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跡部景吾的表态讓向日岳人更加不懂戀愛到底是個什麽了。
“話說侑士, 你不是早就在觀察他們兩個的進展了?”
走出更衣室,向日岳人抛接着手裏檸黃色的圓球。
“是啊,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忍足侑士側頭瞥了眼自己的搭檔, 做好了答疑解惑的準備。
此刻他身為一線觀察人的高傲已經盡數體現了。
然而下一秒,向日岳人的問題就讓忍足侑士狠狠失了語破了防。
因為他的搭檔問:“那你知道森見是為什麽不想戀愛嗎?”
“跡部連明目張膽的公開追求都沒有, 肯定是和森見自己的态度有關吧?”
忍足侑士:“......”
“很好,你很會提問。但可惜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向日岳人:“?”
“連這個都沒弄清楚,那你每天都在做什麽?瞎湊熱鬧?”
搭檔毫不掩飾的鄙夷深深刺痛了忍足侑士的心。
一時間他雖然很想為自己辯解, 可轉念一想, 卻發現向日岳人的提問實在是鞭辟入裏,直切主要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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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語凝噎了片刻, 忍足侑士最後只能慢悠悠地擠出一句:“反正跡部看起來是知道的,既然他心甘情願為了森見讓步,我們這種外圍人士閉嘴看着就行。”
“話是這麽說的沒錯啦。”向日岳人撇了下嘴,“可你都不好奇, 沒找人打探過嗎?”
冤枉啊!
他早就打探過了, 可少爺自己不肯說,忍足侑士總不能變出一瓶吐真劑給他灌下去吧?
不過向日岳人這話倒是忽然提醒了他,想要打探消息不光可以找當事人, 還可以找別人啊。
跟森見關系要好的北條由衣, 她大概率是知道自己的朋友為什麽不想戀愛的。
可問題在于忍足侑士雖然和北條由衣同班過,但也說不上有多熟。
而且就算熟了,北條由衣也不一定會把這種事情告訴忍足。
女生之間的友誼可是很牢固的。
貿然跑去詢問, 按照北條由衣以前那出了名的火爆個性, 忍足認為不但很有可能打探不成, 還說不定會給自己招來一頓好打。
“不然我們去問問鳳?”向日岳人提議道。
“為什麽在我們關于跡部和森見的對話裏會出現鳳?”忍足侑士不解。
向日:“噢,北條是鳳的表姐。”
忍足震驚:“哈???”
“怎麽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我也是上周跟他一起出去打游戲才知道的。”向日說。
“好像是姐弟關系不太好。以前北條在學校裏見到鳳都直接裝不認識, 鳳也不敢說自己跟她有關系。”
“鳳那麽好的性格還會跟家裏親戚關系不好?”忍足又被驚到了。
“就是因為他性格好才這樣的。”說到這,向日岳人咂了咂舌,“他感覺對北條有愧疚。”
“鳳不是有絕對音感嗎?北條沒有。他們家的人就一直覺得北條在天賦方面不如鳳,但偏偏鳳又沒有往音樂這方面發展,反而北條一直在學琴。”
“懂了。”忍足點頭表示了解。
“對于北條來說,鳳就是那個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沒錯。”
“可家長的問題又不能怪鳳。”忍足為後輩喊冤。
“是啊。北條自己應該也知道,但是這種事誰能控制呢。”
忍足不禁有些唏噓:“那鳳現在怎麽敢說這個了?”
“那當然是姐弟關系和緩了啊。”
向日朝他翻了個“你這不是廢話嗎”的白眼。
“聽鳳說這裏面還有森見的功勞在。”
“森見的功勞?什麽功勞?”
“因為森見情緒穩定?鳳沒細說,但是他說很感謝森見,北條出國前性格不是也變好很多了嗎?大概當時就有受到森見的影響。”
“這樣啊......”
