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榮嫔特意将消息遞給了重華宮,卻久久沒有見着回音。
只聽聞,近日張貴妃似乎不再往禦駕跟前湊了,反倒是日日去給太後請安,孝順得堪稱阖宮典範。
待皇帝到太後宮裏請安時,太後就笑着讓人端了碟葡萄來,皇帝接過嘗了一個,微微點頭。
“內務府剛派人送來的,這是潮州新上貢的葡萄果,哀家嘗着甚好。”
“母後說的是。”皇帝也笑笑,擡手為太後剝了幾個,就聽她道:“要說這葡萄,禦花園的假山旁也扡插着種了一些,可那結出的果初時嘗着甜,回味起來卻酸,想是到底不如潮州的來路正派,上不得臺面。凡是大宴,便是名貴不易得,也總得用潮州葡萄撐場面,若是混了北邊的葡萄,雖新鮮一時,卻容易引人恥笑。”
聞言,皇帝面色如常,甚至還颔首應道:“的确如此,凡事,自然還是大家出身的更叫人信服。”
太後聽着滿意地笑起來,亦是點到為止。母子倆親親熱熱地說了會兒話,太後才告乏讓人送皇帝出去。
皇帝出了門笑容依舊,和氣地問太後身邊的姑姑:“……近日宮嫔們可有悉心侍奉太後?母後這裏,實在太清淨了些。”
“娘娘也喜愛清淨些。”那姑姑笑了笑,又道:“陛下來得也是不巧,貴妃娘娘前腳剛走,她侍奉太後娘娘的時候,可是熱鬧着呢。”
“她性子一向活潑些。”皇帝笑應一聲,轉過身後,眼神立時冷了下來。
真是荒謬。
他生張氏的氣故意冷着她,她不靜思己過也就罷了,竟還專門跑到太後跟前搬弄是非……還提到了禦花園假山上的事!
太後雖未明說,可分明是在敲打他不能貪一時新鮮,對窦美人恩寵太過,叫人看了笑話。
這種事情,她怎麽敢在太後跟前告他的狀!
皇帝只覺得又惱又氣,從未覺得如此丢臉過,冷哼道:“朕當真是把她寵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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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全聽得皇帝剛才問的那一句,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只太後的叮囑還在耳邊呢,若是他一點都不勸,只怕隔日太後就得命人來打他板子!
只得硬着頭皮低聲問一句:“陛下,那今日,咱們還去窦美人那兒嗎?”
皇帝暗恨這老太監太耳聰目明,沉着臉走出去好一段路程,才口氣生硬地道:“不去,去重華宮。”
他新得的這位窦美人實在是個妙人兒,滿宮裏都尋不出一個似她這般膽大妄為的妖精……這樣不規矩的女子他是頭一回遇到,一時間亦嘗到諸多野趣。
假山之穴的美景,便是其中一絕。那日過後,他好幾日都離不得她,越看越是可意。
呂全見皇帝改了口風,心裏卻暗暗為貴妃娘娘捏上一把汗。
陛下年少登基,最是傲氣,哪裏能忍得張貴妃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顧他的意思,刁難窦美人?更何況,他冷眼瞧着這兩位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驟然被太後拆散一段時日,說不得還能養出幾分小別勝新婚的情意來……
張貴妃卻未想到這些,她只知曉,那春桃的計策竟真有效,太後昔日那般不喜歡她,卻真會看不慣窦汶音的狐媚,勸了皇上來她這裏。
于是,一夕之間,阖宮便知,在太後娘娘的助力下,從前寵冠六宮的張貴妃,又複寵了。
*
重華宮中。
經歷了失寵又複寵這一遭,張貴妃服侍皇帝更加小意謹慎些。這一夜,特意尋出了琵琶,着一身銀紅的褙子,雪白的挑線裙,為皇帝彈琴唱曲。
從前她瞧不上蔡寶林的作态,可如今為了留住皇帝,竟也願舍下身段,讨皇帝歡心。
然而擡眼時,卻見皇帝斜靠在天青色的軟塌上,面上雖有隐隐的笑意,神情卻透着幾分心不在焉。
“陛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張貴妃有些不高興,但仍撐起笑臉,帶着幾分嗔意。
皇帝看着她,腦海中卻想起那人一身朱紅的舞裙,明眸熠熠生輝地望着她,天地間仿佛都只剩下她一個人,美得不可方物。
一時又想起那腰肢柔細得僅容一掌掐握,被他鉗制在懷裏時,美人兒的每個毛孔都如嵌着蜜一般,勾人魂,沁人心,只想俯身将她品嘗個夠。
昔日他只覺汶音與文殷生得有幾分相似,故而多注目幾分。如今文殷就在他跟前,嬌聲笑語不斷,怎的他眼裏心裏卻只瞧得見那勾人心魄的丫頭?
“沒甚麽。愛妃的琴藝漸長,宮中無人能與你相較。”卻執住貴妃的手,清隽的面龐上溫和的笑意叫張氏看得失了神。
縱然心知肚明陛下恐怕心裏還念着那個狐媚子,可這樣的深情款款,張貴妃仍舊經受不住。她紅着臉嗔怪一句,不自禁得顫栗,不消多時,便恨不得化作一灘水,融進天子的血肉當中。
燭火搖曳間,龍涎香漸漸燃盡,女子神志恍惚,又哪知滿室涼意初生。
而一切的寵愛缱绻,在某一日禦史彈劾張家父子的折子送上聖案後,乍然終結。
有人彈劾,內閣首輔張玄并其子張懷德,借朝廷改稻為桑之國策,大肆收購良田,致使永州府水患後五年仍舊有大量難民無家可歸,充作隐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