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開心就好
第8章 開心就好
義賣共籌集銀兩十六萬三千五百兩,老皇帝很高興,當即邀請群臣參與晚宴。
宴會的奇珍不計其數,估計花銷不下萬兩白銀。
吃了好幾日粥的郝瑾瑜敞開肚皮,邊吃邊在內心吐槽:義賣赈災與奢靡晚宴,可真是諷刺。
一不小心吃得有些脹肚。
郝瑾瑜瞥了眼歌舞表演,舞娘姿态優美,容貌禍人,舞蹈曼妙多姿。
可惜,郝瑾瑜喜歡男人。欣賞地看了小會兒,便走出宴席,到外消消食。
未行至幾步,皇後的小宮娥跟上來,行禮道:“皇後有請提督,到臨菊園小敘。”
五顏六色的菊花盛開,為清冷的秋天增添了幾分生氣。花朵的美麗卻不及身置其中的皇後半分,天姿國色,雍容華貴,令百花失色。
“瑾瑜,請坐。”
皇後備了酒菜于亭中,朗月清風,環境雅致。
郝瑾瑜行禮入座,斟了兩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皇後面前。
他拿起酒杯,放在鼻下輕嗅:“葡萄美酒夜光杯,皇後的酒果真香甜無雙。”
“瑾瑜說笑了。夏日釀的新酒哪裏能與瑾瑜私藏的佳釀相比?”孫皇後淺笑晏晏,态度親昵。
兩人如至交好友般,交談頗為熟稔。
郝瑾瑜笑道:“娘娘饞我的酒,我豈會小氣?慶雲,送兩壇十年陳釀的葡萄酒給娘娘。”
“本宮不客氣了。”孫皇後淺抿葡萄酒,繼續道,“看在酒的份上,說說吧,為何要讓太子親政?”
郝瑾瑜掏出手帕,輕掩住鼻子,聲音不疾不徐:“所以娘娘明知我有花粉病,刻意相約此處來表達心中不滿?”
孫皇後嬌嗔地哼一聲,眼波流轉,好似與情郎撒嬌般,聲音軟得足夠男人骨頭酥麻。
“你該罰!我與你的盟約,你可記得?太子不需要頂事,老皇帝死後,我與你共治天下。”
孫皇後的爹宣國公身體不好,沒有辦法操勞。兩個哥哥,一個懦弱無能,如今做着兵部侍郎的位置,勉強掌控軍隊;一個纨绔風流,曾為花魁大打出手,鬧得滿城皆知。現任禮部左侍郎,啥正事也不幹。子侄輩的年齡尚小,最大的公子才十四歲,未成氣候。
本要凋敝的貴族,全靠孫婉翊支撐。
老皇帝最不喜後宮幹政,寧願信任宦官,也不要孫婉翊參與政事。
她選中郝瑾瑜合作,看中郝瑾瑜的能力,更要緊的是閹人身份,一代終了,再大的野心也沒有後患之憂。
她需要聽話的傀儡太子。太子繼承大統,她垂簾聽政,那時孫家新一輩也長成,萬事順意。
原身與孫婉翊達成協定,到時讓權孫家。
但是郝瑾瑜代替了原身,便無法繼續履行諾言。
“我豈是背信棄義之人?至于為何容太子攪和朝堂……”
郝瑾瑜撒謊不打草稿,張口就來,“你不覺得三皇子越發礙眼嗎?”
孫皇後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三皇子想要篡位?”
郝瑾瑜捂着口鼻,繼續道:“三皇子最近小動作不斷,之前你我壓着,他不敢輕舉妄動。但若太子主動挑事外出,他會不會覺得是個機會?”
孫皇後一雙美目定定看郝瑾瑜許久,直看得郝瑾瑜頭皮發麻,才緩緩道:“好,我姑且信你這回。”
“自然,自然。”郝瑾瑜賠笑道。
“嘗嘗,我親自做的芙蓉糕。”孫皇後塗抹水仙花汁的粉嫩指甲輕輕點了點白嫩的糕點。
郝瑾瑜從善如流地拿起那塊糕點,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孫皇後手倚下巴,說道:“瑾瑜的容貌真真是長在我的心尖尖上……”
郝瑾瑜道:“微臣是太監。”
指尖抹掉郝瑾瑜嘴角的糕點渣,孫皇後眨眨眼,風情無限:“如果是瑾瑜的話,本宮也不是不……”
郝瑾瑜起身:“娘娘,臣還有事要處理,先行告退。”
“無趣。”
孫皇後撇嘴,擺手道,“去吧,別忘你我的約定。”
郝瑾瑜離開後,孫皇後欣賞着景致,自酌自飲。
貼身婢女小聲問道:“娘娘當真相信郝大人所說?”
孫皇後冷笑:“一個字,本宮都不信。近日郝瑾瑜所言所行怪異得緊,告訴二哥,要他好好查查。
既然他認為三皇子會有動作,本宮豈能不如他願?以本宮的名義告訴三皇子,郝瑾瑜聯合太子要對付他,本宮願意同他合作……”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誰當太子,于她而言皆可。
到底誰有這本事,她可是好奇得緊。
郝瑾瑜離開菊園,撸起袖子。
皓白的小臂上起了許多紅疹,在白皙的皮膚尤為刺眼,像雪地上盛開的紅梅。
“大人,藥膏。”
慶雲心疼不已,拿出随身攜帶治療過敏症的藥膏。
看着駭人,其實不怎麽癢,也不怎麽疼。
郝瑾瑜心不在焉地塗抹着藥膏,問道:“太子回宮了嗎?”
