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
雀變成了貓,“小北。”
“你怎麽進來的,許佳音開的門?”路向北看樣子并不知道她要來。
“鎖換成密碼的了,我用我的生日試了下。”
我伸出自己的手指,我每天輸的數字竟然是路向北前女友的生日,反正不是前女友就是初戀。想想我在路向北面前糾結給顧裏安發了個短信算什麽。
我還在想那個密碼數字時,楊雪莉已經上前抱住了路向北,她雙手在路向北背後,頭埋在他胸前,“小北,你長高好多。”
他們擁抱的這一刻,我以為自己只是目瞪口呆,而從嗓子到心眼好像都被堵住了,沒來由的打起嗝來,我連忙伸手捂住自己嘴巴,路向北好像朝樓梯這邊看,我怕被發現趕緊往後躲,盡力不發出聲音地回房間。我腦子裏都是楊雪莉靠在路向北胸前的樣子,之前路向北拉我上地鐵,擁擠的地鐵裏我也曾很近的靠近過他的胸口,可這兩種完全不一樣,我上樓的時候路向北都沒有推開她。
我稍有些煩躁,打電話給沈珺珺出去吃飯,沈珺珺還說,“你都多久沒約我出去吃飯,怎麽今天家裏沒米了?”
“不是家裏沒米,是家裏來了只孔雀,開不了夥。”
“什麽開不了夥,我覺得你心裏有火。”沈珺珺真會戳人心思。
“小男呢?叫她一起出來吧。”這話題我可真不想繼續。
“她最近不知道忙什麽,約幾次都說沒空,指不定談戀愛去了,算了算了,你待會兒出來吧。”
我下樓時候張望着,想知道楊雪莉是不是還在,我心裏是希望她已經走了,她在這兒我總感覺是個入侵者一樣,而楊雪莉偏沒有如我所願,她和路向北對面坐着,我又感覺自己像做賊一樣,想去探聽他們之間的秘密,又怕被發現。
“許佳音,你去哪兒?”路向北突然跳過面前的楊雪莉問經過的我。
“我約了朋友出去吃飯。”我回答得像個小怨婦,其實我心裏是想說,你跟一女的又抱又對視的,我在家待着幹嘛。
“你出去吃飯我吃什麽?”他當着楊雪莉的面問我。
“小北。”楊雪莉叫住他。
“雪莉你先回去吧,我要吃晚飯了。”路向北的理由聽上去有點好笑,但他跟楊雪莉說話的聲音卻是溫柔的。
楊雪莉就站起來,噠噠的高跟鞋聲音,經過我身邊時又看了我一眼,在她眼裏仿佛我才是入侵者。
路向北走到我身邊像個小孩般說,“許佳音,我們準備晚飯吧,我餓了。”
我心頭像剛拿出來的冰激淩,在35攝氏度的天氣裏,路向北撒嬌般的語氣像拂過這塊冰激淩,一瞬間化了,露出平滑的表層。
黃昏的紅色彩霞席卷而來,陽臺門的倒影被折射在地上,整個房間被照得透紅,我“哦”了聲,我說,我去準備晚飯,你把地板打掃下,你朋友她把地板弄髒了。
路向北他也“哦”了聲。
沈珺珺總是體諒我突然的放鴿子,我跟她說我要在家陪向北吃飯,她表示完全可以理解。
我的好朋友沈珺珺是個多好的姑娘,我這麽回她的時候,她滿臉笑意的放下手機,孤單的一個人回到同樣是一個人的家裏。我是個很不稱職的朋友,突然有一天沈珺珺突然消失的時候,我除了她的電話號碼外,一無所知。
在我們身邊的人,他們總是很輕易的就溜走了,楊雪莉對路向北就是這樣。
☆、他的故事
向北吃飯的時候跟平常沒有任何異常,還誇了我,他說許佳音你做飯竟然進步了,許佳音你還是有天分的,不過也是我教得好,許佳音下次你爸媽來的時候你就給他們做飯吧。
路向北滔滔不絕,好像楊雪莉沒有來過,每跟我說一句話,都要帶上我的全名,“許佳音”幾個字快跟個口令似的了。
“向北。”
“嗯?”
