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訴情說愛
第14章 訴情說愛
吃罷午飯,郝瑾瑜要慶雲鋪床掃地,自個帶着小悅出門,尋找李縣令。
李縣令成婚多年無子,為人正直謙和,受百姓愛戴,定會是個好父親,是收養小悅的最佳人選。
在破敗的房舍前,找到了李縣令。他正與工人商量,如何把無主的房舍改建成災民的收容所。
郝瑾瑜蹲下身,小聲道:“小悅在此處等哥哥,哥哥一會兒過來。”
小悅乖巧地點頭。
郝瑾瑜走到李縣令面前,簡明扼要地說明小悅的身世,希望李縣令可以收養她。
李縣令瞧見小姑娘乖巧,喜不自勝,爽快地答應了。
“李大人稍等,灑家征求小丫頭的意願。”
郝瑾瑜說罷,朝小悅走去。之所以如此麻煩,不領着人當面講,一來是商議對孩子來說,未免太冷酷。二來也給雙方留有餘地,萬一有一方不願意呢。
就在他往回走時,房屋橫梁突然砸下,正沖小悅的方向。
郝瑾瑜臉色驟變,想也沒想地沖過去,把小悅護在身下。
橫梁被一腳踢飛,郝瑾瑜擡頭,劉子駿一臉怒容。
“為了區區小丫頭片子,不要命了!”
郝瑾瑜不滿嘟囔:“什麽叫‘區區’?”
“你的生死關系到朝堂動蕩,國家安危,你的命比這小丫頭珍貴百倍千倍,孤說區區丫頭有何不妥?”
回想剛才的一幕,劉子駿的心快要跳出來。見郝瑾瑜不以為意,怒火更勝。
郝瑾瑜回道:“我比她大二十歲,她若活下來,便能比我多活二十年,如何不比我的命貴?”
劉子駿內心激蕩,反駁道:“哪有這麽算的,你這是狡辯!”
“在我這就是這麽算!”郝瑾瑜眼神堅定地回道。
兩人劍拔弩張,互不相讓。
“哥哥……”小悅拽了拽郝瑾瑜的衣袖,又眼巴巴看向劉子駿,“叔叔……不要吵架,好不好?”
郝瑾瑜霎時哈哈大笑,指着劉子駿道,“叔叔……哈哈哈哈哈叔叔……叔叔……”
劉子駿頗為無奈地觑小丫頭一眼。
“媽耶,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哥哥沒有白疼悅兒,眼光毒辣精準。”
手指親昵地點點丫頭的鼻子,郝瑾瑜笑得牙花都龇出來了。
傻氣十足,劉子駿想。
插曲過後,郝瑾瑜尋了位置坐下,從懷裏掏出蜜餞,和小丫頭一人一塊。
他告訴小悅自己要四處奔波,很危險,沒辦法帶着她一同走,為她尋了位父親。可能接受?
小悅看了眼指揮衆人的李縣令,李縣令沖她略顯局促地笑。
她回李縣令甜甜的笑容,道:“小悅答應。小悅知曉哥哥很厲害,需要到處赈災。小悅不能幫忙,就在此處祝□□日平安,長命百歲……”
郝瑾瑜的淚水蒙了眼,捏捏小悅的臉:“好孩子。”
他與小悅閑聊一會兒,逗得丫頭哈哈大笑。
再一擡頭,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劉子駿手拿鐵鏟,動作熟練地和熟石灰泥。李縣令在一旁幹站着,擦着冷汗。
他牽着小悅,走到劉子駿面前,嘆道:“小悅快看,叔叔真厲害,還會砌牆。”
劉子駿無語地白他一眼。
他何止會砌牆?少時被抓壯丁修河壩,他還懂得如何調制出最粘稠的米漿築壩。
三日後,他們離開淩雲縣,百姓夾道相送,頗為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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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走停停,調糧、派米、“打劫”豪紳……赈災事宜頗為順利。
走到江淮用了月餘,路過大大小小十座縣城。
快到播種冬小麥的季節,劉子駿勒令周遭郡縣救濟一批麥種,陸續派發到各災區。
京城來信,三十萬兩白銀悉數運出,郝瑾瑜派出去三十餘人,進行接應,送抵給柳闵。
路鋒派人跟蹤,調查得一清二楚,立刻回禀給劉子駿。
劉子駿手指輕叩桌面。
郝瑾瑜調人,提前給他通過氣,說是幫助工部運送木材。他覺得有些蹊跷,命路鋒去查,沒想到查出這樁子事。
郝瑾瑜好大的膽子,私自動用皇帝私庫,誅九族的大罪!
