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打薄過的頭發輕了很多。
走出理發店時柊與理甚至有些不适應, 她下意識地晃晃頭,因為總感覺腦袋後面少了什麽東西。
以及,理發店洗發水的味道真的很濃。
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柊與理開始後悔做出那個“因為懶得自己動手而順從地被老板娘帶去洗發”的決定。
打完第三個噴嚏後,她轉進路邊的藥妝店, 買了口罩與一瓶噴霧酒精,然後将這兩樣東西疊加使用,這才得以防住那股讓自己鼻子不太舒服的味道。
回公寓前柊與理還去了一趟超市。
家裏的餐巾紙用完了, 小川阿姨前天來做飯時還提醒過柊與理, 因為柊與理讓她第二天不用來做飯,所以紙巾得柊與理自己去買。
然而由于當時柊與理正坐在廚房的島臺邊刷題, 日程本不在手邊沒能及時記下,所以在睡過一覺又在學校待了一天後,她把這件事給忘了個幹淨。
為了應急眼下她只能自己跑來超市。
至于為什麽是超市,是因為正好從超市門口路過, 看到了貼在外面打折商品的海報。
周末的超市像個大型親子樂園。
小孩子在父母和貨架之間竄來竄去, 有點喧騰,但好在沒有人在尖叫。
柊與理不讨厭這種熱鬧,只是看着有父母在身邊的小朋友很容易勾起人心底羨慕的情緒。
為了快些結束這場意外的采購之行, 她進門就開始向工作人員問路, 一路從超市門口問到了擺滿了各種不同品牌的餐巾紙貨架。
之後柊與理直接拎走了一提紙巾,結賬時她面前排了一家三口,恰好是爸爸媽媽和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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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最前面結賬, 爸爸則抱着女兒跟在媽媽後面。
兩個大人是背對着柊與理的, 只有那個正趴在爸爸肩上的小女孩與柊與理面對面。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柊與理就朝她笑了笑。
友好的信號一經發出,小女孩也跟着咧開嘴巴, 裏面缺了兩顆門牙,柊與理見狀笑得更深了些。
回到公寓後柊與理簡單收拾了一下客廳和自己的房間。
在公寓裏的多數時間,她基本只會在這兩個地方待着。
而媽媽昨天又問了柊與理要不要一個生活助理,或者再請一個住家保姆。
然而柊與理依然認為這是一筆沒什麽必要的開銷。
雖然現在家裏的經濟狀況在媽媽的努力下,已經好轉了許多許多,甚至連公司的規模和穩定性都隐隐顯現出超過出事以前的勢頭。
但柊與理還是希望,媽媽能将這筆錢用在能獲得更多經濟回報的地方。
不過這話柊與理偷偷藏在心裏沒跟媽媽說。
因為她以前說過一次,結果就是媽媽直接推掉了一個還挺重要的會議,跟柊與理打了足足兩個小時的視頻電話。
電話的主旨始終圍繞着,她之所以努力工作,為的就是能讓自己和柊與理都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她從來沒有把對柊與理的投入當做是一種必須得到期望回報的投資行為。
以及。
“媽媽永遠愛你!知道了嗎!”
女人在另一頭大聲喊道,聽得柊與理在視頻這一邊篤篤點頭,表示自己完全知道。
這她哪能不知道呢?
連忙解釋說自己真的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
這并非是在質疑自己是否值得媽媽這樣付出的問題,而單純因為是母女倆的生活習慣和消費觀念有差異。
媽媽喜歡很貴的東西。
鉑金包珠寶首飾股票期權別墅……都是能讓她的收集癖發作的東西。
而柊與理則更喜歡不那麽貴的東西,又或者說,她更喜歡用錢買不來的東西。
比如媽媽在開會期間,用會議用紙給她折的小飛機。
再比如爸爸用在國外考察撿到的枯幹的花葉與果子做成的手記。
媽媽也從來不覺得柊與理的喜好小家子氣,她知道柊與理喜歡什麽。
只是在把話說開後叮囑她說,如果改變想法随時都可以告訴打電話過來。
不在身邊的母親話裏透出濃濃的愧疚與愛意。
而這也是柊與理遵守與她少吃零食這一約定的動力。
大概是下午三點的時候,柊與理收到了來自同桌的消息。
[跡部]:你想先讨論題目,還是先看小時候的Peter?
[柊與理]:先讨論題目再看可以嗎?
