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抱養子嗣(二)
抱養子嗣(二)
因為顧長颢沒有親骨肉一事,宗族裏原本不同意顧長颛将世子位子讓給顧長颢。
“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成婚三載都沒有子嗣,聽說二少爺不準備再娶或納妾,還從外面收養了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孩子,我們顧氏一族決不允許一個沒有血緣的孩子入我族譜,掌我氏族。”
宗族裏反對之聲很強烈,便是當年淮王顧策都不能違抗宗族之命。
此事很快在望京中傳揚開來,都道淮王府出情種,紛紛羨慕容嫣好命。
但容嫣并不因此開心,只憂心自己誤了顧長颢的前程。
四兄弟中顧子盛生性自幼不羁,根本不想當什麽世子,三房倒是有子嗣,小徐氏想讓顧子昌去承這世子之位,奈何顧子昌是三兄弟中最平庸的,既無功名在身,也沒遠大志向,宗族只能在顧長颛和顧長颢之間做選擇。
“當前由大公子來承世子最合适不過。”
顧長颛自幼就被當做世子來培養,這些年顧長颛在外征戰,卻也能将偌大的王府和顧氏一脈掌管的很好,顧長颛當這個世子是心之所向。
“我心在北疆,日後再起征戰,必定分身乏術,我無心繼承王府這偌大的家業,二弟自幼聰慧,如今也有功名在身,有足夠的能力來掌管王府。”顧長颛态度堅決。
此時僵持不下,徐側妃為此着急上火,在半月後宗族終于松了口。
“宗族裏怎麽會突然又同意了?”容嫣納悶。
“還不是大哥性子執拗,他的意思向來不容人抗拒,我聽說大哥甚至對宗族坦言,若是宗族不同意,他就向陛下請旨封二哥為世子。”
“兄長是這般對宗族長老們說的?”聞此,容嫣蹙眉,在她的印象中,顧長颛雖不茍言笑,但行事進退有度,不可能這般不給宗族裏叔伯們面子。
兄長竟然寧願得罪宗族裏的長老也要放棄這世子之位?
當初聽到顧長颛要把世子之位讓給顧長颢時容嫣就頗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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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筝繼續道:“打我記事起,大哥和二哥的感情就很好,小時候大哥最受父王寵愛,至于我們其他幾個,父王他……”顧雲筝苦笑,她停頓了下,繼續道,“大哥有什麽好的都會想着我們,尤其是二哥,大哥有的總會給二哥一份,便是只有一份,他也會讓給二哥,直到後來大哥去了婺州常年不回王府,我們兄妹幾個的聯系漸漸少了,大哥也越來越成熟穩重了。”
“婺州這麽苦,大哥一待就是十二年,比起守着王府,大哥心有遠大抱負,更喜歡上戰場殺敵吧。”
說着,顧雲筝笑着看向容嫣,又道:“等二哥成了世子,二嫂也就是世子妃了,二哥對二嫂你一片真心,只希望二嫂可不要辜負了二哥,早日和二哥有自己的孩子。”
話題又落在自己和顧長颢身上,容嫣神思微頓,是啊,顧雲筝說的沒錯。
夫君待她一直很好,尤其現在他竟為了她寧肯抱養子嗣,她才察覺到夫君對自己的心意竟如此深厚,他對她的這份心意,好到讓她深覺虧欠。
承世子的典禮定在下個月十六,是個好日子。
聽到宗族同意下來,顧長颢并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只是态度淡淡地吩咐屬下:“替我将先前答應的謝禮給宗族裏的叔伯們送去吧。”
屬下正要領命而去,顧長颢又出聲吩咐:“外宅的人也按我之前的意思處理掉吧。”
屬下愣了下,擡頭看了眼這個向來以清風朗月著稱的二公子,應聲:“是。”
燈光悠悠的書房內,顧長颢将落下最後一筆,紙上渲染出一個貌美的女子,正是同他同床共枕三載的妻子。
“你在書房老半天,就是為了畫我的畫像?”容嫣見顧長颢拿着畫對自己顯擺,又好氣又好笑,“方才兒子哭了,我不知道如何哄他,想找你又怕打擾你,早知道你在書房中不幹正事,我就叫你了。”
顧長颢接過容嫣懷裏的孩子,失笑道:“是我不好,不過給你畫像怎麽就不算正事了,那是頂頂重要的大事。”
“花言巧語。”但容嫣很受用。
因為下個月就是顧長颢承世子的典禮,容嫣很重視,這段日子費心思親自出門采買,忙累了一天,容嫣剛回府,就看到拎着藥箱往外急匆匆出去的府醫。
“溫大夫,你這般着急,可是出什麽事了?”容嫣不免擔心。
被容嫣喊住,溫康停下腳步,随口道:“二夫人安,我去軍營一趟,大公子又吐血了。”
兄長受傷了
容嫣也注意到了溫康話中的那個“又”,但不等容嫣細問,溫康說完又急匆匆往前院馬廄跑去。
回府一打聽,但誰都沒聽說顧長颛受傷一事。
徐氏原本還不待見顧懷瑜,現在卻天天都要人把顧懷瑜帶去芙荷廳看上好一會兒。
容嫣雖然有些奇怪,只當是顧長颢說通了徐氏,加上顧懷瑜得确生得可愛,徐氏看見孩子心軟了也說不定。
徐氏在逗弄孩子,容嫣走出屋中,在芙荷院的院子裏透氣。
她站在廊檐下,看着院門,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三年前她和顧長颢成婚的第二日,她還記那時兄長就這在院中吐了血,觸目驚心。
那時只聽人說兄長是因為快馬加鞭趕回來道賀,路途勞累所以才吐了血,現在又是何緣故?
