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依賴
依賴
第二天早晨,阿洛起床向窗外望去,風暴已經停息了,不過天氣仍然一片愁雲慘霧,她穿好衣服,和海倫離開了宿舍。
兩分鐘後,她們進了休息室,阿洛突然感覺自己的小包被人抓住了,等她回頭時,就發現扶手椅上的巴蒂睜着布滿血絲的眼睛看着自己。
“阿洛…”他的聲音很低啞,看起來憔悴極了,校袍皺巴巴的穿在他身上,領帶也挂得歪歪斜斜,“我不是故意食言的,原諒我吧。”
阿洛看到他這副慘樣,心裏有點莫名的難受,但她很快甩了甩頭發,狠狠心扯回自己的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禮堂裏,阿洛一邊給面包片抹黃油一邊研究這學期的課程表,她頭頂上空的天花板上正翻滾着大團大團青灰色的濃雲。
“昨晚你沒回宿舍,別跟我說你一直在休息室裏,”丹尼沒好氣的端了一碗麥片粥放在巴蒂面前,催促道,“快吃飯,你這個傻瓜,昨晚你就沒吃東西。”
海倫小心翼翼的看着面無表情的阿洛,思索要怎麽說服兩人和好,雖然她覺得小夥伴這氣來得似乎莫名其妙。
“魔法史,魔藥課,占蔔,還有兩節黑魔法防禦課,”阿洛嘀嘀咕咕的說,“占蔔我根本學不會,早知道當年我就不選這門課了。”
“我也是,我沒有視域,”丹尼愁眉苦臉的說,“每次那茶葉渣我都會亂說一氣,教授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一個大糞彈。”
“沒關系,明年我們就可以擺脫占蔔了,”海倫說,“但是代價也是痛苦的,O.W.Ls要來了,據說期末會有沒完沒了的考試。”
“O.W.Ls确實非常重要,影響到以後可以申請什麽工作等等。”阿洛又開始往面包片上抹果醬,看得丹尼目瞪口呆,心想剛才不是抹黃油了嗎?
但阿洛繼續心不在焉的說,“據說這個學年的下學期我們還會得到求職方面的建議,是爸爸告訴我的,這樣明年我們就可以挑選自己需要的N.E.W.Ts科目了。”
說完,她漫不經心的咬了一口面包片,卻被甜膩的直皺眉,連忙舉起面包片仔細查看。
巴蒂一直在緊緊的盯着她,察覺到她注意力不集中,心裏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便大着膽子從她手裏搶走了那片面包,又重新抹了一片遞給她。
阿洛看到他舉着面包的手有點顫抖,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默默的接過來放進嘴裏。
巴蒂明白她的态度已經軟化了,心情變得雀躍起來,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讓那級長的責任見鬼去吧。
阿洛吃了面包,矜持的把一塊熏魚扔進他面前的粥碗裏,傲嬌的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趕緊吃飯,然後立刻移開了目光。
巴蒂更激動了,他感覺這不是一碗粥,而是無上的美味,這是她的原諒,于是他立刻低頭開始吃早飯,如果不是克勞奇家族教育嚴格,他恨不得把粥稀裏嘩啦倒進嘴裏。
等他吃早飯,四人離開禮堂朝魔法史課的教室走去,海倫看兩人和好,終于松了口氣,也有心情閑聊了,“你們想過從霍格沃茨畢業後想做什麽嗎?”
“這個問題一年級時莎莉級長問過了,”丹尼慢吞吞的說,“我沒別的想法,還是解咒員。”
“噢,那你可要努力了,畢竟你的算數占蔔和古代如尼文不一定能拿到E。”海倫無情的打擊了他的自信。
丹尼顯得非常不服氣,但又無法反駁,只好轉移話題,“你呢,巴蒂?”
“傲羅。”他平靜的說。
“可是他們差不多都是精英,”丹尼說,“你必須非常出色才行呢。”
“但是傲羅晉升最快,”巴蒂說,“不會有問題的,我的成績不需要擔心。”
丹尼被噎了一下,郁悶極了,“你呢,阿洛?”
“我不知道,”她說,“天文學家?”