既然有得選,她就想把觀看小狗視頻當做學習結束的獎勵。
[跡部]:這有什麽不可以
柊與理盯着這條回複,腦子裏自動響起了同桌慣常愛發出的那聲、尾音上挑的“啊嗯?”的聲音。
她笑了一下,然後去翻相冊裏今天淩晨截好的那張真題的圖片。
因為剛去過寵物咖啡廳,柊與理的手機相冊裏多了一大堆照片。
好不容易翻到題目截圖後她勾選發了出去,結果定睛一看卻發現屏幕上多出了另外兩張圖片。
一張是柊與理試圖推開一只妄想舔她蛋糕的布偶貓。
另一張則是柊與理把食指放在拉布拉多濕濕涼涼的鼻子上的照片。
意識到這應該是自己剛才在劃拉相冊的時候誤觸了其他圖片,柊與理旋即将它們撤回了。
[柊與理]:抱歉跡部同學,這邊發錯東西了!
然後她發了個舉着道歉牌子的胖丁表情過去。
過了兩秒後她的同桌才回複。
[跡部]:沒事
[跡部]:正好沒看見
真的嗎?
那太好了。
見他這麽說,柊與理松了口氣。
雖然照片裏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內容,但柊與理感覺給同桌發這種記錄了自己今天去做了什麽的生活照片,果然還是有那麽一點不太妥當。
畢竟這是關系更好的朋友之間才能做的事吧?
[跡部]:你先做其他事吧,我看完題給你發消息
柊與理回了個好。
之後大概等了一小時左右,來自跡部的新消息跳上了屏幕。
柊與理花了幾分鐘看完,發現兩人的解題思路大差不差,但在如何得到題目裏的另一個條件上,兩人的意見出現了一點點分歧。
柊與理和同桌就此讨論起來。
她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然後把草稿拍下來,并且打字說明自己的想法。
而這種交流方式的優點是沒有,缺點是效率極其低下,低到柊與理打字都打得有點煩躁。
有一瞬間她甚至很希望周末假期可以原地結束立刻恢複上課,那樣的話她就可以跟同桌面對面交流了。
然而結束假期是不可能的,面對面交流雖然也不太行,但好在科技已經改變了人的生活。
于是在第四次發自心底感到這樣打字的效率太慢後,柊與理最終還是決定跟同桌商量一下,改變交流方式。
[柊與理]:跡部同學,我感覺我們這樣的效率有點太慢了。
[柊與理]: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跟你視頻嗎?
在發出這條消息前,柊與理将原本已經在輸入欄裏寫了一半的思路說明,複制粘貼到了手機備忘錄裏。
這是為了預防同桌可能不願意跟她視頻的情況發生。
要不然這麽多字,等下還得再重打一遍,很累的。
消息發出後,不知道為什麽,一向秒回的同桌這次卻沒有立刻對柊與理的提議做出回應。
啊……難道是這個提議讓同桌感到困擾了嗎?
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毫無動靜的屏幕,又看了看同桌只有手和球拍拍柄的頭像。
一種自己的要求大概率會被拒絕的預感,随着時間的推移在柊與理心中緩緩升起。
而就在柊與理準備切到備忘錄,繼續把剛才沒寫完的思路寫完時,一則視頻通話的請求跳了出來。
柊與理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吓得愣了下。
她的腦子還沒從剛才如何組織語言、闡明解題思路的軌道上跳出,短路了一瞬間。
好在她很快反應了過來,還記得要讨論問題。
只是接通視頻通話時伸手過去的動作,看着有點不太協調。
然而衆所周知,視頻通話這種東西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滿足兩個異地人之間的“面對面”溝通的需求的。
所以接通的那一刻,映入柊與理眼中的只有兩樣東西。
一樣是同桌的臉,另一樣則是她自己的臉。
自己的臉是吓不到柊與理的。
因為雖然臉盲,但是再怎麽說她也看着這張臉十幾年,她的自我認知完全沒有問題,甚至可以說還挺敏銳。
可這樣的待遇同桌就完全享受不到了。
即使知道視頻對面的人是自己的同桌,可在沒有了固定的場景(教室)、固定的時間(上學時間)、以及固定的氛圍後,柊與理還是被那張突然出現在自己手機屏幕上的、陌生又好看的面孔給吓了一跳。
于是在這則視頻接通後,跡部景吾看到的就是屏幕對面的女孩,像一只被狠狠吓到了的、應激的貓似的,差點從她坐着的地方上彈射出去。
跡部景吾:“……”
實際傷害為零,但心理損耗莫名很大。
有那麽一刻他差點想問,本大爺就這麽吓人?
可一想到女孩的臉盲,某人又瞬間沒了脾氣,只剩下想要發笑的無奈。
大概是突然換了見面的環境,她一時間沒能把現在的他和平時的他匹配上的緣故。
這麽想來的确和貓是差不多的。
看着屏幕裏因對面手機被放平而映入鏡頭的天花板,他按下鏡頭轉換的按鍵。
大概花了三秒告訴自己,屏幕裏的那張臉就是同桌後,總算平靜下來的柊與理這才撿起剛剛被自己扔到桌子上的手機。
然而在看到屏幕變成了草稿和同桌的筆跡後,柊與理很快又意識到自己的心理建設不用繼續做了。
“跡部同學?”她也把相機轉到了後置攝像頭,試探地喊了一聲。
“啊嗯?”