“青環,你去前頭問問溫康大夫回來了嗎?若是回來了,請他晚些去青梧院替我診脈。”
府中人都不知道這事,想來兄長沒那麽嚴重吧,若是嚴重肯定會驚動很多人的。
但直到第二日,溫康才從外頭回來。
把脈時,聽到容嫣問起顧長颛,溫康愣了一下。
“這是大公子的老毛病了,大公子在戰場上曾被敵人一槍穿透了髒腑,雖大難不死,但傷了脾胃。”
聽溫康那句“一槍穿透了脾胃”,容嫣抽了口氣:“何事的事?”
“約莫三五年了,這幾年大公子養的不錯,已經沒什麽大礙,只要大公子不沾酒一般不會有礙。”溫康解釋。
“那兄長這次……”
“昨日大公子喝多了,這舊疾就犯了,”顧長颛不想大肆聲張這事兒,但溫康望了容嫣一眼,沉吟了一下,繼續道,“昨晚大公子吐了整整一盆血,廢了好大勁才止血。”
溫康說完,盯着容嫣瞧了幾眼。
容嫣面上似乎只是帶了些尋常的關懷:“那兄長現在如何了?”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但失了太多血,得養上數月才能養回來。”
接下來容嫣說了些尋常的客套話,便把溫康送走了。
溫康離開青梧院後,又有人來尋他:“溫大夫,三少夫人說建平小公子昨夜出了疹子,要您去看看。”
“好。”
等溫康從三房那裏出來,再次經過青梧院的時候,他腳步一停。
不對勁。
方才徐如芹不依不饒質問溫康昨夜為何不在府中,非說他差點耽誤了小公子病情,溫康向來慫慣了,怕她找自己麻煩,只好将顧長颛吐血一事拿出來當擋箭牌。
可是……溫康突然又想起方才他對着三少夫人提起這事時,三少夫人的反應雖跟二少夫人大致無二,但卻又不完全一樣,但到底在哪裏有微妙,他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來。
溫康邊走邊琢磨,怎麽都琢磨t不透。
回到院子,看到一胖一瘦兩個小徒弟在用午膳。
桌上擺上一盤肉,兩個徒弟沒人動筷。
溫康知道,瘦徒弟壓根就不熱衷吃肉,而胖徒弟是因為太胖了,溫康便時常告誡他肥肉對身體不好,所以胖徒弟很聽話也控制不多吃肉。
“靠,我悟了。”
聽師父突然大聲,兩個徒弟看過來。
溫康示意二人繼續吃飯,不用管自己,他自己則在藥鋪子踱了幾步。
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的表面上的态度是一樣的,但區別就在于,三少夫人是真的壓根兒不怎麽在意,而二少夫人……
像是一種熟練的克制。
溫康突然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想到大公子這些年讓他做的事,雖然不知具體緣由,但他也能猜到幾分真相。
先前只以為大公子一廂情願,卻沒想到二少夫人也……但二少夫人和二公子的感情也不似作僞,溫康越想越困惑。
“師父,你頭疼嗎?”徒弟看到溫康一直拍自己的頭,不免擔心。
“吃你們的,不用管我。”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溫康想到祖宗就是因為當初好奇心太多差點族滅,趕緊克制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
軍營裏,昏睡了大半宿的顧長颛醒來,披上外衣繼續處理軍務。
原本看上去體魄健康的高大男子這會兒眼睑和唇瓣蒼白,整個人多了些虛弱氣。
屬下們雖擔心顧長颛的身體,但無人敢勸。
這些日子大家都注意到了顧長颛的不對勁,以往将軍雖然也少言寡語,但心情好時也會同屬下閑聊幾句,但最近卻日日繃着臉,越發不愛說話,周遭的氣場令人望而生畏。
“何事?”見屬下欲言又止,顧長颛語氣有些不耐。
“将軍,您前些日子讓我去查的那個大夫,我們找到他好一通盤問,那大夫最後說了實話,他承認二少夫人的身體的确沒出問題,卻又說是二公子讓他那麽說的。”
聽到這話,顧長颛眉頭一瞬就皺起來,手中的筆墨痕暈染了紙面。
“長颢指使?确定那大夫沒說假話?”