“太子在席間與內閣三學士相談甚歡,還未回宮。”慶雲小聲回道。
郝瑾瑜冷笑一聲。
小太子還真不閑着,無時無刻不在拉攏人心。
“灑家的驚喜還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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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駿與三位學士攀談半響,假裝不勝酒力,從宴席上退了出去。
他雙手環胸,吹着秋夜的冷風,微醺的腦子越發清楚。
離四十萬兩赈災銀,還差二十五萬兩,所差甚多。
老皇帝貪婪無度,內藏庫銀兩肯定不少于百萬兩,足夠填補空缺。老皇帝肯定不舍得拿出來赈災,他最好能繞過老皇帝,神不知鬼不覺地拿銀子。
內藏庫由太監打理,毋庸置疑的,府庫鑰匙在郝瑾瑜手上。所以,他需要同郝瑾瑜商議。
劉子駿揉了揉眉心,時刻要讨好狗閹賊,令他感到憋屈又恥辱。
總有一日,他要加倍奉還。
一回東宮,便有婢子禀告道:“殿下,您可回來了。春柳池的池水這兩日持續消減,今日竟全部幹涸,露出一山洞。月光一照,似有金光閃耀。奴才們不敢輕舉妄動,請太子定奪。”
劉子駿微微挑眉。春柳池地處東宮西角,位置偏僻,塘水與宮牆外的春柳河相接,乃是活水。京城并不幹旱,不可能無緣無故幹涸。
“帶路。”劉子駿道。
兩米深的池水露出石砌底床,池底的右邊顯出一道狹長的洞口,月光一照,金光閃耀。宮女太監們圍在池邊,指指點點。見太子來了,紛紛叩首。
“你,你,你……随孤一同下去瞧瞧。”劉子駿點了幾人,跳下池塘。
劉子駿眼神掃過洞口邊緣,斷口整齊幹淨,一看便知不是水流侵蝕而成。他透過洞縫往裏看,眼眸微微睜大,高聲道:“鎬斧拿來。”
當即有人遞上鎬斧。
劉子駿拎起鎬斧,重重砸向石壁。石塊紛紛脫落,露出內裏真容:金塊堆積成山,砌滿池壁,發出耀眼的金光。
有一矗立的石碑,上書“武皇天佑”。
衆人驚呼不已。
有小太監道:“這難道是武皇先祖的私藏?”
劉子駿微微眯眼,手拂過石碑字跡,還留有新刻的青色渣滓。
很快,太子東宮發現武皇私藏金磚的消息傳遍朝堂內外。“太子得武皇庇佑,乃是中興之主”的預言傳得沸沸揚揚。
劉子駿命人将金磚擡出,搬了整整一宿,足足兩萬斤重,換算成白銀可得二十萬兩,幾乎填平赈災銀兩缺口。
郝瑾瑜聽到消息,前來祝賀。
他扇着玉骨扇,望着放滿殿的金子,對郝瑾瑜到底多有錢,終于有了概念。
早知道揣錢跑路了,何必留在皇宮做苦逼打工人……悔不當初啊。
郝瑾瑜心酸地咽下苦果,戀戀不舍地看幾眼金子。
奉承道:“東宮之地本為武皇舊居,此時水落金出,太子得武皇庇佑。”
劉子駿:放屁!他就是武皇,他何曾暴發戶似的藏金子?!敗壞他的名聲!
劉子駿眼如黑墨,定定看向郝瑾瑜。
能排幹春柳河水,又能在禁衛嚴格的東宮如入無人之地,搬運如此龐大數量的金子,只可能是大權在握的郝瑾瑜。
郝瑾瑜大可以主動奉上銀子,讨取他的歡心。如此大費周折地把籌措銀兩的好事歸于先祖,絲毫不表露自己,難道僅僅為了給太子造勢?
未免……未免太愛了。
劉子駿有一瞬間為這對宦官太子的不倫之戀而動容,又立刻恢複冷靜。
二十萬兩銀子,輕易便能拿出來。好一個貪官奸佞!
既然郝瑾瑜不願承認,劉子駿也不會主動拆穿,送他這份人情。
他無甚表情道:“是啊,武皇保佑。”
郝瑾瑜忽然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你開心最重要。”
劉子駿心髒猛地激烈震顫。
他父母早逝,年少窮困苦難,無人在意過他。後來建立功業,為人敬仰。從始至終,還未曾有人說過“你開心最重要”這樣的話……
郝瑾瑜的神情仿佛在說“傾盡天下,只為一笑”……
劉子駿心想,以後抄了郝瑾瑜,定能刮出許多民脂民膏。姑且看在原身的份上,留他個全屍,和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椁。
回到賜卿宮,慶雲嘟嘴道:“大人,您為何不告訴太子這一切都是您做的呢?”
為了太子,大人和皇後虛與委蛇,又大送金子。太子卻什麽都不知,實在太虧了。
郝瑾瑜攏扇拍手,淡淡道:“太子沒那麽笨。”
委婉的幫助更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