身邊空無一人,而且陳設也明明是平時除了自己就沒有其他人的公寓,卻在這種情況下聽到了同桌熟悉的聲音。
柊與理抿了抿唇,有點別扭又有點後悔自己提出了這個建議。
“抱歉我剛才手滑了一下,手機掉桌子上了……”
她為自己的失态找了個聽上去還算可信的理由。
“嗯,知道了。”
同桌明明是這樣回答的,可柊與理卻從他話裏聽到了笑和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
就好像是在說,“我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配合你裝糊塗好了”。
柊與理:“……”
不過說到底這只是她個人的主觀臆想。
為了遏制尴尬進一步加深,柊與理逼迫自己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迅速投入到學習裏。
所幸轉移注意力這招一貫好用,她和跡部兩個人大概花了兩小時就把題目給解出來了。
“結束!跡部同學辛苦了!”
對過解析确認答案無誤,柊與理放下筆伸了個懶腰。
同桌就跟着說:“你也辛苦。”
然後她一邊活動脖子,一邊跟拿過手機。
視頻通話開始後四十分鐘柊與理的手機就電量告急了,她只能一邊充電一邊跟同桌視頻。
此時兩個小時過去,柊與理拔掉充電線,将手機拿起的一瞬間,感覺像捧了塊燒燙的磚頭在手裏。
正要跟同桌說再見,結束今天的練習時,柊與理聽到對面傳來了一陣很細很小的叫聲。
柊與理不确定那個聲音是什麽,但她猜是貓咪。
她眨了眨眼,可惜屏幕上顯示的依然是跡部同學那邊的桌面。
他的桌面很寬敞也很幹淨,除了草稿紙外,只有他剛剛放下筆的右手還在畫面裏。
但很快,跡部同學的手也從桌面上撤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咚”的一聲躍上桌面的、白色的毛絨山竹……
柊與理:“……!”
真的是貓诶……
跡部同學家居然還有貓咪……
柊與理對貓狗雙全的同桌的羨慕之情,再次達到了一個新的階梯。
“誰放你進來的?啊嗯?”
屏幕外傳來同桌帶着點笑意的問詢和貓咪的呼嚕聲。
柊與理忍不住小聲問:“跡部同學?”
“嗯?”
“這是你的貓嗎?”
她知道這是個不聰明的問題,但也實在不知道問什麽了,只是想看看貓而已。
“是本大爺的貓。”
而他像是知道柊與理在想什麽那樣,原本被固定的鏡頭一陣晃動,然後對準了那對白色毛山竹的“主人”。
旋即,一只并不名貴、在街巷裏就能見到的奶牛貓出現在了柊與理的手機屏幕裏。
“他叫‘喵喵’,是救助回來的。”屏幕外的同桌向柊與理介紹道。
“喵喵?”
柊與理跟着重複了一次這個名字,忽然笑起來。
她的笑聲被同桌聽到。
“啊嗯?笑什麽?”
“不……就是感覺,跡部同學會給貓起這種名字還挺意外的。”
雖然柊與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同桌其實有一只名叫“撒旦之王”的獨角仙,但她還是憑借着直覺感到“喵喵”這個名字與同桌給人的印象相悖。
畢竟說到喵喵,柊與理能想到的除了普通貓,就只有寶可夢了。
然而這話她剛一說完,就聽到自己的同桌輕輕哼了聲。
像是不甚樂意似的:“這麽不華麗的名字當然不是本大爺給起的。”
“只是救助站的人叫他喵喵,他聽習慣了,就只認這個名字。原本給他準備了圖拉真這樣的名字,結果他完全不聽。”
柊與理:“……”
圖拉真……
沒記錯的話,這是古羅馬安敦尼王朝第二任皇帝的名字吧……
把羅馬五賢帝之一的名字安給一只貓,倒不是說有什麽不好,只是在說起“圖拉真你的肉墊真可愛”這樣的話的時候,多少還是有點好笑的。
對此柊與理如實發表了自己的感想:“其實我也感覺喵喵這個名字更好。可能喵喵也是這麽覺得的?”
跡部景吾:“……”
他輕輕啧了一聲,但也沒說別的。
之後征求了同桌的同意,柊與理開始隔着屏幕逗貓。
不過由于條件有限,柊與理的逗貓也只能局限于口頭。
她喵喵來喵喵去地想喊貓來到屏幕面前,可惜喵喵本貓一直不太買賬。
于是在柊與理決定去做其他事情之前,在一陣又一陣的“喵喵”聲裏,某人度過了被兩只貓環繞的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