“是不是迷上麻瓜的天文了?”丹尼得意的說。
“沒錯!”阿洛熱情高漲的說,“麻瓜的天文學裏有個定義,叫洛希極限,指的是行星因為萬有引力不斷吸引衛星靠近,但它們之間有個保持安全的最短距離,這就是洛希極限。”
“而一旦超過洛希極限,潮汐力會把那顆衛星撕碎,然後那顆已經粉碎崩塌的星球會化作星塵,漸漸的聚攏在那顆行星身旁,演變成一個環,将那顆行星環抱。 ”
“用我的粉身碎骨,換你的永恒擁抱。”
阿洛說完,其他三個人都呆呆的看着她。
“我聽不懂…”海倫喃喃的說。
“我也是…我現在懷疑我爸爸是個假麻瓜…”丹尼說。
魔法史被公為是巫師界設計的最枯燥的一門課程,他們的鬼魂教授賓斯先生說起話來呼哧帶喘,拖腔拖調,幾乎肯定能在十分鐘內使人昏昏欲睡,如果天氣炎熱,五分鐘就夠了。
他上課的形式一成不變,總是滔滔不絕的照本宣科,而他們就在底下做筆記,或者更準确的說,是在睡眼朦胧的發愣,阿洛的這門功課勉強能夠及格,多虧了在考試前惡補抄巴蒂的筆記,畢竟除了年級第一,沒人能抵擋住賓斯聲音的催眠力量,她當然也不例外。
今天,他們忍受着賓斯教授拖着腔調的講述巨人戰争的話題,足足忍受了一個半小時,阿洛剛聽了兩分鐘,就模模糊糊的意識到自己昨晚可能是沒睡夠,于是頭一歪,靠着自己的小夥伴睡着了。
巴蒂本來就沒怎麽睡覺,以為自己能在這堂無聊的課上開個小差,誰知道那股蘋果和各種水果混合的芳香越來越近,少女的吐息就在他耳邊起伏,讓他心裏癢癢的。
下課後,賓斯教授穿過黑板飄走了,阿洛聽到鐘聲揉了揉眼睛,意識不清的她摟着巴蒂的脖子問道,“開飯了嗎?”
巴蒂:……謝謝你。
他心裏那些旖旎的念頭立刻被少女這一句開飯驅散了,被打擊的渣都不剩了。
“如果我今年不把筆記借給你,會怎麽樣呢?”離開教室時,他無奈的問。
“為什麽不借給我呢?”阿洛看着他,痛心疾首的說,“難道你想讓我的魔法史O.W.Ls不及格嗎?巴蒂,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我會難過的,如果你想受到良心的譴責…”
她捂住臉,眼睛透過指縫偷看,嘴上卻用發抖的哭腔說,“那你就這麽做吧…”
“我只是随便說說,”巴蒂立刻投降,無奈的哄她,“我知道你根本就沒有認真聽他講課,我會幫你的,阿洛,別難過。”
“哼!我已經拼盡全力了!”阿洛放下了手,那臉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眼淚的痕跡,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愧疚,反而振振有詞的狡辯道,“我只是沒有你那樣的大腦、你那樣的記性、那樣好的注意力,巴蒂,你就是比我聰明嘛,巴蒂,你就不要再說我了好不好?”