“今天來的那個女生是誰啊?”我猶豫了好久才問,“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屋內了,好像對這裏很熟。”
路向北抓着筷子的手停住了,到目前為止,我才覺得我對路向北知之甚少,我只知道他有個舅舅,他父親去世了,除此之外他的家庭,他的經歷,他的朋友,我一點都不清楚。我嘗試性的探問那個女生的來歷,也根本沒把握他會告訴我,畢竟看上去是一段過往。
“雪莉,楊雪莉。”他告訴我那個女生的名字。
我雖然只聽了名字,但從他說話的聲音仿佛聽了一半的故事。而正式的故事,在晚飯後,路向北跟我說,許佳音我們去買個西瓜吧。
我們從開着空調的屋子裏走出去,戶外像個大型蒸籠一樣,空氣中的熱度撲面而來,我取下手腕的頭繩盤起頭發,遺漏了幾絲在脖頸處,路向北看着我說,雪莉很會綁頭發,我高一的時候認識,她整個高中都梳着整整齊齊的馬尾,發質也很好,烏黑光亮的。
我心裏已經吐槽,沒錯沒錯,高一純情小男生心目中的初戀女神都是這樣,發質都很好。
路向北繼續他的講述,他肯跟我講,我已經受寵若驚了。于是,接着的一段路上我知道了路向北父母的故事,以及楊雪莉在适時的時候出現在向北的人生中。
我媽媽19歲的時候認識了我父親,據說我父親那時跟我差不多大,是個消防戰士呢,健康帥氣。她19歲的那個夏天發生了一場火災,我父親從火場裏抱着她出來的時候,我媽在他懷裏覺得他是全世界最帥氣的男人,這輩子就只認定我父親。那個時候她每天的心思都是想着怎麽見到我父親,三十幾度的天去消防局的門口轉悠,還翻牆進去過去呢,結果被裏面的士官發現訓了一頓,正巧我父親經過她就直接沖上去給我父親塞紙條,塞完就跑了,邊跑邊喊,路至遠,不見不散。
我聽到這裏笑笑,“你媽媽還真是個為愛勇敢的女子。”我仿佛腦子裏仿佛能出現向北的媽媽熱情洋溢的樣子,要把一顆熾熱的心捧到愛人面前。
路向北點頭,她還是個為愛義無反顧的女子。我媽媽的熱情終于等來我父親第一次的赴約,她說我父親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去的,嶄新的衣服,幹幹淨淨的鞋。那一天下了一場大雨,他們看完電影一路跑着躲雨,我父親看着我媽媽腳上的鞋子全濕了,就把自己的鞋脫下來讓她穿上,等雨小一點的時候,他就赤腳跑回去了。我媽媽那時候覺得我父親可傻了,至少應該等雨停了送她回家,要表達個愛意還別別扭扭的。
我想到路向北平常那些小別扭,說,“其實你跟你父親很像啊,你自己不知道你想對別人好的時候多別扭。”
“許佳音,你有時候也跟我媽媽很像,總讓人不省心,只是我媽媽比你勇敢很多,哪像你連跟那個叫顧裏安告白一次都畏畏縮縮的。我媽媽那時候畢竟才高三,她跟我父親的愛情得不到父母的祝福,我媽媽高考一結束就收拾行李去找我父親說要一起遠走高飛,最後我父親帶着我媽媽又把她送回她父母手中。我舅舅大學暑假放假回家,看妹妹日益憔悴,于是就偷偷幫她安排去和父親見面。那時候父親派遣到外地,當他看到跋山涉水滿腳泥濘的我媽媽對着他笑,像整個世界送到了自己面前一樣,第二天他就請假帶媽媽回家,跪在我父母面前請他們把女兒嫁給他。在我媽媽滿20歲的那天他們約好去登記,我媽媽那時每天都在等自己20歲的生日到來,到來了就可以正式成為我父親的妻子,可是最後她沒有等到我父親回來,還有兩天生日的時候等來了父親在一場救援中犧牲的消息還有他全部的日記本。我父親犧牲的時候都不知道世界上會有一個我。”
夏天的夜裏,依舊還有蟬鳴,路燈像一整排的星星一閃一閃,有小孩子三三兩兩轉着圈咯咯地笑,不小心撞到我們面前,路向北扶住一個小女孩說小心。我絲毫感覺不到天氣有多熱,停住腳步看着他,輕輕地喊了聲,向北。
我媽媽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是一生相許。
我想去不久前,我就站在街頭跟他開過玩笑,說以身相許。
“那後來呢,你媽媽怎麽樣了?”我迫不及待地問。