路鋒道:“閹狗之所以能如此嚣張,全系于聖上的信賴。此事若抖給聖上,郝瑾瑜必死無疑。”
劉子駿眉心微皺。聽到他人罵郝瑾瑜‘閹狗’,他心裏猛然湧出“旁人也配”的想法……
“到時機成熟再說。幫郝瑾瑜處理幹淨,莫留什麽尾巴。”劉子駿道。
路鋒:“殿下放心,閹狗……”
突然接收到冷冽的眼神,路鋒吓得頓住。
“以後稱呼‘郝大人’。”劉子駿淡淡道。
“是。”
太子心思詭谲,路鋒猜測不出緣由,只膽戰心驚道,“郝大人處理事情幹淨利落,若不是派出去二十多人露了痕跡,衆人必都蒙在鼓裏。”
劉子駿眉心漸漸舒展,溫和道:“即便如此,你也仔細些。再去探探柳闵的底,看此人是否忠心堪用。”
有勇氣接收這筆銀子,柳闵的膽量确實不錯。劉子駿最欣賞膽大心細、為民請命的人才。
路鋒從房內退出,迎頭撞見郝瑾瑜,頓時僵直在原處。
郝瑾瑜手裏握着玉骨扇,眼皮撩了撩,似笑非笑。
“路指揮使另謀高就,怎不請灑家喝杯酒慶祝慶祝?”
路鋒噗通跪地,頭垂得很低,臣服道:“屬下不敢。”
“不不不……你敢得很。”
扇骨若有似無地敲了敲路鋒的腦袋,郝瑾瑜陰陽怪氣道,“灑家覺得甚好,路指揮使請繼續。”
路鋒頭皮發麻,眼前浮現郝瑾瑜翹開犯人的頭皮,澆灌水銀的殘酷施刑畫面,渾身抖成篩子。
直到郝瑾瑜從他身旁經過,進了太子的房門。
路鋒洩了勁,癱坐在地,眼眸閃過殺意。遲早有一日,他要這狗閹人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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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找您彙報個情況。”
郝瑾瑜邊說,邊從腰間拽下香囊,抛給劉子駿。
劉子駿接過香囊,打開一看,滿滿的麥種。
“何意?”劉子駿不解道。
郝瑾瑜搖晃着扇子,輕笑道:“殿下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您要不猜猜?”
劉子駿倒出麥種,手指攆了攆,面色一沉:“這是兩三年的陳麥……”
郝瑾瑜眉尾一挑。小太子果真藏而不露,麥子的新舊也認得。
“是的。各州接濟的麥種裏發現了一批混雜陳麥的。”
“他娘的!”劉子駿氣得拍桌,“陳麥發芽率遠不及新麥子,這是在謀財害命!哪個州郡做的事?孤要殺了他們!”
郝瑾瑜道:“青州府,知州李钰知,鄭國公的宗族,論輩分,三皇子要稱呼為‘堂哥’。”
劉子駿轉怒為喜,笑道:“真真是迎頭撞來的大肥鵝。”
“青州為三皇子的宗族所在,乃世家望族。想從中查出點什麽,絕非易事。”郝瑾瑜道。
“先生以為派誰暗中調查合适?”
郝瑾瑜微笑道:“錦衣衛指揮使路鋒,再合适不過。為人謹慎,性格陰狠,極善偵察。”
劉子駿眸色微變,輕聲道:“孤越過先生,同路鋒交往,先生可怪孤?”
“非也非也。”郝瑾瑜笑眯眯道,“灑家說過,殿下想要什麽盡管拿去。哪怕是灑家的性命,灑家也絕不說半個‘不’字。”
劉子駿手掌摁住桌面,陳麥顆顆壓進肉裏,起身微微前探,眼睛緊盯郝瑾瑜。
“先生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值得先生豁出性命!”
這話說得既有惱怒,又隐含期待。盤根交錯的情緒令劉子駿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問什麽,又在尋求什麽答案。
郝瑾瑜正聲道:“但求河清海晏,物阜人熙。”
劉子駿緩緩坐下,冷嘲道:“先生清高。
郝瑾瑜挺胸擡頭,道:“那是。”
太子不信,他亦不惱。身為現代人,他心胸寬廣,格局大得很哩。
郝瑾瑜走後,劉子駿擺着臉擺弄麥種,把麥子從香囊內全抖了出來,細細撫摸香囊上的繡花樣式。
雙蝶振翅,翩飛于蘭花叢。
郝瑾瑜那麽多心眼子,為何偏用雙蝶繡的香囊?
蝴蝶成雙成對,蘭花自古象征忠貞的愛情。他此番又說願意舍棄性命給自己……
拐着彎在訴情說愛……
劉子駿眼睛彎了彎,仔細拂去香囊內的殘留灰燼,把香囊揣進懷裏。
郝瑾瑜出了房門,摸摸下巴。
錦衣衛指揮使借催繳各州赈災物品的名義調走了,露出這麽大的安全疏漏。
他就不信了。三皇子能沉得住氣,還不乖乖上鈎?
劉子駿發現,這兩日郝瑾瑜跟他,跟得特別緊。
他外出,郝瑾瑜緊随其後。他在書房辦公,郝瑾瑜也要支張桌子,在旁邊噼裏啪啦打算盤,核準賬目。
時不時瞥向自己,露出志在必得的淺笑。
像黏人的小狗似的,寸步不離。
劉子駿面上不動聲響,心裏爽得一批。果然,果然……香囊的雙蝶刺繡,分明就是向他表白!
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觀察,劉子駿認為:郝瑾瑜并非傳言中無可救藥的大奸臣,相反可以說得上為民着想的好官。
他決定了:只要郝瑾瑜願意交權放手,留他一條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實際上,郝瑾瑜在一日日蹲守中逐漸鹹魚。
三皇子能不能搞快點?老子要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