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費盡思量

第53章 費盡思量

【我這裏本該上演一場黑白默片。

但是你來了。

——紀淮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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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倫敦的航班從滬城直飛。

周清梧得知她要獨自前往英國, 心中記挂,但明廷抽不開身,學校有科研安排她也不能擅離, 于是告知了喬翊和陸玺,問及有無空閑,能否陪同。

喬翊沒有回答空不空, 可能正在忙, 過去一段時間後, 只回應說,他辦理了加急簽證。

賀司嶼給的機票無疑是頭等艙, 起飛那日, 許織夏在滬城國際機場的貴賓候機室,見到了喬翊。

許織夏和他并坐沙發,等待登機。

她摟着抱枕,過意不去:“喬翊哥, 其實我自己沒問題的……我想去看哥哥, 還要麻煩你陪我飛一趟。”

裝了塊小蛋糕的碟子擺落到她面前,喬翊說:“沒把我當哥哥?”

“怎麽會呢,你們都比親哥哥還親。”

他淡色薄唇略擡,但依然喜怒不形于色:“那跟哥哥,就不用客氣。”

再客套就生疏了,許織夏笑一笑, 接過他遞來的小叉子, 含了口蛋糕。

回憶一下, 似乎從小到大, 他總會在見面的時候給她帶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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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可憐,到被四個哥哥寵了這麽多年。

歲久後回頭想想, 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思緒正沉浸着,一道聲音好似感知到召喚,驟然闖進情境中,掀起硝煙,顯得他們是要奔赴戰場。

“老喬你不厚道!急簽也不帶上我!還好我有門路!”陸玺氣勢兇猛直逼至他們眼前。

許織夏詫異他的出現:“陸玺哥?”

“小今寶,陸玺哥委屈啊……”陸玺一屁.股摔坐她邊上,手指比着數字,悲痛溢出滿臉:“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我今天才知道——”

“老大特麽的就是!紀淮周!”

許織夏輕輕吸了口氣。

應是周清梧請他們相陪,講清楚了情況。

她下意識看了眼喬翊,他神色平靜,一絲都不意外,看上去早已知情的樣子。

四年前顧慮太多,對外只說周玦的親生父母尋上門,回到英國認祖歸宗,沒說是紀家。

到如今紀淮周不再被關禁在英國,許織夏也不再異常應激,願意回國了,其實就沒有再隐瞞的必要。

只是這回有了個契機。

事實上,許織夏也是四年前才知道的。

她能共情這種情緒,思索着如何安撫,下一秒陸玺已自我療愈。

“紀淮周是我的本命,老大就是紀淮周……”陸玺和她面面相觑,霎時間邏輯清晰:“老大是我命定的哥啊!”

許織夏話卡在喉嚨裏,出聲成了疑惑。

去英國的行程,許織夏就這麽從獨行,變作了三人行。

從京市被丢到港區,從港區被接到杭市,從杭市逃離到美國,現在她又一架飛機,要去往英國。

飛機飛行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一分一秒地接近英國的土地,許織夏望出舷窗,因為是在靠近他,所以她不由自主地感覺——

她這一趟,不是去路,而是歸途。

然而當晚抵達倫敦,許織夏才明白,為何喬翊和陸玺都堅持陪她。

她原本以為,拿着賀司嶼給的通行證去紀家,就能如願以償見到哥哥。

事實證明,她對這種龐大家族的認知,太過淺薄。

守衛見到通行證上賀司嶼的名頭,願意給他們放行,但他們不回答任何問題。

站姿肅穆,宮廷制服筆挺,表情莊嚴不可侵犯,宛如忠誠的機器人。

他們完全問不出紀淮周和陳家宿的所在。

喬翊帶許織夏先去了酒店公寓,陸玺進去探聽,約莫過了兩個鐘頭,陸玺氣喘籲籲地回歸。

桌邊,許織夏前傾過去,滿懷期待地等着他的情報成果。

陸玺撐在桌面,喘了半天的氣,心有餘悸地冒出一句:“我特麽在紀家的小樹林裏,碰見個欲求不滿的貴婦,上來就要對我……太可怕了……”

許織夏眼神直勾勾,眼睛裏明明白白寫着:嗯嗯,然後呢,我哥哥呢。

“哎呀。”陸玺突然一個反應:“她見到我都流口水,老大那張臉,這娘兒們不得撲上去給他強了?”

“啊……”許織夏瞳孔有一絲受驚的跡象。

喬翊瞥陸玺一眼:“說事。”

“緩一緩,緩一緩,我為了打探消息,這輩子學的英語全用上了,我撩她半天我!”陸玺端起水杯咕嚕咕嚕一口氣飲盡,舒暢喟嘆。

平複片刻,再看向他們,神情嚴肅起來:“老大犯了什麽狗屁家訓,被紀老頭子關禁閉了。”

沒經歷過這種情形,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再冷靜聰穎的小姑娘,也只能落到茫然無措的境地。

許織夏倏地慌了:“那怎麽辦,怪不得哥哥不回我電話。”

“家宿呢?”喬翊沉着分析。

許織夏搖搖頭,略帶哽咽:“家宿哥也一直關機。”

喬翊又問:“多久?”