“他把我生下後有一段時間得了抑郁症,沒人能勸動她嫁人,我一歲的時候把我留下交給爺爺奶奶照顧獨自去了父親最後生活的地方,她一直不用手機,跟家裏聯系一直都是寫信,她說等信的時候就覺得日子還有盼頭,等着知道我的一切。我父親是個孤兒,我媽媽說我父親很可憐,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最後連自己有個兒子都不知道,他雖然叫路至遠可是這一生的路卻沒能走得遠。小一點的時候,家長會是爺爺和舅舅輪流來開的,作文要寫我的爸爸時,我寫不出來,就問舅舅我爸爸是誰在哪裏,怎麽我從來沒見過他,舅舅告訴我,向北啊,你爸爸也沒有見過你,但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你的媽媽也是個很勇敢的人。”
接着路向北終于說到楊雪莉的那部分。
那樣成長的路向北也不願意跟別人玩,他覺得自己就是不招人喜歡吧,也沒有什麽人願意跟他交朋友。一直到高一的時候,雪莉出現了,她成績很好,可是因為有向北在,她總是只能考第二名,她一直争強好勝,有一天放學的時候楊雪莉氣鼓鼓的來找向北,說,路向北,你念補習班了是不是?路向北說沒有,楊雪莉不信,拉着他去自己家裏一起寫作業。剛開始是被迫拉過去的,後來楊雪莉就習慣了,每天放學都等他一起,向北解題的速度總是比她快,楊雪莉終于相信了,她說,路向北你簡直是個天才,但我還是會贏你的。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校外,楊雪莉都沒有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跟向北在一起,同學間也許會傳楊雪莉喜歡路向北這種話,楊雪莉也沒在乎過。路向北覺得楊雪莉活潑的樣子就跟他知道他媽媽一樣。而楊雪莉的眼裏,路向北就是個比其他男生都要優秀,聰明,好看,也不膚淺。
楊雪莉畢竟是個少女,有一回他們走在路上,有個背吉他的男生經過,楊雪莉就說好帥哦,小北你會不會彈吉他?因為楊雪莉問,所以向北就去學了吉他,學校校慶的時候他還報名參加了演出,在臺上彈着吉他唱歌,唱的是同桌的你。
那天校慶結束,楊雪莉高興得不得了,她問路向北,小北,你是為我學的吉他吧。路向北只會害羞得摸頭,楊雪莉說,你不知道你彈吉他的時候多帥,你唱歌的樣子多好看。
路向北長那麽大有朋友對他表現出這麽大的崇拜,好像只要楊雪莉說喜歡什麽他都可以去學。
路向北高三的那年,馬醫生買了我們現在住的房子,當時還不是這樣的鎖,馬醫生把鑰匙交給向北說,這兒屬于你了,房子也是一個家的象征,你可以随時邀請你的朋友過來玩。當然,向北第一個想到了楊雪莉,他翻了很多食譜該準備什麽菜招待她,馬醫生也經常跟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玩飯後的游戲。別的高三學生愁着高考的時候,向北卻是最開心的時候,高考的分數也毫無意外的好,他想跟楊雪莉填一個大學,楊雪莉說,小北,我不能跟你一起念大學了,本來應該早點告訴你的,我爸媽要送我出國念法律。
她還開玩笑說,小北,我念法律你就不要念了,否則我們又是競争對手了。
于是,路向北真的沒有選法律,他選了醫學院。
那一年夏天,楊雪莉去了美國,奶奶去世了,他媽媽因為奶奶的去世回來過一次,後來又走了。時差和課業的繁重,楊雪莉後來就很少跟向北聯系了,向北是這樣的人,覺得對方忘記自己了,就沒有再去主動聯系。
我不知道楊雪莉算不算路向北的初戀,就算不是,在路向北的人生軌跡裏也是劃下了濃墨重彩一筆的重要的角色。
四年後的楊雪莉又回來了,像是要證明某件事般找了過來,褪去了稚氣青澀,作為一個長大的女人驕傲的回來找向北了。
路向北全部講完,我們已經走到了水果店,我還沉浸在他的故事裏,他叫我,喂,許佳音,快過來挑西瓜,你比較會挑。
☆、怦然心動
那天西瓜買回去後,我們都沒有吃,我切開後放進了冰箱,我說,向北,我們明天再吃好不好,你喜歡吃冰的嗎?