忍足侑士聞言沉吟片刻,随後在胸前胡亂畫了個不像樣但氣氛還算到位的十字,心中默念“森門”。
向日岳人:“?”
“你幹嘛?”
“突然想這麽做而已。”
忍足侑士聳了下肩。
然後過了一會兒,他感慨道:“其實我感覺只和森見做朋友也挺好的。”
情緒穩定、有難處還會盡力幫忙出主意、就連發現問題的翻譯錯了自己重譯,她都還會捎帶給身邊其他同學一份。
忍足侑士不認為所有人都會喜歡這樣性格的人,但他覺得柊與理在校內的好人緣總是有跡可循。
“可跡部又不想只跟她做朋友。”
向日岳人将雙手背到腦後。
忍足侑士也跟着擡頭,望向距離越來越近、網球場外圍鐵網的邊緣。
上方的天空有飛機經過留下的航跡雲。
過不了多久,風就會将那一條筆直的軌跡吹散,而天空也會恢複到原本澄澈的模樣,仿佛什麽也不曾來過。
“所以我說少爺也挺厲害。森見不想戀愛,他就也什麽都不強求。”
忍足侑士嘆了聲氣。
畢竟有時候放棄可是比堅持,還要更難做出的抉擇。
趁着放假去考西語的時候,柊與理遇到了一道很難的題目。
她是跨考的,從什麽也不會跳到了C1,中間直接略過了四個等級。
所以即便學習準備了一段挺長的時間,柊與理也只有可以通過考試的信心,不認為自己必然可以在這場考試中拿到特別高的分數。
所以在她意識到自己已經為這道題花費了三分鐘後,柊與理當即選擇了放棄剛才長達三分鐘的堅持,同時将那種檢測到知識面缺損的焦躁撇去,不讓沉沒成本繼續增多。
而因為止損得足夠快,柊與理最後還是按照自己平時練習的節奏、順風順水地答完了所有的題目。
走出考場時柊與理稍稍舒了口氣。
又一次還算完美地執行了自己的考試策略,這種舒暢的感覺讓她感覺像是奔行了很長的一段路。
雖然的确很累,可過程是酣暢淋漓的。
事實上柊與理甚至有點癡迷于這種考試結束的那一刻才能品嘗到的愉悅,哪怕許多人都曾經對她的這種癖好表示過不理解,但柊與理覺得無所謂。
早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理解了他人的認同感是一種有了會很好、但也沒有也不會死的東西。
柊與理輕松愉快地回了公寓。
返程的電車上,因為是上午,所以她可以跟同樣還處于上午并且剛結束一場小測的北條,用文字和各種表情叽哩哇啦了一路。
北條明天就要回來了。
雖然明天柊與理這邊的假期也到了尾聲,但剩下的時間總歸是足夠她們兩個面對面聊天再一起吃個飯的。
柊與理滿心歡喜滿心期待。
而當結束跟北條的聊天,切回到會話列表的界面時,望着那個由一只手和網球拍柄組成的頭像,明明沒有新的消息提示,但柊與理還是點了進去。
然後她看見昨天晚上自己給同桌發送的晚安,以及同桌回複的晚安。
最近的幾天假期,由于兩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柊與理和同桌之間互相發送的文字信息,就不像以前那樣多了。
但其實只要稍微往前扒拉一下就能發現,除了晚安和一點試題讨論時沒提到的補充,剩下的消息記錄,幾乎都是短則一小時、長則有三四小時的視頻通話。
所以實際上柊與理跟同桌的溝通,并沒有因為放假而驟然減少。
随後她翻了翻聊天記錄,又意外地發現剛認識那會兒他們還時不時會隔個一兩天才聯系一次,而眼下柊與理已經跟同桌連着半個月都有在聊天了。
沒什麽由來的,柊與理忽然高興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傻樂些什麽,可就是莫名覺得心情很好,甚至還有點希望這樣的半個月可以稍微再延長一下。
不過由于同桌昨天就飛去了國外,今明兩天據說還有活動必須參加,到時候應該會很忙,所以柊與理又将自己這個小小的、正在冒頭的願望往下壓了壓。
她告訴自己說人都是會累的。
要是同桌忙到累到沒法跟自己聊天,那也沒有辦法。
學會放低預期,以盡可能平和的心态看待每一件事,是柊與理自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琢磨出來并且學會的,但她認為自己還算平穩的情緒少不了這種心态的一份功。
回到公寓,她很快給自己找到了別的事情做——西語雖然考完了,但這次柊與理考的只是C1,最高級別還有C2。
止步于關底BOSS面前,放着游戲不通關不是柊與理的作風,于是她又着手開始準備前往下一階段。
她忙忙碌碌,一直到感覺肚子餓了才停了下來。
正準備拿起手機看時間時,一則來電提示讓柊與理的手懸在了半空中。
“跡部同學?”她接起來。
“在忙?”聽筒另一端,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得令人安心。
“嗯。”
“沒吃飯?”