“半個月了。”許織夏回答。

于那人的情意,她不懷疑分毫,但難免生出諸多不可控的憂慮。

“賀司嶼先生說,明天是哥哥和伊迪絲公主大婚的日子,哥哥這時候被禁足,是不是他們想逼婚,然後……然後……”許織夏忍不住思維擴散,心髒越繃越緊,聲音越來越弱。

“然後給哥哥下個藥什麽的,逼他就範……”

陸玺瞠目,一臉被她點悟的模樣:“我怎麽沒想到,不愧是斯坦福研究生,我們今寶腦子就是好使!”

許織夏眼中水光一閃,聽得想哭。

喬翊無奈閉了閉眼,再次強調:“說事。”

“不怕,我也沒白出賣色相。”陸玺一經提醒,立馬又正經了,手往外套內口袋一掏,再往桌上一拍。

一張牛皮地圖鋪展開來。

陸玺上半身壓近桌中央,招招手,示意他們靠攏。

許織夏趴在桌邊,乖乖湊過去。

陸玺手指在紀家布局圖上某個位置點了點:“你家宿哥被關這兒了,愛德華宮南翼二層,老大在主宮。”

“明天婚禮人山人海,咱們兵分兩路,趁亂……”

幾張歐式重工沙發椅,圍着一張老錢風格調的深紅圓桌,牆上油畫旁一盞壁燈,光亮打在桌上。

隔牆有耳般壓着聲,像是在商量軍事機密,頓時有了古代軍帳裏的氣氛。

喬翊銀絲眼鏡下的眸子深沉邃遠。

他有預感,明天他将會經歷他此生最瘋狂的事,或者說,他将要經歷他這一生,最不計後果,擺脫規矩束縛,掙脫制度枷鎖的時刻。

而許織夏只是想看看哥哥,誰知稀裏糊塗地,就陷入了一場營救大作戰。

顯得她好像真的是去搶婚似的。

那晚入睡前,許織夏合着眼,內心一邊莫名,一邊又萬分慨嘆,在那一時刻強烈地感覺到幸運。

她曾是一個對所有善意都預感不祥的孩子,但身邊遇見的每個人,都在鼓勵她重新長出雙翼,有過墜.落,有過逃避,時至今日,她又敢勇敢去飛了。

到了這個階段,她不想再只是安靜等候着和那個人相見,不想再只是等着他掙脫紀家的牢籠,排除萬難,飛奔向她。

她也可以如十七年前那個小女孩兒一樣,推開院門,湧在光裏,去而複返,回到他的身邊。

告訴他,我是來陪你的。

沉靜的一宿過去,氛圍随着太陽升起,無形中逐漸熱血沸騰。

倫敦天涼,許織夏穿了件軟糯的芋泥紫薄款毛衣,落地窗全身鏡前,她雙手繞到後頸,骨戒垂落下去,項鏈挂在了她細白的頸上。

那日憑着婚禮邀請函,進入紀家的賓客衆多,而他們一張通行證,喬翊的車子開進去也十分順利。

古老而輝煌的紀家宅邸,幾幢古典華麗的宮殿占地規模宏大,花園廣袤,立着幾座奢侈的鍍金雕像,碧綠的草坪望不見底。

車子從宮前廣場,在花園彎繞了十幾分鐘,經過愛德華宮南翼面時,停了幾秒,又無聲無息地被引去主宮大堂。

陸玺在那幾秒下了車,直奔宮樓背面。

而許織夏跟着喬翊,交由侍者泊車,他們進了主宮大堂。

正廳寬闊敞亮,穹頂金碧輝煌,婚禮午後開始,在此之前是一場隆重的雞尾酒會,賓客都集于此,或四下走動,或結伴寒暄,或攀談結交,滿目皆是衣香鬓影。

一件日常簡約的芋泥色毛衣,在如此場景下,反而顯得格外突兀。

時不時就有端詳的目光投向許織夏。

喬翊也意識到這問題,迅速帶她穿梭過酒會,去到安靜的長廊。

盡管賓客雲集,能趁亂尋找,但這裏有幾千個房間,要盡快找到紀淮周的那間,簡直天方夜譚。

于是許織夏說:“喬翊哥,我們分開找吧。”