我一開始只想知道楊雪莉是誰,可知道了向北父母的故事,向北的成長,所以馬醫生跟我說向北其實是孤獨的,我在他臉上看着笑容的時候從沒有覺得他是孤獨的,我在跟他鬥嘴的時候從沒想過他有一天會跟我說,我父親犧牲的時候都不知道這世界上會有一個我。他表現得就好像從來沒有悲傷過。
我睡不着坐起身打了電話給馬醫生,我說楊雪莉回來了。馬醫生聽到問我,向北跟你說了很多吧。我隔着電話點頭,于是還有一些內容是我問馬醫生的,向北當時沒告訴我,馬醫生說小時候的向北吃飯睡覺上學做作業玩耍都是自己一個人,別的小孩會偷偷說向北的媽媽沒有結婚就生了他,小孩子哪知道愛情是什麽,只知道結婚才能生小孩。向北即使被欺負了也不在大人面前哭,只有一次他問馬醫生,我是不是要像個正常小孩別人才會喜歡我。
我可以想象那麽小的路向北默默承受着,不在家人面前哭,偷偷躲着擦過眼淚,那麽小的向北想怎麽表現得讓別人喜歡,學習好老師就會喜歡,聽話爺爺奶奶就會喜歡,所以我爸媽來的時候他能表現得那麽讓人喜歡。而我還那麽沒心沒肺地說着我青梅竹馬的顧裏安,用他的零花錢給我買棒冰。
我突然很想見他,連要跟他說什麽都沒想好就起身下樓,跑到樓下剛好路向北從房間出來,客廳的燈沒有開,只有窗外街道的路燈和樓梯微黃的光折射着,我腦子一熱竟然沖上去背後抱住這個比我小6歲的男孩,我們之間隔着兩層棉質T恤,我雙手環在他的腰上,臉貼在他的後背,如果可以我想去你的小時候在你孤獨的時候給你一個擁抱。
路向北顯然沒預料到我在半夜突然沖出來的擁抱,他一動不動呆立着,好一會兒他才用手拍了我的手,許佳音。
我“嗯”了聲,聲音很小,路向北沒有聽到,我聽到他嘀咕了下,“許佳音,你不是夢游吧。”
我倏地發覺自己又做了件抛開理智的事,我這麽大一個女的半夜不睡覺,跑過來背後擁抱一個純情男孩,我跟個女流氓有什麽區別,等到了白天路向北還不笑死我。既然他覺得我是夢游,我就得死撐到底裝夢游。
我的手還環在他的腰上,路向北小心地掰開,轉過身來,我趕緊把眼睛閉上,他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我沒任何反應,思考了會兒,小心翼翼地把我手臂拉到他脖子上,接着攔腰把我抱起,一步步走上樓梯,我閉着眼不知道他什麽表情,但近在咫尺我靠在他的胸口,一個正年輕的男孩的胸口,他的呼吸,他身上所有的味道都讓我沒法不緊張。
十級臺階那麽快就到了,他用腿頂開房間的門,右手護着我的頭,左手從我後腦抽出,怕驚醒我似的把我放在床上,再替我蓋好被子。我竟然留戀着那個懷抱,留戀着剛所有的感覺,此刻我多想拉住他的手,讓他不要走,許佳音,做人不要太流氓。我忍着內心慌亂的躁動,身體一動不敢動,聽到他離開的腳步才緩口氣,路向北在出去之前我聽到空調遙控器的聲音,幫我把溫度調高了些。
路向北下樓後,我好久好久都睡不着,腦子裏全都是他父母的故事,他母親固執的用一生愛一個人,愛的開始是一場火災于是愛的過程也如同火一般,他講故事淡然的樣子,沒有一點悲傷,可我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說過“你的人生太完美”,我此刻心髒的跳動仿佛全部都來自路向北,為他心疼的跳動着。
幾天後的一天,我上着班,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我直覺這個電話非同尋常,這種可怕的直覺讓我在接起電話,聽到那頭的聲音,“許佳音嗎,我是shirley,楊雪莉。”我心頭驟然揪起來。
楊雪莉說那天匆忙,要約我出來談一談,我本能想拒絕這個約談,好奇心又驅使自己答應,楊雪莉說那我來你公司附近吧,我說把地址告訴你吧,她卻說不用,我知道,你中午幾點吃飯,我請你吃飯。
我拿着電話覺得很無語,連我工作地址都打聽好了,律師就是律師,真了不起。
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等楊雪莉,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選車的顏色跟她人一樣,妖豔。拿着手包踩着何時何地也不能脫下的高跟鞋,卷發一邊側在肩頭,整個人都很有氣勢,我想着路向北跟我說楊雪莉很會綁頭發,整個高中梳着整整齊齊的馬尾,發質很好,烏黑發亮。我那麽在意路向北形容她的每一句話。
她走進來很快發現了我,坐下的姿勢都如同只優雅的孔雀。楊雪莉說話一點不拐彎抹角,她一坐下便直入主題,“許小姐,我看你跟小北的關系似乎挺好,所以找你想找你幫個忙。”
我手上拿着叉子攪着面前的意面,服務生過來問楊雪莉要點什麽,她說,水就可以了。
我沒有問她什麽忙,我不問她也會繼續說,“前幾天我去找小北,他告訴你我為什麽去找他了嗎?”