“整天給我灌這些迷魂湯。”巴蒂的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他偷偷緩和了緊緊抿着的嘴角。
海倫驚奇的看着阿洛一套連哄帶騙的組合拳下來,一向精明冷淡的巴蒂被她迷得找不着北,可真壞啊!她思索着能不能現學現賣,沒準下次就能拿來對付丹尼。
等她擡頭時,就看到書呆子丹尼正在跟走廊的老巫師畫像就“埃及金字塔地下到底有沒有拉文克勞的寶藏”吵架,他像賓斯教授一樣拿腔拿調,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堆諷刺的話,氣得那個跟不上年輕人潮流語言的老巫師恨不得從畫裏鑽出來給他一拐杖。
海倫:……嘴真欠,得找個機會打他一頓。
吵架勝利的丹尼:……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天上突然下起蒙蒙細雨,他們一路穿過走廊,豎起長袍的領子抵擋九月的寒風,一邊談論着在本學年的第一節魔藥課上,斯拉格霍恩教授會給他們布置什麽作業,一邊急匆匆的往地下教室趕。
魔藥一直都是阿洛最擅長的科目,她甚至懷疑這是斯拉格霍恩家族的天賦,今天的課程是熬制O.W.Ls考試中經常出現的緩和劑,當她和海倫的坩埚冒出一股淡淡的、閃爍着銀白色的蒸汽時,霍拉斯贊賞的看着女兒。
當然也有幾個人的坩埚裏的藥劑變成了綠色或者泥漿一樣可怕的東西,完成的人按照指示把藥劑裝進一個大肚短頸瓶裏,标上姓名交給霍拉斯檢驗。
“今天的作業,”霍拉斯笑眯眯的說,“十二英寸的論文,論述月長石的特性及其在制藥方面的用途,星期四交。”
教室裏一片哀嚎,但霍拉斯并沒有大發慈悲,“我親愛的孩子們,你們必須記得,明年六月你們就要參加一項重要的考試了,那時你們将證明自己學到了多少魔藥配制和使用方面的知識。我希望你們在O.W.Ls考試中都能夠拿到E,這樣就能進我的N.E.W.Ts魔藥班,不然有些人就不得不和我說再見了。”
下課鈴響了,阿洛撅嘴表達對父親的不滿——作業太多了,他們一起去到禮堂吃午飯,天花板比上午的時候變得更昏暗陰沉了,雨點啪啪的打着高處的窗戶。
阿洛給自己拿了一塊碎肉土豆泥餡餅,巴蒂馬上熟練的把一小碟番茄醬放在她手邊,她心下黯然,想到他這麽體貼,昨晚自己卻大發脾氣沒有去見他,害得他在休息室蜷縮了一整晚。
她突然有點愧疚,看着巴蒂幾次張嘴都沒能說出什麽。
“怎麽了?阿洛,”巴蒂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坐立不安,見她一直望着自己,嘴上關心的問,手卻在桌子下摸了摸她的大腿安撫情緒。
“我又跟你發脾氣了,”阿洛沒有甩開他的手,而是扭扭捏捏的問道,“你為什麽沒生我的氣呢?今天…你該生氣的。”
“毒蘑菇是不會改變它們的斑點的,”巴蒂嘆了口氣說,“你從小就是這樣嬌氣,我習慣了。”
“你才是毒蘑菇呢!”阿洛不依不饒的撒着嬌,随後才低聲道歉,“巴蒂,對不起…”
“但是毒蘑菇很美,”海倫一陣見血的說,“是不是啊巴蒂?”
“你說得對,”巴蒂面無表情的說,又轉向臉紅紅的阿洛,“我不生氣,你也不用道歉,實際上你不生我氣我已經很高興了,下次我絕對不會讓皮皮鬼再欺負你。”
“我還能相信你嗎?”阿洛垂下睫毛開始演戲,得寸進尺的說,“你總有看不到的時候,不是嗎?那兩個水炸彈把我身上都澆濕了,昨晚回到宿舍我真的好冷…風也那麽大…”
海倫此刻開始懷疑家養小精靈是不是破天荒的偷懶了——沒給阿洛的床上放長柄炭爐,因為昨天的被褥十分溫暖,窗戶也關得很緊。
巴蒂看她那副失落的樣子,銀色的睫毛都在抖動,心疼得無以複加,懊悔極了,埋怨自己不該為了狗屁責任就讓她一個人進城堡,明明他知道皮皮鬼很喜歡盯着她欺負,卻還是疏忽大意了。
“我會永遠對你好的,”他鄭重的說,“下次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啊嚏!”
