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如荒野

第45章 心如荒野

【我養大的, 被帶壞了,也是随我。

——紀淮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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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着身,一只手扶在她塌下的腰窩借力, 另一只的手指勾住吊牌,低下臉咬住吊牌的棉紗線時,唇不經意擦過皮膚。

男人的體溫一如既往地燙。

就連唇上也是。

許織夏感覺到這溫度下的電離子變得活躍, 通過她這個導體, 從肌膚刺激進神經末梢, 一路鑽上尾椎骨。

前後不過一兩秒。

在這短瞬間,許織夏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 一聲幾不可聞的短促低哼, 同時激靈之下倏地抓住了他頭發,本能想躲,卻又要推不推的。

牙齒咬着線一扯,棉紗線在這巧勁下, 從固定的扁卡扣中輕易繃斷。

脫節的吊牌被他拽離了旗袍。

可能是她的掌心還按在他的頭上, 他目光擡過去,落向她的眼,慢慢直起腰背。

許織夏顫悠的心髒,被他這眼神瞧得,又是突突連着幾下悸動。

他那張濃顏确實迷人眼,不過從前她見慣了, 不能理解為什麽他笑一下, 看一眼, 或者哪怕沒表情, 人家都難以平靜。

但不知為何這一瞬她突然感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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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簡直有一雙勾引人不自知的眼。

他一退開,許織夏猛地回過身, 人沒穩住一屁股跌坐進了真皮沙發裏。

跟前的人是站着的,許織夏不得不仰着臉,被籠在他身軀罩下的陰影裏。

交彙的視線漸漸微妙起來。

剛剛的姿勢,那聲輕哼,和他嘴唇無意的一蹭,同時作用下,許織夏在他面前,忽然羞恥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雖然談近表示,她對親密關系的認知是成熟的,這些年她确實也明顯地成長了,但那都是心理上的。

而生理方面,她始終是一朵純潔的小白花,從前需要哥哥,因此喜歡哥哥,也只是很單純的心理依賴。

用芙妮的話說就是,她和男人* 最大的尺度是同桌。

生理需求在人類需求層次中,是壓在最底層的,許織夏一直認為,□□是最低級的吸引。

她潛意識裏崇尚柏拉圖式精神層面的滿足。

但眼下,她産生了前所未有的感覺。

一種不理智的,超脫于理論之外的,身體最原始的反應。

她第一次有了小女生的害羞。

好像突然被他拽進了視野盲區,因無所适從而膽怯。

裏間的空氣不知不覺悶熱了起來,許織夏心跳着:“哥哥你……不能這樣。”

可能是難為情,她臉歪了過去。

這套旗袍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制,每一寸都正正合身,領口盤扣貼着細頸,頭偏着,露出耳後到側頸細膩霜白的肌膚。

男人有個共性,在清清白白的害羞面前,任何性感都會變得寡淡無味。

比如她現在,無辜地朝他甩魚鈎,他很難保證自己能保持理性不咬上去。

紀淮周指尖掠過她後頸,滑入她長發,內心想着她彎腰翹着的炙熱畫面,表現出來的卻又是另一幅純粹的面孔,手指梳理着她的頭發,開始給她編辮子。

“怎樣?”他低着嗓音不緊不慢。

“不能這樣……”要用言語形容他的行為,實在難以啓齒,許織夏磕磕巴巴,小聲含糊:“咬吊牌。”

烏黑的長發在他指間一股一股編出魚骨,頭頂傳來他不以為意的腔調。

“他又不知道。”

許織夏腦子轉了幾秒,陡然清醒,總算想起她和學長的事情,他還誤會着。

難怪他一進來就要一副警告的樣子提醒她,他對她沒有底線。

其實許織夏也不怎麽驚訝。

他骨子裏就是這樣的人,沒有守不守教條這回事,只有他想不想。

就像曾經,他還是她沒有一絲雜質的好哥哥,沒想過和她有風月,但是現在他想了。

可能是受心理學思維的影響,也可能是因為,盡管她不把紀淮周和周玦分為兩個人看待了,但他不再只是周玦,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出于心裏的不踏實,對這段感情,許織夏本能會想要摸索得更深。

她觑着他:“萬一被發現了呢?”

他不知哪裏來的小皮筋,綁住她側編魚骨辮的發尾,慢條斯理地将原話奉還給她:“我追我的,怎麽了?”

話雖如此,但他顯然很介懷。

許織夏知道這樣很不道德,可她缺氧,貪婪地想從他這種置之度外的姿态裏,汲取氧氣。

“這樣的話,哥哥就是備胎了。”

他懶洋洋的語氣似真似假:“我當你備胎,你還不樂意了?”

