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共餐
第4章 共餐
在大家衆志成城的拍馬屁儀式中,老皇帝極大滿足了顏面,寬宏大量地赦免全天下葡萄的罪責。
郝瑾瑜緊跟劉子駿身後,兩人往回走。
他看着劉子駿小心地剝開手裏的葡萄皮,塞入口中,好似吃的是什麽珍貴的靈丹妙藥。
郝瑾瑜疑惑地蹙眉,小太子尋常只會嫌棄葡萄汁水黏膩,非得要侍女們剝好放進碗裏,方會食用。
今日不但為了葡萄,反駁皇帝,還格外珍惜,甚至嘬了兩下指尖……
“我怎麽記得你不喜歡吃葡萄?”郝瑾瑜問道。
劉子駿一僵,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劄記的文字。狗閹人不能人道,便用各種下作手段亵玩原身。
其中就有閹狗如何哄騙原身“吃下”葡萄,汁水四濺的場面……
故意的!
他分明意有所指,故意調情!
最愛吃的葡萄瞬間變得惡心無比,劉子駿緊握寶劍的手青筋炸起,恨不得當場砍了奸佞。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
他在老皇帝面前暗示閹狗假借聖名行事,逾越甚此。
老皇帝沒有分毫惱怒,仍舊把修臺之事交給閹狗,可見對其十分信賴,遠超原身這個太子。
劉子駿敢斷言,即便他死于非命,老皇帝都不會責怪閹狗。
可惡!可惡!
郝瑾瑜眼神向下一撇,發現對方緊握寶劍的手青筋明顯……
又生氣了。
如此暴躁,分分鐘要砍人似的。難道是…青春期?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就是麻煩。
眼看分岔路口到了,郝瑾瑜打算速速回宮用餐。忙了一上午,連早飯都沒吃上,可餓死他了。
慶雲道:“大人,可是餓了?”
郝瑾瑜眼睛一亮,慶雲能做上原身的心腹,可見有點眼力勁。。
慶雲:“奴才已經派人到東宮擺好席,殿下和大人回去即可用上可口的飯菜。”
“什麽?”郝瑾瑜詫異道。
慶雲這不長眼的東西,早晚扔去洗馬桶。
慶雲不解道:“每逢九日,殿下和大人必定一同用餐啊。”
糟糕!差點把這個給忘了。
郝瑾瑜和劉子駿同時挑了挑眉。
“甚好,甚好……”
郝瑾瑜嘴角抽了抽,淡淡道,“我是要叮囑你,準備好姜湯,太子昨夜落水,需多飲姜湯驅寒。”
慶雲道:“大人周全。”
郝瑾瑜看了眼通往自家賜卿宮的路,忍痛走上太子東宮的大道。
劉子駿低頭走路,看不清面容。
原身受閹狗蒙騙,陷入畸形的癡戀。這逢九的用餐,是原身不顧禮節,苦求而來的。
好想一劍結果了閹狗!
不不不,這太便宜他,應當五馬分屍,淩遲處死……
劉子駿一路上想好郝瑾瑜的一百種死法,而郝瑾瑜捂着餓扁的肚皮,一心只想幹飯。
兩人主仆有別,同桌用餐于禮不合,因此每每用餐,屏退衆人,獨留他們二人。
桌上擺着足足有四十道菜:冰糖炖燕窩、清蒸鴨、栗子炖雞、煨烤羊羔……
郝瑾瑜咽了咽口水,灑家上輩子沒吃過這等好東西。喝什麽姜湯啊,孤陋寡聞!是燕窩不好吃,還是鹧鸪湯不夠味?
他見劉子駿眉頭緊皺,眼底郁色深深,手握筷子遲遲不肯擡手。
那我可要先動筷咯,我可是權勢滔天的大奸臣!
郝瑾瑜等不及劉子駿先動筷,挽起袖子,為自己盛了一碗燕窩。
“先生,請用。”
郝瑾瑜擡眼,劉子駿正筷夾羊肉,喂到他嘴邊。
他在幹嘛?!
郝瑾瑜大受震撼,詫異地端詳劉子駿的表情。面含粉色,眼帶露水,似有殺氣……
莫不是在肉裏下了毒?
劉子駿執筷的手微微顫動,氣的。
劄記中說,兩人用餐之時,第一口必是原身含在嘴裏,喂給閹狗。
他實在做不來此等惡心之事。勉為其難,手持筷子遞過去。
難道非得嘴對嘴喂不成?
若閹賊當真如此無恥,劉子駿也顧不得什麽大梁江山,定一劍殺了閹人!
朝堂私心諸多,全系閹官重壓之下維持。
一旦閹人意外死亡,朝堂必定紛亂,老皇帝又不中用,很可能會引起改朝換代的亂局。
大梁一亂,本就受盡苛稅剝削的黎民百姓必然會加速叛亂。
劉子駿雖為農民起義而興的開國君主,可不意味着他希望大梁江山也被農民起義軍攻打破敗。豈不成了歷史笑話?
劉子駿設想的最好的辦法,便是把這場鬥争限于朝廷黨争。一步步蠶食閹官勢力,順利繼承皇位,整頓朝堂,恢複民間生産。
郝瑾瑜猶豫再三,以赴死的心态吞下羊肉。
從劉子駿的角度望去,恰好看見半月弧的長卷睫毛,微微上挑的眼尾,勾勒出幾分風情。
劉子駿雙目微縮。
怪不得能勾引堂堂太子神魂颠倒,狗閹賊确實有幾分禍人的姿色。
郝瑾瑜嚼着羊肉,恨不得留下幸福的淚水。
禦膳就是不一樣啊,外焦裏嫩,嫩而不腥,好吃!