“理當不會有假。”屬下語氣篤定。
聞此,顧長颛眉頭許久都未舒展開,他出聲吩咐:“令晉,你再去查一下那個孩子的來歷,我聽說那孩子還有生母,你派人去打聽一番。”
雖然讓方牧也去查了,但是方牧始終都是父王的人,顧長颛如今還是更信得過自己的人。
“是。”這個名喚令晉的屬下領命而去。
墨跡成幹,顧長颛将污染的紙丢棄,面上的凝重絲毫不減。
與此同時。
城西一處偏僻宅子中,剛生産完不足三月的女子拖着虛弱的身子下床。
“小姐這次生産九死一生,日後小姐可莫要任性妄為了。”丫鬟看着女子生産後日漸虛弱的身體,不免心疼。
“桃兒,你說他何時會來看我呢?”
“他明明答應,只要我跟他回來,他會讓我生下孩子,我還以為他接受我了。”
聽着自家小姐的喃喃自語,桃兒心中嘆氣,那人可是望京中地位顯赫的王爺兒子,他兄長還是當今最英武的鎮國大将軍,抛開這些,顧二公子自己也足夠優秀,十九歲就中了進士,如今已位從四品,前途不可限量。
而他的妻子是當今太傅之女容嫣,才女之名,莫說望京,就是在蕪南也有人知曉。
而小姐只是縣令的女兒。
“小姐,我這些日子聽人們說……顧公子對妻子感情深厚,為了妻子不肯納妾。”
“不會的,若是他真的如傳言那般對妻子感情深厚,又怎麽會在蕪南同我一起,而且他還要我生下了我們的孩子,他一定沒有那麽愛他的妻子,只是我的身份太低微了,而他的妻子強勢不許他納妾,所以他才遲遲不能讓我進府。”
“小姐,你這是何苦……”桃兒見勸不動,心中很是無奈。
兩人說着話,門外傳來敲門聲。
“柳姑娘,藥煎好了,您趁熱喝了吧。”丫鬟跟往常一樣送來湯藥。
柳婉兒擺擺手:“我不想喝,你回去告訴顧公子,只要他不來看我,我從今天開始就不再喝藥。”
送藥的丫鬟聽柳婉兒這般說,心中閃過一絲鄙夷。
但她面上不顯,對着桃兒道:“桃兒姐姐,這是補氣養血的補藥,對柳姑娘身體好,您好好勸柳姑娘吃下吧。”
“好,謝謝你。”
桃兒送走來送藥的丫鬟,又來勸柳婉兒吃藥,但今日柳婉兒耍起性子,只說見不到顧長颢就不肯吃藥。
勸了好半天,見藥涼了,桃兒只好把藥端走叫人再重新煎一份。
走到院子裏,桃兒正順手将藥倒掉。
這處院子位置偏僻,周圍時常有許多野貓,那日桃兒出門正好撿回來一只不足月的小奶貓,喂養了幾日,小奶貓活蹦亂跳。
見桃兒在倒東西,小奶貓湊上來,伸舌頭舔桃兒手裏的碗。
“你想喝嗎?”桃兒想,聽大夫說這是補藥,小貓喝點應該也好。
桃兒見小奶貓湊上來喝藥,也沒做他想,把碗底沒倒完的藥放在地上由小貓去喝。
晚上,桃兒忙完想起小貓,四處找了都沒喚到。
“到底跑去哪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桃兒不經意瞄了眼牆角,抽了口氣。
牆角處的空碗旁,躺着已經涼透了的小貓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