不知道為什麽,巴蒂覺得自己有點頭重腳輕,但他沒有當回事,倒是海倫知道回城堡時他們兩個也淋了雨,她自己倒是暖呼呼的睡覺了,可巴蒂卻在休息室待了一晚上,而壁爐的柴禾只能燒到前半夜,後半夜是很冷的。
“要不你去醫療翼找龐弗雷夫人看看?”沒等阿洛說話,海倫就擔憂的建議道,“你是不是凍着了?昨晚那麽冷…”
“我沒事,”巴蒂的語氣十分堅定,“下午還有占蔔和黑魔法防禦課。”
阿洛摸了摸他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感覺溫度的确有點高,但她也知道巴蒂一向勤奮,曠課是他萬萬不能容忍的。
她憂心忡忡的吃着碎肉土豆泥餡餅,這平時應該是她的最愛——有肉有土豆,但是不知道為何,現在的自己居然變得食不知味。
下午的占蔔課上,那些單薄的小桌子雜亂無章的擺放在教室裏,蓋着罩布的燈發出的光線和散發出一股難聞氣味的不太旺的爐火都十分昏暗,阿洛完全聽不進去教授在講什麽,只是擔憂的看着臉色越來越紅的少年。
巴蒂的思維已經變得很遲緩了,他雙眼發直的盯着面前攤開的那本書——伊尼戈·英麥格寫的《解夢指南》。
占蔔課不是兩節連上,所以等全班同學讀完那本書的導論時,就只有十分鐘時間讓他們兩人一組解釋自己最深刻的夢境了。
“我夢到我騎着掃帚打魁地奇,”阿洛回憶了一下,臉上帶着夢幻般的表情,“我是找球手,拿了世界杯冠軍,啊,真是個美夢,怎麽解釋呢?”
巴蒂慢慢的翻了翻書,一本正經的念道,“那大概意味着你要面對攝魂怪。”
阿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但她不想遷怒朋友,只好尴尬的問道,“你呢巴蒂?”
“我夢到了一個看不清長相的少女,”他一字一句的說,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眼神迷茫,“我向她奔跑,但是她消失了。”
阿洛翻了翻書,回敬道,“這代表你以後會變成一根骨頭。”
海倫和丹尼笑得頭都快掉了,雖然其他人的解夢也很無厘頭,但他倆無疑是最搞笑的一組。
下課的時候,阿洛大聲抱怨道,“賓斯教授叫我們寫一篇一英尺半長的論文,談巨人戰争,爸爸要的論文是一英尺長,講月長石的用途,現在又要我們記下一個月裏每天做的夢!都說O.W.Ls年日子難熬,這話一點錯也沒有,希望鄧布利多教授不要——”
“砰”的一聲從她身後傳來,海倫尖叫着,阿洛立刻回頭,發現巴蒂已經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而丹尼正在試圖把他拖起來。
圍觀的人群發出大聲的議論,管理員普林格像聞到了血腥味兒的鯊魚迅速跑來。
“這裏出了什麽事!讓我進去!是不是又有人在走廊施魔法了!走開——”
普林格擠進人群的時候,阿洛立刻抓住了他。
“普林格先生!他生病了!”阿洛焦急的喊道,“額頭很燙,我們想送他去醫療翼!”
“噢,好吧,”普林格用慢吞吞的、失望的語氣說,“那我們現在就送他走吧。”
他跟丹尼把陷入昏迷的少年擡了起來,嘴裏還在不斷大聲斥責人群,“都不去上課了嗎?在這裏圍着做什麽!讓我知道是誰違反校規,一律用刑具吊起來打!我辦公室的收藏你們難道想見識一下嗎!”
同學們畏懼的散去了。
到了醫療翼後,龐弗雷夫人顯得很不高興。
“應該早點來找我的,”她看着昏迷不醒額頭熱得可以燙熟雞蛋的病人說,“感冒只需要喝提神劑,可是他現在燒得很嚴重,只能在這裏過夜了。”
“不關我事,”普林格幹巴巴的說,有些畏懼的樣子,“我先走了,要不那些淘氣的學生又該造反了。”
說完,他轉身大步跑了。
“那能治好吧?”阿洛十分迫切的問。
“當然,不是大問題,”龐弗雷夫人板着臉說,扔給丹尼一套睡衣,“他只好在這裏過夜了,你給他換衣服。”
病床周圍的簾子拉上了,丹尼幫他換上睡衣,阿洛在外面等着。
丹尼出來時把簾子拉開,阿洛立刻焦急的坐在巴蒂床邊,丹尼幾次催促她跟自己去上課,她都固執的沒有起身。
“你先回去吧丹尼,”阿洛的目光落在巴蒂紅得不太正常的臉上,“我在這裏照顧他,龐弗雷夫人不會讓兩個人都留下的。”
丹尼無可奈何的走了,龐弗雷夫人遞過來一瓶紅色的藥水,“喂進去,不管你用什麽方式。”
阿洛接過藥水放在床頭,小心翼翼的調整幾個枕頭的高度,把他扶起來靠在上面。
