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寧我顧心中甚是美滋滋,一是憑借他爹的密函得了進九華山的入場券,二是他爹給了他一個承諾,若是真能拜入九華山名下,那便娶皇宮家的心愛姑娘為妻。
人逢喜事精神爽,董其姝行着小步過來,俯身貼耳在旁邊同他說話,寧我顧的臉笑得亂顫。
少男少女無非就是這麽幾件事,得心愛的人在懷,對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或者搭邊有好處。
董其姝,從她的母親那裏得到了家族秘傳的一劑藥方,名為忘憂檀。
忘憂忘憂,此去無憂。
董其姝的想法很簡單,那個星曜,她要定了!
不管他同意與否,先綁回家再說,從前遇見過什麽人,從此在碰見她的往後都是無關的。
小小的瓷瓶落在董其姝手中,寧我顧十分不感冒,道:“你拿這東西做什麽?姑母這回沒關你的禁閉?”
董其姝一臉明媚,臉上敷着的粉都淌着緋紅,熱意飛出來,她笑嘻嘻:“你懂什麽,使點手段,不是能更快達成目的?倒是你,是被前幾日那位小公子給氣着了?那個神仙可是方映雪,仙門至尊,你就不想拜他為師,做這仙界強者麽?我覺得你沉不住氣,連個倭瓜都不如。”
剛還笑着同寧我顧說笑的董其姝原形畢露,突然毫不留情吐槽起自己的兄長,嘴巴突突的。
寧我顧摸着下巴,倒是真認真思考了董其姝說的話,轉頭卻想,仙界強者至尊定是将所有人踩在腳下的存在,瞧昨日那氣派的模樣,他也定是其中一員!
他對董其姝使小手段看不上,啐了句:“你性子倒是承襲姑母,手段使得一套一套。”
董其姝朝他眨眼:“你懂什麽,這可是好東西,上古神器都不見得有我這神藥的威力。”
說得神秘兮兮,寧我顧對忘憂檀的來歷愈發懷疑,他罵了句:“你偷的吧,像你說得這般,這等東西從何而來,難不成,又是姑母使手段弄得?”
葉蓁手段強硬且拿不上臺面,董其姝臉色一變,嘟囔道:“你這話我不愛聽,我娘親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再者說,那也是養了你十來年的人,你說的話怎麽那麽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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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我顧垂眸:“呵,你聽我喊過她一聲親娘?不過就是上不得臺面的侍妾,憑什麽讓我喊她娘親?”
董其姝越發惱怒了,她罵:“你、你不知好歹!叔叔面前倒是禮貌一套套,合着我看你做戲做了那麽多年竟都被你蒙在鼓裏,我讨厭死你了!”
董其姝臉越發紅,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确,在昨日寧我顧還趾高氣揚地将葉蓁當做自己的後盾,但是檀淵卻給了他一樣東西,上頭寫着他的生辰,以及他身上從小配着的一個吊墜。
飛鴿傳書遠去城中的禹都城寧修遠府中,他父親卻只回了一句:“這是你親娘所制。”
寧我顧一時愣怔,葉蓁不是親生母親?
那他親生母親又是誰?她去了哪裏?
他想起琴九跟他如出一轍的五官,對方視他如敝屣的眼神。
寧我顧渾身冒出冷汗,他做了什麽?
難怪府中人說夫人将他養成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廢人,旁人說不得碰不得,唯獨葉蓁,倒是百般縱容,從未說過一句好話。
在他插手府中事務時并連連拒絕,不用功讀書也好,或者是不認真休息劍術也罷,身邊的婆婆總是拿着汗巾擦他的手,勸解道:“好好好,不學就不學。以後父親養你,定是不會少你一口飯吃。”
起初,寧我顧有些懵,卻也很快恢複了正常,并将此事壓在心底。
如若真的是葉蓁打算毀了他,那還送他上九華山做何事?
等着他發下秘密然後揮劍斬殺養母而導致兄弟阋牆麽?
寧我顧平時獨斷專橫,做了許多随性妄為的事,腦子自然是不差的。
他心念一轉,便突然道歉:“我錯了,妹妹你別生氣,告訴哥哥,忘憂檀是你從哪弄來的?”
少年心性,來得快去得快,況且寧我顧平素極度愛護董其姝,面色稍霁,她才道出一個秘密。
“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寧我顧點點頭,發誓絕對不會說出去。
董其姝伏在寧我顧耳邊,輕聲說:“我娘碰見了一個女上神,名叫頌織,就是她給我娘拿的忘憂檀。我娘說,這東西以自身仙骨入藥,服下後不記今生前緣,是味好東西。”
寧我顧面露擔憂,卻是沒頭腦問了句:“仙骨入藥?這是怕自己神力太多,沒處釋放?”
董其姝看寧我顧的眼神形如一個癡傻人,她說:“我還沒說完呢,自身元丹所練仙骨才管用,忘憂檀服下,連帶着魂魄再度轉身,再有來世,便是再也不記得認識的人了。”
寧我顧似懂非懂,他道:“那便是死了?那你還把他用在星耀身上,你不怕他不記得你?”