我說,沒有。
楊雪莉聽我的回答似乎很開心,“我還以為你們關系有多親密,不過還是找你試試,我回來是想勸小北跟我一起出國學習,他應該接受最好的教育,有最好的老師,他的天分不應該被埋沒。”
是是是,就你們這些頂級人才出國學習才不會被浪費。
“所以呢?”我反問。
“你每天都跟他在一起,如果把他當朋友的話,我覺得你可以勸勸他,當然我也沒指望你完全可以說服他。”
楊雪莉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看着她的手,手很好看,白嫩修長,指尖的形狀也很好看,藕色的指甲油,很精致。我右手指彎曲看着自己的指尖,相互磨蹭着,我的手指頂多算個幹淨。
我擡頭看着她問,“留在這裏就不能好好學醫嗎,向北他想做什麽想去哪裏不是應該由他自己決定嗎?”
楊雪莉發現找我簡直是個錯誤,給我一個不能溝通的笑,便叫服務生過來結賬,服務生送過來的水她一口也沒有喝,我說,“不用了,我已經買好單了。”
楊雪莉站起身,幹脆利落的走了出去。
我依舊坐在那兒,心頭千絲萬縷。
顧裏安剛好也來吃飯,看我在,坐到我對面,我一時沒發覺,“喂,佳音,你身體不舒服嗎?”
“哦,沒有,剛見了個人。”
“你的表情像是見了鬼。”顧裏安開玩笑的對我笑。
我仔細盯着面前的顧裏安,我從小長大的朋友,一直照顧着我的男孩子,我一度覺得是這二十幾年來對我最好的男孩子,我偷偷心動過的男孩子,我此刻好想跟他說,“小安,怎麽辦,我好像喜歡上了那個叫路向北的男孩子。”
☆、沖動的告白
禮拜六的早上路向北跟我說,可能他晚上不在家吃飯。我“嗯”了一聲,我會自己吃的。他又補充了句,不用給我留飯了。我“哦”了下。
我睡了個午覺再下樓時,他就已經不在家了,我猜想他已經出去了。
楊雪莉第二次聯系我,就在這個午後,屋外的蟬鳴告知我夏季的最頂點已經到來,初夏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個夏天不會多熱,它總是不緊不慢讓我錯覺了,其實哪有不熱的夏天。
我存過楊雪莉的號碼,不知道為什麽就存了,她說,許佳音,能拜托你幫我把小北的吉他送過來嗎,我今天生日,他忘記帶過來了。
原來路向北今天是去楊雪莉的生日。
因為要拿吉他,我第一次進了路向北的房間,他的房間很簡單,吉他靠在牆邊,白色的書架上堆滿各種醫書,竟然還有漫畫,我也不知道他看漫畫,幾本曲譜,幾張CD,我拿起吉他目光停留在一副立着的相框裏。
高三九班,我一眼在照片裏找到少年的路向北,笑得很燦爛,還有旁邊少女時代的楊雪莉,笑得很好看,果真如路向北說的那樣,紮着馬尾。我仿佛能透過這張照片穿透過歲月,路向北講楊雪莉和他少年時代的故事栩栩如生在我面前,陽光蟬鳴樹木都和現在屋外的一樣,只是我沒出現在那個歲月裏。那個時候在這個世界,這個地球上,這個國家,這個城市,我們呼吸着一片空氣,可是我們彼此不知道對方是誰,24歲的我是個沒長大的大人,恍恍惚惚地工作,嘻嘻鬧鬧地追着我的愛豆跑,從來沒想過未來在哪裏,會遇見誰。
除了這張之外還有一張嬰兒時候的向北跟他媽媽馬醫生爺爺奶奶的合照,向北的媽媽真是個好看的女人,路向北跟他媽媽長得像極了。
所以,至少那時候的楊雪莉對路向北來說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我放下照片,背着吉他出去,打車坐在後座,小心抱着路向北的吉他,路向北為楊雪莉才學的吉他,楊雪莉生日,路向北要給她彈吉他。