許織夏眨眨眼,望着他。

見她不問了,紀淮周才勾唇笑了下,在她面前蹲下,胳膊壓着一條腿,從居高臨下,到被她居高臨下看着。

紀淮周凝視着她,那雙狹長的眼睛直白地穿透了她所有心思:“你可以反複試探我。”

他正兒八經地告訴她前半句,而後在她略窘的眼神下,伸手輕輕掐住她一點臉肉。

再說:“但是老實一點。”

許織夏被揭穿後有些心虛:“沒有不老實。”

“沒不老實你這會兒想我追你呢?”在自己真幹出奪人所愛這事兒前,紀淮周冷靜下來:“你這戀愛要是還想好好談,就先不要引誘你哥哥。”

許織夏抿抿唇,不上套:“我引誘你,和你覺得我在引誘你,是兩回事。”

聞言,紀淮周垂眼笑了。

但許織夏笑不出來,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麽他一邊有占有欲,一邊又給她自由。

想着想着,許織夏就情不自禁問出了口:“哥哥到底追不追?”

紀淮周低下臉沉了口氣,再擡眼看住她:“那哥哥要是棒打鴛鴦了,你能不哭麽?”

許織夏反問:“我要是哭呢?”

這個問題他似乎不需要思考:“哭了哥哥就開車送你去約會。”

“……”許織夏胸腔震出兩聲悶笑。

許織夏以為他是嘴貧,結果目光再對上,他的眼神那樣深邃,隐約還能窺見一絲不易察覺的空寂,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他這般注視,許織夏心髒莫名揪了下。

“哥哥,其實我……”

就在這時,紅絲絨簾布外面突然響起店主姐姐的詢問,他們在裏面過于久了,她擔心旗袍有問題。

許織夏臉一紅,做了虧心事似的推開他,驀地跑出去了。

紀淮周原地沉了臉色。

去他媽的約會。

起身時褲袋裏的手機振動,是陳家宿的電話,紀淮周沒去外面,靠坐進沙發裏,手機擱到耳旁,先把電話接了。

省得一出去這姑娘又在他眼前晃,見不得她穿這種勾身形的衣裳,容易讓他起意。

電話裏陳家宿不知遇到什麽要緊事,氣息很重,又壓着聲:“二哥,我在雜物間發現了一封信……”

他太急喘不上氣,緩了兩秒。

“——是淮崇哥留給你的。”

紀淮周瞳孔陡然一縮。

宮殿般恢弘的紀家,紀淮崇在那裏過了十三年,可這些年來,卻找不到一絲他生活過的痕跡。

沒有遺物,他留下的東西早已被紀世遠焚之一炬,好似這個冒名頂替的紀淮周從始至終沒有存在過。

紀淮周平靜地啞了聲:“再講一遍。”

“淮崇哥他在我這裏留了封信。”陳家宿聲音有些哽咽:“對不住二哥,我一直都不知道……”

紀淮周面無表情,但眼底湧出劇烈的情緒。

許織夏挨着蔣冬青坐在外間的沙發裏,一聲聲贊美聽得她難為情,眉眼間漾着羞澀的笑意。

紅絲絨簾布晃了下,許織夏看到他出來,當時他臉上已看不出任何異樣。

“你們兄妹玩兒去吧。”蔣驚春笑着說,他們年紀大了散散步可以,要出去玩逛也吃不消。

蔣冬青和蔣驚春便留在這裏,和晚輩敘敘舊。

許織夏乖乖應聲,跟着紀淮周走出旗袍店,漂亮的小旗袍穿在身上心情也愉悅:“哥哥,我們去哪兒?”

身邊的人沒回答。

許織夏仰頭望過去:“哥哥?”

紀淮周一頓,回過思緒:“嗯?”

許織夏幾乎不曾見過他走神,有幾分詫異,但随後便隐約有了預感。

他們随時都能知曉彼此異常的心緒。

許織夏靜默霎時,沒有避諱地問他:“哥哥是不是要回英國?”

紀淮周神情恢複如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笑了下說:“哥哥去開車。”

話落他就邁下臺階。

許織夏卻扯住了他胳膊,等他回過臉,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哥哥回去吧。”

紀淮周眸光一動,回視她。

許織夏沒有鬧脾氣,但也沒有佯裝開心,遺憾和失落的真正情緒肉眼可見。

或許那就是所謂的情緒穩定。

“哥哥,其實我沒有和談近學長談戀愛。”許織夏彎起眼睛,低落的情緒之上泛出狡黠笑意:“你被我忽悠了。”

紀淮周一時無言,瞧了她半晌,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着了個小姑娘的道。

真的是學壞了。

他揚唇失笑:“怎麽不接着忽悠了?”