“巴蒂…巴蒂…”她輕聲呼喚,“把藥喝了吧,好嗎?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阿洛把藥水遞到他嘴邊,巴蒂費勁兒的睜開眼睛,感覺自己渾身發軟,一陣天旋地轉,但透過模模糊糊的視線,他好像又見到了那位在他夢中出現的銀發少女。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這次他終于看清了她的臉,就是他幻想的那樣,是從小就和自己相伴的心愛的女孩兒。
他順從的喝了藥水,盡管喝進去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嘴裏燃燒,又順着喉管燃燒下去,這讓他連連咳嗽,痛苦不堪。
阿洛看他喝了藥,終于松了口氣,又調整枕頭的高度,讓他舒舒服服的平躺,“睡一會吧,巴蒂。”
“別走。”他感覺昏昏沉沉的,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很朦胧,病房的燈似乎隔着簾子朝他眨着眼睛,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在溫暖的羽毛床墊中越來越深的沉陷下去。
等到少女點頭答應自己絕對不會離開之後,他就筋疲力盡,沒再說一句話,沉入了無夢的睡眠。
阿洛一直看着他,時不時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感受熱度,等下課的鐘聲遠遠的傳來後,已經到了晚餐的時間。
她的手已經因為多次試探變得很熱了,只好起身用自己的額頭貼着他的額頭,感覺那火熱的溫度似乎降下來了一些,這才稍微放下心,離開了醫療翼。
阿洛進了城堡,沒去禮堂吃飯,而是從門廳拐進地下,撓了撓那副畫上的梨子,進了廚房。
她拒絕了小精靈們想為自己準備食物的熱情,而是向它們索要了一些食材。
她揮動魔杖,胡蘿蔔、芹菜、洋蔥和土豆在水池自動清理起來,魔杖再對着牆上挂着的刀具一點,它們飛起來把蔬菜切碎,這時阿洛已經用香料調好了牛肉餡兒,煎鍋落在爐火上,牛肉和除了土豆之外的蔬菜嘩啦啦的落了進去,調料罐子飛起來,倒進去一坨番茄醬和一些迷疊香,還有一大勺家養小精靈們友情提供的牛肉高湯,随後蓋子自動蓋上蒸煮着。
等阿洛把土豆壓成泥,加入芝士、黃油和熱牛奶之後,鍋裏的汁水也差不多收幹了,她把牛肉倒進烤盤裏,又把土豆泥鋪在上面,放入烤箱開始烤制——用了家務魔法,所以不到五分鐘,她就收獲了一份散發着濃香的牧羊人派。
“巫師小姐的廚藝這麽好,”旁邊一個家養小精靈驚恐的說,“如果都是這樣,我們一定會被主人趕走的。”
“是的,”另一個聲音尖尖的小精靈心有餘悸的說,“太久找不到主人收留的話,沒準兒就會像某個下賤的妖精一樣,被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抓去問罪了。”
阿洛被他們逗笑了,此時才算真正的放松了一些,畢竟巴蒂生病是因為自己,這讓她的心情十分沉重,愧疚快把她的精神都壓垮了。
“只是因為我朋友生病了,我才會做飯,”阿洛笑着安慰他們,“我很喜歡你們,未來我會擁有屬于我的小精靈,到時候我一定會對他很好的。”
幾個小精靈跪在地上,向前一撲,用小拳頭着捶地大哭起來,“簡直讓我們羨慕,會是哪個家夥這麽有福氣…”
阿洛沒想到會把他們感動到哭,不知所措的勸了一會,等他們收住眼淚,提着她精心準備的病號餐,在小精靈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一溜煙兒的跑了。
等她回到醫療翼時,海倫和丹尼已經圍在巴蒂的床邊了,他們還帶來了晚餐——幾塊餡餅,但巴蒂固執的沒有吃,眼睛一直望着門口。
阿洛出現時,他的眼睛立刻亮了,也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的香味,他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希望能把這香味滲進自己的肺裏。
海倫很有眼色的讓出一個位置,阿洛坐在他床邊,端出熱乎乎的牧羊人派,但巴蒂沒有接,只是用那雙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阿洛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起叉子戳了一塊,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等熱氣凝結的白霧散了,才小心的喂進他嘴裏。