紀家的森嚴程度不亞于皇宮,何況是今天這樣的日子,處處都有威風凜凜的巡邏護衛隊。

喬翊當然不放心她獨自行動,但許織夏很堅持,喬翊深思熟慮,退了一步,讓她先去頂樓找,那層護衛無疑不常去。

和他分開後,許織夏便直奔頂層。

深長空靜的廊道,鋪着厚重的紅地毯,紅絲綢潑金粉的牆面上,一整排都挂着維多利亞時期稀有的大幅古典油畫。

許織夏懷揣着不得已的負罪感,一扇門接着一扇門地打開看一眼,心裏反複默念着冒犯了。

這裏的富麗堂皇讓許織夏心生恐懼,身陷其中,仿佛被丢進熔金,随着熔金凝固成型,人也永遠禁锢在了容器裏。

不能喘息的感覺逐漸強烈。

許織夏忍受着,跑上前去開下一扇門,迎面不知何時出現一道西裝革履的軀體,擋住她的去路。

她一驚,雙.腿僵住。

面前那人頭發半黑半灰,貌似年逾半百,有絲絲難以捕捉的面熟。

但許織夏顧不得細思這個,腦子飛速運轉,想着編什麽理由蒙混過去。

鐘遒皺眉,語氣深長:“是你。”

“Shing-yuan Ji.”廊道裏響起恭敬的尊稱:“是否要請二少爺出席酒會?”

老者英語發聲渾厚:“叫鐘遒過來開門。”

許織夏半刻迷惘的空隙都無,前有阻,後有聲音在追,在那電光石火的短瞬間,她四顧茫然,無處可躲。

一顆心砰砰直跳。

咔嗒一聲,鑰匙擰開了身旁那扇反鎖住的歐式大門。

許織夏正要擡眼疑惑,就被他推了進去。

一間華美的卧室不由分說入侵了她眼底。

哥特式元素的古董家具,深紅色天鵝絨窗簾拉開,光線從幾面高窄的玻璃窗過濾進來,将空氣朦胧出一層霧面感,好似此間是個高貴的神秘領域。

許織夏愣着神,往裏走了兩步。

“滾出去。”

男人嗓音陰冷,尾調壓沉着,透着無盡的危險。

許織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陡然循聲望去。

他出了浴室,肌肉勁瘦淩厲的腰腹裹着條浴巾,徑直走向衣帽間,可能只餘光留意到門口有個人影,習慣了,一眼沒瞧她。

許織夏胸腔因激動發顫,聲音也抖了,忍不住地帶上幾分撒嬌和委屈:“哥哥……”

紀淮周身軀猛地一僵。

他不可能聽錯這個聲音,因此是在難以置信中回首。

相視間,許織夏眼裏盛滿驚喜的笑意,都忘了羞澀他半裸的身體,心裏一雀躍,就奔過去撞進他懷裏。

紀淮周穩* 穩接住她。

女孩子柔軟的身子真實地在他身前擠着,哪怕他這種天塌了也能應對自如的人,都再難淡定。

她出現在這裏,匪夷所思。

紀淮周手掌握住她腦袋,質疑自己産生幻覺:“哥哥中蠱了?”

許織夏埋在他鎖骨悶笑。

溫存不到幾秒,鐘遒不知有意無意提亮的聲音,隔着門傳進來。

“紀董,淮周少爺可能正在沐浴。”

“開門。”

紀淮周盯着門,虛眯起銳利的眼。

許織夏也在這動靜中昂起臉,驚茫地望向他。

眼神裏盡是依賴,剛剛在門口獨自面對的無助煙消雲散,因為有他在這裏。

許織夏沒得思考,就被他間不容息地勾腿抱起,他邁向床,被褥一揚,緊接着她人就陷落進了床裏。

不知他何意,許織夏微微撐起身去看。

目之所及是他骨節有力的手指,抓到腰上,一把扯掉了浴巾。

許織夏一瞬阖緊了眼,羞赧的情緒後知後覺洶湧而至,她立刻從鼻尖紅到了耳根子。

被那片溫熱覆住的霎時間,她心都跳停了。

頂上是歐式複古床花紋精美繁複的床帷幔,被褥蓋落回來,将緊緊挨疊着的他們半遮半掩在裏面。

紀淮周唇壓到她耳垂,氣息壓低:“說好了,不生哥哥的氣。”

許織夏在他之下很小一只,掌心抵近他心口,指尖搭近他的肩,沒有布料,他的人像只火爐子。

灼得她心率飙升:“……什麽?”

“先說。”他催促。

許織夏怦怦着,聲線酥骨,語焉不詳:“喔……”

她應允的聲音一落,男人的熱息便漫天漫地随着唇舌墜下游弋,從耳垂到天鵝頸,再到鎖與喉骨間,芋泥紫的薄毛衣領子滑下,圓潤帶直角尖的肩頭格外漂亮。

留下一路迷亂和水光。

許織夏烏黑的長發散亂開來。

她攥住他的短發,擡高下巴,臉一會兒別向這邊,一會兒又別到那邊,想躲又不知躲哪裏去。

心跳速度之快,耳膜都隐約有了嗡鳴,她皮膚紅紅的,睫毛不停顫悠,只能閉住眼,掐着他斂息屏氣不出聲。

芋泥紫罩住他的手,他三兩下松了搭扣。

門外的人進屋的時候,女孩子輕熟的小衣裳,正好被丢出被褥,落在地面那條皺巴巴的浴巾上。

帷幔下金絲紋繡的綢緞面料浮浪拱起。

一幅香豔四射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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