“因為想等你回來追我。”

許織夏眼巴巴瞅着他,這望眼欲穿的眼神,在他們的十三年裏,紀淮周見過無數回。

而在分開的這四年,甚至是重逢的這幾個月裏,都是空缺的。

他随時可能要離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得來。

她的委屈在這一句話裏都說盡了。

這句話也在他們之間留下了一個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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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淮周回英國後,許織夏自己又在金陵待了兩日,這兩日她沒怎麽出去玩,幾乎都在頤和路,陪蔣驚春和蔣冬青解解悶。

許織夏很喜歡這裏。

煙火氣壓過商業氣息,讓她想到曾經的棠裏鎮。

金陵師大學術會議結束,談近即将回港區,而許織夏也準備回杭市了,分別的前一晚,他們相約吃了頓晚飯。

他們總有共同話題,比如工作,許織夏剛從斯坦福研究生畢業,而談近這次回港大後,也即将獲得博士學位。

“回頭向周阿姨取取經。”談近笑說,他記得周清梧是杭市高校的心理學教授。

很難沒道理,許織夏跟着笑了下。

其實她已經收到不少工作offer,無關薪資,就是莫名覺得和內心的期望差點意思。

斯坦福心理學碩士文憑的含金量,也無法讓許織夏擺脫畢業生對職業生涯的迷茫。

杭市幾所高校都有在招聘心理學崗位,周清梧說,等她回杭帶她去各所校園逛逛。

許織夏把這話講給談近聽,不由感慨:“怎麽中國的孩子,一畢業就不自覺陷入了考公考編的渦流。”

談近笑了兩聲,同樣無奈。

他不知想到什麽,沉思着說:“有機會,我倒是挺想開一家心理咨詢室。”

許織夏驚訝:“為什麽?”

“受你啓發。”談近挂着笑,朝她舉了下手裏那杯果汁:“當一回窮人的算命先生。”

他還真是神愛世人。

許織夏眼眸笑得彎成月牙,說他很有神父或牧師的氣質,充滿了神性。

談近笑着搖搖頭。

他們的相處永遠處于彼此都願意分享的舒服狀态,那頓分別晚餐意料之中的愉快。

回到頤和路小洋房的時候,已是晚九點。

阿公阿婆住在三樓,他們睡得早,許織夏走在二樓廊道,輕步去向自己的卧室。

廊道裏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

其實她并沒有期望,才過去兩天,但雀躍過後伴随而來的落寞,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無限放大。

她沒來由地就傷春悲秋了。

許織夏在廊道慢慢止了步,壁燈暖黃的光暈下,她後背靠到他住過的那間卧室門上,卸了勁倚着。

她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涼拖鞋,腳趾頭百無聊賴地左一擡右一擡。

思緒正沉浸着,門把手下壓,許織夏沒知覺到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下一秒冷不防失去憑靠。

想反應都來不及,許織夏一聲壓抑的低呼,人一歪倒,整個身子失控向後仰下去。

意想中砸地的疼痛沒有出現。

許織夏緊緊閉着眼,感覺到一只有勁的胳膊迅速橫到她腰上,在她倒過去時,勾着她往裏一帶。

驀地,許織夏穩穩倒進了那人懷裏。

後背偎着一副溫暖而結實的身軀。

片刻的緩沖都沒有,一道低沉的嗓音便自她頭頂慢悠悠落了下來。

“還知道回來呢?”

許織夏倏地睜圓了眼睛,那只手越到她腰前,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推,門重新合上。

前一秒她還悠閑地倚在門外,後一秒她就被關在了這間沒有光亮的卧室裏。

好像掉進了狼窩。

許織夏心跳在加快,怕是錯覺,在他懷裏呆靠了一會兒,她才愣愣回過身。

四周唯有窗外照進的月影。

黑暗中他臉廓的剪影,說不出的缱绻,同時又隐約像是掩藏着他的某種情緒。

許織夏從未想過,他能在兩天之內回到她身邊,她難以置信地喚他:“哥哥?”

“嗯。”他氣音慵懶。

許織夏呼吸都放慢了:“……你是沒走嗎?”

紀淮周鼻腔逸出幾聲低笑,壓着她向前邁了步,這距離他鎖骨都要抵到她嘴唇了,許織夏下意識一退,背部又靠在了門板上。

他這會兒一句廢話都沒有了,開誠布公,低下頭,唇貼到她耳旁。

“你想怎麽辦,是哥哥走流程追你呢……”

許織夏困在男人和門中間逼仄的空隙裏,他鼻息間那一絲絲的熱氣惹得她肩頸瑟縮。

他肯定是故意的,這樣講話,嘴唇一張一合,反複蹭着她耳垂。

“還是直接跟哥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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