董其姝解釋:“若是自身修煉自行飲下自然是魂飛魄散,一縷殘魂轉生,可是別人留下的就不一樣了,消個記憶綽綽有餘。”
寧我顧:“……那我要離你遠點兒。”
說完便真的走開,然而卻是一路往九華山上趕去,董其姝緊随而上,手裏頭抱着瓷瓶,晃晃悠悠,中間偶然路過一個山腳,哐當一聲,瓷瓶從懷中跌落,咕嚕嚕滾下去,董其姝哭喪着臉,朝寧我顧抱怨了一句:“等等我,東西丢了。”
寧我顧心焦,拉了一把董其姝的手,頭也不回朝山上走去。
淩若上缥缈峰采摘藥材,無意之中路過山腳,撞見一個瓷瓶,打開的瞬間登時皺起眉頭,深深地嘆上一口氣,歸寧的藥物還差一味無根草,本來他已煉制完畢,誰知,竟然撿到了傳說中的忘憂檀。
這不是上古禁術中煉制的秘藥麽?
為何會在此處?
他心中疑惑大甚,思慮幾番,卻是朝往生之門存創世書的地方去。
創世書寫滿六界歷史,仙界但凡上了品階之人皆能翻閱,但創世書有個守門的古板老頭,特別勢利,想查資料?先亮出自個的身份,然後備上最好的酒,若是喝爽了,太陽東升西落,你想查多少的法寶就查多少,若是不爽了,便是閉門羹。
至今,只有方映雪跟柏舟進去過。
方映雪貌美柳色新見色忘本。
柏舟清酒微醉令其飄飄欲仙。
白胡子老頭吞雲吐霧,竟是吊了一個凡間的煙袋。
他望見淩若來,沒個好臉色,他說:“凡人殺心重,從我這清淨地滾出去。”
淩若不羞不惱,從口袋中掏出忘憂檀,道:“柳先生,我不是來找書的,我是來找你的。”
柳色新面色稍愣,扔了手中的眼袋,頓時淚眼迷蒙,他捋開袖子擦眼淚,說了聲:“诶,全是命數啊,都是些可憐的人。”
淩若臉上滿是不解,柳色新一甩自己的拂塵,便是道:“你叫淩若是吧,我告訴你吧,這瓶忘憂檀是假的,你如今來找我肯定是為這而來,說吧,我有什麽能幫你的,除了幫你那不學無術的弟弟,別的,老朽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一定效勞。”
淩若:“……”
柳色新将忘憂檀收入自己的口袋中,然後別着嘴兒看他,淩若給瞧得渾身發麻。
早就聽聞柳色新不按常理出牌,淩若英俊的臉黑得可以,卻又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他道:“我……并沒別的事,便是想問道長,這煉制忘憂檀到底需要何種材料?”
柳色新哼了一聲,朝他伸出手去,淩若痛心疾首,只得将宋實釀的一罐酒乖乖遞了上去。
糟老頭子!果真是嗜酒好色的登徒子!
可柳色新才是不管,兀自拎了酒往口中灌,他道:“瓶中的忘憂檀只有半顆是真的,你從山上撿到的自然不是你的,快快進門,速速便回,我喝完酒你若是還沒出來,我便将你扔進落河喂魚去。”
淩若屁股被踢了一腳,一個趔趄,摔進光裏,腦中卻是尋思着柳色新果真如傳聞中般個性難以捉摸,真不知當時創世神是何心思才将創世書交給這等胡作非為之人。
柳色新是上古時代存活的神獸,修得仙身成人,可以說是仙界最年長之人不過。
作為醫者自然也有摸不到的高處,忘憂檀便是其中一項。
淩若在創世書中東翻西翻,卻是沒有瞧見任何他需要的東西,但是在日期定位的星軌上,他卻發現了一小段關于創世神與其凡人妻子瑤姬的話。
“創世神雲浮,一無功德,二無磐石之心,幸得上蒼垂憐,得遇心愛之人瑤姬,願生生世世結為夫妻,恪守人倫,效力天道。今遇有一子易步光,願其守護三界,守護衆生,無怨無悔。”
随後,碎紙化為一錢飛煙消散,淩若呆呆地看着,盯着易步光二字出神,歸寧的孩子
怎會?出神間,淩若已經到了創世書洞外,柳色新不正眼瞧他,道:“看完了?”
淩若不解,卻問:“道長,敢問易步光瑤姬又是何事?在下不懂,懇請道長指教,感激不盡。”
恭敬朝柳色新行了個禮,對方不耐煩地一甩拂塵,罵了聲:“仙界盡是些走狗,禮數一套套,狗嘴裏吐不出幾句真心話,你問易步光是假,問忘憂檀是否與易步光相關是真,我說得對不對?”
淩若面色青一塊白一塊,心中事全給說中了,甚至還撈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柳色新譏諷:“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們那點鬼心思我能不懂?簡直笑話。”
淩若心中越發沒趣,送了酒,讨了罵,橫豎都是比不劃算買賣,早知道,就不來這鬼地方了!