原身記憶裏,兩人用餐時,大都是郝瑾瑜主動夾菜給太子。太子還未曾親自喂過他。
不是下毒,難道是在示好?
他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郝瑾瑜不舍地把手裏的燕窩,送到劉子駿面前。
“燕窩溫補,太子請用。”
劉子駿掩眸低目,溫順道:“謝先生關懷。”
郝瑾瑜敷衍地嗯一聲,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美食,一筷子夾一道菜,也夠他吃飽了。
那盤鮮紅辣子雞,離郝瑾瑜有些遠。他伸長胳膊,好不容易把雞塊夾在筷子上,還未塞到口中,便不小心掉落在桌面上。
郝瑾瑜再次夾起,放入口裏。好辣,好香,滿足。
劉子駿看見他毫不猶豫地撿拾掉落的食物食用,眉間郁色稍微散了些。
看來這狗閹賊也不全無可取之處。最起碼不會浪費食物。
劉子駿從窮苦的佃戶兒子走到一代帝王,仍舊保持着樸素的用餐習慣,最恨他人浪費食物。
老皇帝被葡萄噎住,便要砍盡天下葡萄樹。這種做法無異于觸到劉子駿的逆鱗,不惜頂撞老皇帝。
郝瑾瑜飯量不大,很快吃完。
人一吃飽,腦子就靈活起來。
郝瑾瑜不動聲色地問道:“殿下想參與接仙臺的修築事宜?”
劉子駿眉頭緊鎖,狗閹賊向來不願原身參與任何政務。難道他今日主動請纓,惹了閹狗的猜忌?
“先生公事繁忙,孤擔心先生的身體。先生不高興的事,孤怎麽會做呢……”
劉子駿回答得綠茶味十足。
郝瑾瑜淡淡一笑:“殿下有這個心,灑家很是寬慰。殿下長大了,也該熟悉朝堂政務。接仙臺的修築,灑家便交于殿下。”
劉子駿有些詫異,回道:“孤定小心謹慎的辦,一切事宜向先生禀明。”
郝瑾瑜面露寵溺縱容的微笑,聲音溫柔:“殿下想做的任何事,灑家必定都為殿下撐腰。聖上那邊,殿下放心,灑家替你兜着。殿下只管放開手去做,一切由灑家負責。”
劉子駿慌忙垂下頭,做出不勝動容的模樣。暗暗心驚,根據劄記的記載,除了床笫之事過于兇猛,在原身的描述裏,郝瑾瑜确實對其百般寵愛。
劉子駿蠻以為這不過是閹狗裹着砒.霜的糖衣……難不成這狗閹賊還當真喜歡原身?
想到這種可能,劉子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感到無比惡心。但……不失為一種優勢。
郝瑾瑜挽袖,夾菜放到劉子駿的碗裏,殷勤關切:“太子殿下近日清減了不少,多吃些。”
他總管朝堂,早知曉國庫虧空,已沒什麽銀兩。原身打算以修建接仙臺為由,說服皇上增設苛稅。他可不能這麽辦,又不能惹老皇帝生氣。
這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巴不得趕緊推出去。
“先生如此信賴,子駿必定竭心盡力。”劉子駿含笑回道。
兩人笑容滿面,看向對方的眼神似有情誼,實則各懷鬼胎。
郝瑾瑜走後,劉子駿收斂綿羊般無害的笑容,冷聲吩咐:“自今日起,孤的膳例早食不多于五道,午食晚食不多于十道。”
明理脖子上圍着包紮紗布,低聲道:“太子殿下不可!您這般做法,膳例不如後宮六品的美人份例,傳出去恐惹人非議。”
劉子駿眼神閃爍,明理是那閹狗的細作。
他随意地指了跪在人群外圍,做打掃工作的小太監。
“你叫什麽名字?”
小太監慌忙道:“小的,束才。”
“很好,你現在就是東宮總管太監,孤的日常由你貼身服侍。”
劉子駿冷聲道,“你們記住,東宮是孤的東宮,誰膽逆孤的意思,便是死罪一條。明理膽敢質問孤的決定,罪不容誅。孤念在侍奉多年的份上,将明理遷回司禮監,尋職去吧。”
他打發了這細作,看看閹狗如何反應,閹狗對他的底線又在哪裏。
明理臉色驟變,大呼“不敢”。
劉子駿擺擺手,命人拖了下去。
郝瑾瑜心情舒暢地返回賜卿殿,打算午睡一會兒。
做了一夜的夢,又忙活一上午。打工撐不住了,急需要休息補充體力。
慶雲屁颠颠地走過來,把明理被辭退的消息傳給郝瑾瑜。
郝瑾瑜:“給明理安排得當的工作,密切監視太子的一舉一動。”
觀今日小太子的言行,願意為百姓說話,又主動削減膳例,倒有幾分明君的架勢。
大梁王朝指望不上昏庸的老皇帝了,如果太子當真有野心,郝瑾瑜巴不得太子早日接手朝政。
慶雲應是,繼續道:“大人,您五日沒批折子了……內閣已經催好幾回。”
還要不要人睡覺了!
郝瑾瑜道:“灑家近日身體不适,把奏折送到聖上書房,讓聖上過目吧。”
慶雲為難道:“可是……皇上不會批啊……”
郝瑾瑜怒目:“要你送去就送去,哪那麽多廢話。”
打發掉惱人的慶雲,郝瑾瑜換了身輕便的中衣,正打算上床。
慶雲屁颠颠又來了。
郝瑾瑜氣結:“又怎麽了?”
慶雲小心道:“小的們還未進殿,皇上便把我等連帶折子轟了出來,下了道聖旨。說……提督大人今日若不能妥善處理奏折,明日便提頭來見。”
郝瑾瑜:……
資本家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