柊與理搓了下自己的發梢,小聲說:“還沒有。”
她真不知道自己同桌是怎麽每次都這麽精準抓住她沒吃飯的。
旋即對面傳來了笑聲:“你一直沒回消息,只能猜你又忙得忘記吃飯。”
柊與理這才将手機從耳邊拿開,打開免提,随後果然看見屏幕上裏有兩條一小時前的消息通知。
她點進去,是同桌發來的圖片和文字。
內容關于小組作業。
假期結束後那個兩人一組的小組作業就要開始第一階段的檢查了。
因為同桌外出,所以柊與理跟他提過如果有想修改的地方可以直接發給自己,她這邊随時都能摸到電腦,改起來會比較方便。
于是柊與理當即打開了文檔,一邊對着同桌指出的內容查找要修改的地方,一邊對電話那邊說:“我看到了,現在就幫你改。”
結果對面嘆了一聲。
那長長的一嘆不知道跨過了多少公裏,清晰地傳到柊與理的耳中:“現在你應該先去吃飯。”
“可是我都打開文檔了。”柊與理跟同桌讨價還價起來。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但試試總沒錯,況且同桌又不在旁邊,他又不能像在學校裏那樣直接把柊與理從座位上拔起來。
“改完再去,我保證我會在飯點吃上飯的,現在東京才七點不到。”
“......好。”
耶。
柊與理幾乎能從那片刻的停頓裏,想象出同桌可能會閉眼再繼而緩慢睜眼望着自己的動作。
讨價還價的成功讓她高興地敲起鍵盤。
至于電話柊與理也沒挂,就這麽開着揚聲放在一邊。
而她的同桌也沒有主動将通話切斷。
于是兩人就又像平時那樣,安靜地各做各的事,但又能從偶爾傳來的小動靜裏得知對方大概在做什麽事。
柊與理想自己的同桌現在或許正坐在酒店裏或者等候席上。
總之他肯定是有些無聊的。因為柊與理能聽到他偶爾用指節敲擊桌面的聲響。
不過柊與理覺得他肯定也不讨厭這樣的無聊。
畢竟即使手邊什麽也沒有,可以做的事也能有很多,就比如柊與理偶爾會在腦子裏把看到的所有物品翻譯成自己學會的所有語言。
要是有哪個她翻譯不出,就說明她該鞏固了。
遺忘曲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除非那個人罹患了超憶症。
“景吾少爺,車到了,可以出發了。”
無人打擾的寧靜中,一道成熟沉穩的聲音在通話另一邊傳來。
柊與理沒有說話,随後又聽到自己的同桌說了聲“知道了”。
等到那道陌生的聲音像是徹底不會再出現時,柊與理忍不住笑了一下。
“景吾少爺?”她把那個稱呼學了過來。
然而電話對面沒有應聲。
肯定不是在生氣。
對于同桌的氣量,柊與理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了——那就是他似乎是不會生氣的。
如果他忽然做出了什麽反常的,不太符合平時作風的舉動,那十有八九會是同桌自己的原因——反正上次同桌無端端地飛快挂斷柊與理的電話,跟柊與理解釋自己狀态不太好晚上還做了個很累的好夢時,他就是這麽跟柊與理解釋的。
同桌沒有反應,柊與理也沒有就此罷休,反而繼續打趣道:“景吾少爺你要出門了嗎?”