到達目的地,我依然抱着吉他闖進這個熱鬧的聚會,比第一次馬醫生帶着我和路向北去他的同學會還要心慌。楊雪莉穿着華麗的衣服,大概林珊妮從頭到腳看一眼才能辨別出的品牌,她跟旁邊的人打了聲招呼就朝我走過來,“辛苦你了,留下來一起玩吧。”
Excuse me我跟你是能一起玩的關系嗎?我要留下來不是給自己找膈應麽。
“我還有別的事,先走了。”真慫,我除了回家摳腳還有屁事。
“佳音?”馬醫生發現了我,過來跟我打招呼讓我找到了安全感。
“哦,馬醫生。”我變臉的速度也是挺快的。
“你怎麽來了,來着向北的嗎?”
我擺擺手,“不是不是,我來送個東西。”
“舅舅,是我讓許小姐幫忙把小北的吉他送過來的,我很久沒聽他彈過吉他了。”楊雪莉親密地跟馬醫生說,聽聽這區別,我喊馬醫生,人家是喊舅舅。
“那這個吉他放哪裏?”
“交給我吧。”楊雪莉從我手中接過,“我待會兒給小北。”
“那我就先走了,馬醫生再見。”以前沈珺珺給我送東西一個人離開的時候,我看着她的背影覺得很落寞,這會兒我也覺得自己很落寞。
我轉身沒多久,馬醫生就叫住我,我回頭看他,臉上有些尴尬,他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我有點手足無措,腳步往後退。
“許佳音。”我倒退的時候撞到路向北。
我一回頭看着今天的路向北,跟往常的T恤不一樣,他穿着件白色整潔的襯衫,襯衫束在褲子裏,腿很長,脖子上的領帶襯托得他是個大人,真不是我以為的小孩。
他向楊雪莉手中的吉他看去,經過我去問楊雪莉,“你讓她送過來的?”
楊雪莉點點頭,“嗯,我想聽你彈,生日禮物不行嗎?”
路向北深呼了口氣,“你要聽,我随時都可以,你是要證明什麽一定要叫她送過來,你做什麽決定都不用通知我一次。”
“小北。”路向北的生氣讓楊雪莉覺得莫名其妙。
路向北又轉身朝我和馬醫生走過來,馬醫生說,“雪莉生日你別讓她不開心,我送佳音回去。”
楊雪莉走過來,“小北,對不起。”
我像個局外人一樣站在這裏,路向北現在是別人的小北,我只能從馬醫生身上尋求幫助,“馬醫生那麻煩您送我回去,我好像确實沒帶夠回去的錢。”
馬醫生對我點點頭,“走吧。”
我跟馬醫生出去的時候,扭頭眼神在路向北身上停留了一會,看他和楊雪莉站在那兒,很般配。本來醫生和律師就很般配。
我到樓下跟馬醫生說,你趕緊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已經麻煩您了。
他說,佳音,我們都沒想到過了幾年了,雪莉會回來。
我假裝無所謂,呵呵地笑,詞不達意,“回來的好,祖國嘛,都要回來的,呵呵呵,回來挺好的。我先上去了,好熱哦。”
我進門後四下打量着這裏,我讓自己搬進一個不想走出去的房子,我讓一個人走進我的心裏,我也沒法趕他出去。我看着我們吃飯的餐桌,我們在這張桌子上吃了好多飯,我想到我媽說兩個人不就是搭夥過日子麽,原來愛就是那麽簡單,我愛你就是想跟你每天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我心疼過路向北,而此刻心也很疼,以前沈珺珺跟我說,心疼是愛的開始。
晚上路向北回來了,他拉着領帶,解開領口的扣子,見我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發呆,他吓了一跳,“許佳音,你坐這兒發呆幹嘛?”