以往柳色新如此嘲諷,許多人是已經做不住了,淩若正欲起身,柳色新卻是丢了那副瞧不起人的樣子,擺得一臉笑眯眯的神色,他道:“你如此沉得住氣,想必是從小開始培養的吧?扮豬吃老虎,一套又一套,但是今兒個你來問,我便将所知道的告訴你。雖然不是什麽秘密,可仙界傳聞并非如此,那幫添油加醋的腌臜鬼遲早有一天會自毀前程。”
淩若呆若木雞,随即,柳色新反問他一句:“人人都說天尊瑤姬兩情相悅,又有誰問過,在此之前,雙方可是自願?”
早前仙界傳聞的是,雙方彼此一見鐘情,互定終身。
柳色新自嘲一笑,說了一句驚世駭俗的胡話:“瑤姬當初心悅之人,并非雲浮,而是其青梅竹馬,現如今轉世的天帝江愁眠,你以為仙魔兩界數萬年大戰不死不休,屍橫遍野是為的什麽,那是江愁眠踏着天尊瑤姬的身子骨坐穩的江山。”
淩若目瞪口呆,柳色新面色蒼白如紙,額頭泛出冷汗,心如喪考妣,當年他不過是雲浮手下一方神獸,看二人郎情妾意,從當初的不打不相識到最後的兩情相悅,最後以身殉世。
再度轉世後一方是魔神,一方是仙界上神,正邪不兩立,要麽生要麽死,總之處于相互對立面的相愛之人不能在一起。
淩若道:“那……那忘憂檀便是瑤姬所造,她……她不是凡人嗎”
柳色新神情悲痛,他道:“江愁眠将雲浮打得魂飛魄散,創世神之力何其兇悍,如果不使用上古禁術談何成功?瑤姬以自身血脈及腹中胎兒為引,煉化神器,留下她與雲浮一絲神魂。仙凡有別,陰陽交合後自然修得仙身,瑤姬抽出仙骨後從上古禁術中尋救雲浮的法子,忘憂檀以自身心血靈脈入引,既絕了雲浮對她的情,從此兩清,也能換得彼此安寧。”
淩若腦中不解,他又說:“魔界至尊明檀冷酷無情,怎會同頌織相識相愛?”
柳色新說出了心中埋藏許久的秘密,肩頭落得輕松,他扯出一個笑,無奈道:“情之一字,是謂生死,忘記,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起,又是确很容易。我老了,守不住秘密了,你便替了我吧……”
話剛說完,風輕輕吹起,柳色新變作一尊風化的石雕,遠方天兵天将呼嘯而來,淩若可不是任人挨打的性子,他将柳色新便推進自己的藥箱中,撒腿就跑!
天兵天将一時說不出話,以往都是正面應敵,寧可戰死也不遠當個落跑的,可是淩若跟宋實混了那麽些年,弟弟那點兒天真善良沒學到多少,倒是在學堂挨夫子打時一板一眼同他說道理:“人間生存之道,貴在敵強我弱,要麽跪地求饒,要麽拔腿便跑。”
起初,淩若還梗着脖子十分硬氣,後來小腿肚打得疼死了,不如撒開兩腳丫子,溜得飛快再說。
他娘罵他好的不學壞的學,可後邊又想,幸虧厚臉皮,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淩若心頭評價宋實總算有個靠譜的,便徑直回了鄢山,該到了給歸寧煎藥的時辰了。
一邊駕雲狂奔一邊敲打藥箱,淩若稱贊宋實從詭市換來一個好東西,二錢銀子換乾坤寶袋,這波不虧。
一路有驚無險回了鄢山,淩若搬出變成石雕的柳色新,宋實跟他大眼瞪小眼,問了句:“哥,你……改行當石匠了?打算重操舊業?”
淩若道:“沒,這是柳色新柳道長,仙界的活字典,他說不定能救歸寧一命。”
雙手握拳,淩若連咳好幾聲,宋實用嫌棄的眼神看了許久柳色新,腦中靈光一現,繞着石雕走了好幾圈,随即從廚房拎了一壺開水,伴随慘烈的叫聲……淩若問:“你怎麽知道的?”
宋實如實告知:“前陣子去詭市幫梵迦捉花狐貍,偶然得到的解法,說是天界之人的禁術,就得用非一般的法子對付,金木水火土,水能化萬物,所以……你看,我是不是特別聰明?”
柳色新一臉不悅,吹胡子瞪眼,罵了句:“宋實,你果真是不要臉!”
宋實面色不虞,拎着壺觑他,道:“在我哥面前埋汰我還變個石頭故意裝,看我不抽死你。”
一老一少,一唱一和,歸寧卻是倚在門口笑了,近日來,難得展顏露出歡愉,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她同柳色新說:“道長,許久不見。”
他們是老熟人,頌織恢複記憶時帶他游歷人間仙界,對柳色新裝傻充愣的老頑童印象可謂不深刻。
柳色新慨然,問道:“仙子,你可好?”
站在背後宋實想拿棒子抽死柳色新這老不死的,但咬着牙,極不情願地才後院拎出了一缸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