“喂,阿洛,這是哪兒來的——唔唔…”
海倫立刻捂住丹尼的嘴,心中又一次哀嘆這個家夥不解風情,只有一湯匙的感情。
她意味深長的看着二人互動,強硬的拉着不明所以的丹尼走了,畢竟她可不想做電燈泡,巴蒂此時肯定也不想看到他們在這裏。
等最後一點派喂進巴蒂嘴裏,阿洛把餐具收拾好,替他擦了擦嘴,又扶着他躺下。
“唉,”她嘆了口氣,失落的說,“都怪我,要不然你也不會這麽遭罪。”
巴蒂握着她的手,沒有說話。
他希望她的愧疚能更多一些,這樣她也會在自己身邊留得更久。
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第一件事就是确認少女還在不在自己身邊,但讓他難過的是,無論他怎麽尋找,她都不在這裏。
一股巨大的恐慌襲擊了他的內心,她明明答應自己不會走的…
但就算她蠻不講理,對自己食言,他也不忍心責怪她。
一瞬間,他感覺這裏好像天窗朝北的閣樓那樣冷,而他的焦慮就像默不作聲的蜘蛛,暗地裏拉絲結網,爬過他心裏的每個角落。
他又望着那雙綠色的眼睛,自己的身影正映在裏面,像一根細長的水草倒伏在湖水裏,随水波浮動着,好像沒人梳理的頭發,攤開在一片清澈之中。
他多想告訴她,如果你跟別人在一起,他沒有我好,你該怎麽辦?如果他比我好,那,我又該怎麽辦?
“巴蒂,你是在怪我嗎?”阿洛忐忑的看着他,害怕他一直不說話是在心裏責怪自己,變得有些惴惴不安。
“沒有,你給我做飯,我很高興,”他用指尖摩挲着那只柔若無骨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着自己沒有擡起來吻上去,“我沒有病得很嚴重,明天大概就會好了。”
他終究還是不舍得看她那麽難過,哪怕這是她難得注意到自己的時刻。
阿洛舒了口氣,突然撲在他胸口上,緊緊的貼着他,“巴蒂,你真好,無論我做錯什麽你總能原諒我。”
巴蒂被她撲了個正着,渾身肌肉都繃緊了,感覺那副柔軟嬌小的身體在自己懷裏蹭來蹭去,他立刻擡手把她緊緊抱住。
“你渴了嗎?”阿洛聽到他不斷吞咽的聲音,喉結也在聳動,想起身給他端一杯水,但巴蒂沒有松手,她動彈不得。
“我不渴,”他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雖然還是帶着一絲欲蓋彌彰的顫抖,“我希望你陪陪我,醫療翼現在只有我們兩個。”
“是啊,我想龐弗雷夫人去禮堂吃飯了,”阿洛沒再掙紮,乖乖的趴在他胸口上,“巴蒂,你的心跳有點快,看來這次的病的确來勢洶洶,巴蒂,我好擔心你…要是克勞奇先生知道了,肯定要心疼死了。”
“那你呢?你不心疼嗎?”他試探着問道。
“我當然心疼,心疼得要死了。”阿洛的眼眶變濕潤了,聲音也帶着哭腔,這次是真的想哭,而不是在演戲了。
“為什麽?”他嘴唇顫抖着,埋進她的頭發裏追問。
“我說不上來,”她抽泣着說,“我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乎你,不想你有事。”
巴蒂的眼神黯了黯,替她擦掉了眼淚,那雙晶瑩的眼睛依賴的看着自己,在他再三保證自己不會有事之後,她終于破涕為笑,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裏面盛滿了甜蜜。
他知道自己的希望又落空了,但是她的前半句話又給了他新的指望。
說不上來是什麽意思?是不是代表她已經逐漸喜歡上自己了?
等她發現了自己的感情時,會不會直接撲進他懷裏,就像現在這樣乖巧,無論他做什麽都不會反抗?
或許他不用像父親一樣的,他——巴蒂·克勞奇一直都很優秀,他可以等着自己心愛的少女自投羅網,而不是用那些手段強行把她占有,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會傷害自己心愛的人。
或許母親的擔憂都是多餘的,阿洛不會淪落到那副凄慘的樣子,只要她愛上自己,他會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一切。
除了自由。
巴蒂低頭時,就看到那雙綠色的眼睛依然望着自己,依然充滿依賴。
她會知道的。
依賴一個快要餓死的人,是非常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