随後柊與理捕捉到了很輕的“啧”的一聲。
“沒事學這個做什麽?”
柊與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學。或許是因為感覺可愛,又或許是因為感覺不同尋常。
忍足和班上的其他人偶爾會管他叫跡部,柊與理自己平時就只管他叫跡部同學。
如果不是有時候還會在各種名冊上看到同桌的全名,柊與理甚至會覺得剛才那一下,她還不會那麽快地反應過來“景吾少爺”是別人在叫自己的同桌。
“想學嘛。”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柊與理就幹脆把最原本的想法說了出來。
“......學點其他好的。”
她聽見同桌帶着點無語地對自己說。
“可景吾少爺不好嗎?”
“要是景吾少爺不好的話,那什麽是好的?”
柊與理追問着,甚至幾乎是帶着一點求真的認真态度在問了。
因為她真的沒感覺景吾少爺不好诶?
只不過可能她的身份不太适合這麽叫他就是了。
“把稱謂抹掉,普通叫名字就好。”同桌說。
稱謂抹掉。
普通地叫名字。
輸入指令,計算結果。
“......景·吾?”
最終柊與理聽見自己發出了兩個、令她自己都有些陌生的音節。
而這兩個音節,又像是觸發了什麽莫名的條件。
讓她收獲到了一片短暫的寂靜,而不是“對”,又或者“錯了”的答複。
就在柊與理以為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麽的時候,電話的另一端,響起了她熟悉的、短促的、像是笑一般的促聲。
“你是在喊哪個陌生人嗎?啊嗯?”
柊與理:“......”
“我以前又沒這麽喊過你......”
被笑了,雖然不是嘲笑,但柊與理多少還是有點不服。
“那你多喊幾次,練練就熟了。”
柊與理感覺他笑得更開心了,哪怕她此時看不到同桌的臉。
“不要......平時喊跡部同學就夠了......”
她小聲地拒絕了這個像是為了自己好的提議,卻又得到了一聲笑。
“好。”
與她相隔甚遠的少年說。
“随你喜歡叫哪個。”
“那我真的不可以叫你景吾少爺嗎?”柊與理趁機出擊。
“......”
從同桌幾乎能讓人感覺到有些咬牙切齒的沉默中,她再次得到了絕對否定的答案。
于是緊接着她又聽到同桌說:“可以,等回了學校,你天天叫本大爺都沒意見。”
柊與理:“......”
那、那就不必了......
“啊嗯?怎麽不說話?”
忽然被一轉攻勢,柊與理的腦子裏就只剩下趕緊把電話挂了。
“對不起我不叫了......”
她想象了一下在學校裏這麽喊同桌的場面,總覺得......應該會非常的羞恥。
同桌聞言旋即“哼”了一聲。
柊與理羞愧地低下頭,又忽然有點拿不準同桌有沒有在生氣了。
畢竟他這樣的反應,是柊與理以前從來沒見過的。
然而容不得柊與理繼續想太多,她的同桌很快就又說:“電話我先挂了,準備走了。”
柊與理聞言點點頭,點完才意識到同桌看不到,連忙應道:“好。再見。”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景吾。”
有點讨他開心的意味。
就是不知道同桌有沒有這麽好安撫。
但所幸柊與理很快得到了答案。
“晚點給你回電話。”
帶着笑。
随後又過了兩秒,電話被挂斷了。
聽着聽筒裏傳來的忙音,柊與理眨了眨眼。
她的同桌,怎麽感覺還挺好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