我沒有回答他,他又說,“喂,許佳音,你不是又夢游了吧。”
我依然不想回答,他蹲到我面前,“許佳音,你吃飯了嗎?”
“許佳音許佳音許佳音,為什麽喊她就是雪莉,我就是許佳音!”我突然委屈。
“不喊你許佳音喊什麽,你要我喊你什麽,佳音?佳佳?音音?你自己受得了?許佳音你多大了還會為個叫法生氣。”路向北看我的樣子覺得好笑。
“我是很大,你們年輕人的愛恨糾葛我不懂,你的雪莉又聰明又年輕又漂亮,念法律就高高在上哦。”
“雪莉今天叫你送東西過去我确實不知道,她沒有壞的心思。”路向北以為我為送吉他的事情生氣。
“她什麽心思你一點都不知道嗎?不是初戀嗎,門的密碼也是她生日,男人不都放不下初戀嗎?”
“許佳音,你那麽在意雪莉幹嘛,你不也有青梅竹馬嗎,那個叫顧裏安的不還從小就給你買過棒冰嗎,我說過什麽嗎?”路向北把整個領帶都拉開了。
“哦,我在意你的楊雪莉,我在意她幹嘛?”
“什麽叫我的楊雪莉,我哪知道你在意她幹嘛,你這樣我還以為你喜歡我。”
“昂,我喜歡你,我是喜歡你。”我沒有思考看着路向北脫口而出,路向北一下子愣了。
我自己說完也愣了,這不是給顧裏安發消息還有回轉的餘地,屋子裏只有我跟路向北兩人,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要把話收回都難。我站起來從他身邊過去,他叫了我下,“許佳音。”
我停了一下,他再沒說話,我等不到他下一句話,我就知道這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而已,他自己之前不是還說嘛,男人這種生物,一個女生是不是喜歡他,他是有感覺的,那女人這種生物呢,一個男生是不是喜歡他,她是不是也是也有感覺?是吧,路向北對我沒有室友關系之外更多的心思。
我背對着路向北眼淚流了出來,原來确定自己愛上一個人會這麽難過。
☆、冰釋前嫌?
我對路向北說出我喜歡你後,并沒有像之前給顧裏安發消息那樣覺得自己是神智不清,我清楚地知道,我确實愛上路向北那個比自己小六歲的男孩,我愛的這個男孩心裏放不下的女孩回來了,只要他願意,他們可以一起去開始更好的未來。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我總是刻意避開路向北,早上早早的出門,晚上在公司待到很晚,或者自己逛着街,去看電影,拖着回去的時間,有時候經過水果攤時,總想起來路向北說,許佳音,你給我買給西瓜。那條路我們經常走,去超市買東西,我們走着路也經常吵吵鬧鬧,走得時間最長那次,路向北還告訴了我他父母的故事,他的成長。我不回去吃飯,沒有再發消息給他,似乎他也沒有回去吃飯,我們像是散夥了。
有一天林珊妮突然找我,她給我打電話我都意外,她說,許佳音我們吃個飯吧。林珊妮約我吃飯的地方,是那家豆漿油條店,我們仨,小時候跟顧裏安經常來的,我跟她疏遠後,只有我跟顧裏安來了。林珊妮今天出現的時候終于把孔雀的外衣給脫下了,簡單的裝扮,像回歸大自然般。她說,許佳音,我有時候好羨慕你,從小顧裏安總是向着你,這裏我每次都是一個人來。
這麽久以來,林珊妮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出脆弱的樣子,她在我媽的口中,總是你看人家林珊妮。
我問,“你怎麽今天會約我啊?”
“大概因為你是我唯一交過的真心的朋友,”林珊妮無奈的表情一點都不做作。
豆漿和油條端上來,我和林珊妮都只喝甜豆漿,她舀了一勺送進嘴巴裏,她說,“這麽好喝的東西為什麽大家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