻是不碰那長針,催動仙力化去針上的一部分毒性。
他道:“如若大師兄看見你這幅模樣,怕是又要怪罪我不知道保護自己的師侄。能站起來麽,我帶你會九華山治傷。”
易步光眉宇間呈現青黑之色,一席白飄到他眼前,他擡手去抓,卻是聽見那人小聲的怪罪:“怎地這麽不小心?”
他很想解釋但是沒有力氣,易步光用力擡起身靠近他的胸膛,還是那股安心的香氣,他嘴中喃喃:“我……我不想忘了你與我的約定,可……那些人欺人太甚,我……我……”
方映雪懷中的腦袋湊近了他的心口,每個字都落在他的心上。
本毫無幹系,卻是陰差陽錯。
他摸着易步光的小臉,道:“你做得很好,阿紀,睡吧。我帶你去治傷。”
董其姝跟寧我顧看着方映雪沒有表情的臉,他們不知道他是誰,但那股出塵的氣質早就讓寧我顧心生豔羨,他走上前,扔掉手中的箭,道:“仙人……你能不能收我為徒!我也想當神仙!”
方映雪正眼都沒有瞧他,面前人太過頑劣,不知禮節,且心性十分兇殘。
他打橫抱起易步光,往生劍上流蘇閃動,方映雪乘風而去,山中只留下一席遠去的飛白,方映雪身後背着伏羲琴,往淩若峰方向飛去。
他的話消失在風中,方映雪道:“你不該上我九華山。”
檀淵心知肚明方映雪的一切,卻是同寧我顧董其姝說道:“掌教的話你們都懂了,那便不用我多說,入我九華山第一關你們沒有過,請收拾好東西盡快下山吧。”
寧我顧一愣一愣,那孩子是誰?
那個清冷的仙人是九華山的掌教方映雪?
他做了什麽?
寧我顧神情瞬間塌了下去。
不敢多想。
董其姝躲在他身後,怔怔看着江映青的臉。
江映青說:“我九華山留你不得,快些離開,別怪我動手。”
琴九悶哼一聲,妙清煙聞聲趕來,還有星曜。
董其姝看見星曜追着一個穿玄色衣袍的姑娘不放,他說:“你等等我,我還沒吃呢!”
她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