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做鴕鳥

不做鴕鳥

我總是用冰山原則去寫作；冰山露在水面之上的是八分之一，水下是八分之七，你删去你所了解的那些東西，這會加厚你的冰山，那是不露出水面的部分。如果作家略去什麽東西是因為他并不了解那東西，那他的故事裏就會有個漏洞。

——海明威①

美國《巴黎評論》編輯部編；黃昱寧等譯.巴黎評論作家訪談1[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第33頁

有的大學校區一開始是在市中心的，随着經濟的發展，大學被要求遷到城市邊緣地帶，以帶動周圍區域的經濟發展。

許城地處平原，但小山丘②較多，很多大學的新校區都是用炸藥炸平了山頭，然後建造出來的。因此，不少學校的道路坡度大，如果學校面積大，學生會購買電動車方便出行，師大便是如此。

師大的清晨，偌大的校園裏匆忙地湧動着上早八③的學生，學生們騎着電動車在人群中穿行，騎自行車的人也有。

由于學校電動車太多，為了方便管理，學校突然通知電動車要上校園車牌，以後不再下發新的車牌。

因為是臨時通知，導致剛買電動車的學生又不得不把車低價賣掉。

學校車牌二手價格逐步增高，一個校園車牌賣到了200塊的高價！一部二手電動車才800塊！

為了避開上下課和用餐的高峰期，易言特地調整作息習慣，她一般晚上十一點鐘睡覺，早晨七點左右才醒。

收拾好東西，差不多就八點了，剛好錯開上早八的大部隊。

宿舍樓下就是通行道路，人來人往就會吵醒。

路旁就是奶茶店，奶茶店把桌椅放在店外，供過往行人休息。

有的人大半夜不睡覺，就在樓下聊天。

清晨，早起上班的清潔工也會聚在那裏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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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樓外有一排樹，樹木種植許久，枝繁葉茂，樹上的鳥兒經常在樹上鳴叫。

本就睡不好的易言睡得更不好了，氣憤道：“這地方的景觀建築學不好！”

在她的世界裏，沒有辦法好好吃飯睡覺的地方就是景觀建築學不好！而睡覺是比吃飯更為重要的事情！

她可以不吃飯，但是絕對不可以不睡覺。

在沒有睡醒的情況下，她寫出來的論文是前言不搭後語，走路都是歪七扭八的，腦子根本控制不住身體。

于是，睡眠淺的易言只能用睡眠時常補充睡眠深度，并沒有多好的效果。

偶爾能睡個好覺，簡直讓她感動到想哭。

七點半，夏雪茗輕手輕腳地下床，小心翼翼地開始洗漱。

易言醒了，不想動，閉着眼睛，天人交戰。

在多睡一分鐘，不，多睡五分鐘，嗯，五分鐘。

渾渾噩噩，昏昏沉沉。

沒睡着，也沒睡醒，意識在清醒與不清醒中飄蕩。

等夏雪茗收拾好，出門買早餐，易言起床開始洗漱。

宿舍老舊，空間狹窄，只能有一人來回走動。

“老張，醒醒。”易言喚醒張欣悅，“你今天要去二院看牙，二院人超多，早去早回，現在還是疫情期，醫院能少待就少待。”

張欣悅喜歡熬夜，一般半夜兩點睡，早晨十點起。

睡眼朦胧的張欣悅，慢慢悠悠地起床開始洗漱，“小言，你先去吃飯，我洗漱完去找你。”

“行，我今天要去吃灌湯包，我在灌湯包店等你。”易言拎着筆記本電腦，背上背包出門。

剛好錯過上早八課的學生用餐高峰期，她坐在椅子上安靜地吃着沒有湯汁的灌湯包。

“我來啦~”洗漱完的張欣悅光芒四射，活力滿滿。

易言抓緊嚼了嚼嘴裏的東西，“我馬上就吃完了。”

“不急，你慢慢吃。”張欣悅看到易言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怕她噎着，“Baby~過會兒帶你感受風馳電掣。”

易言笑了笑，最近張欣悅剛換了新的電動車，正處于“熱戀階段”。

塞完最後一個灌湯包，易言坐上了張欣悅的新款電動車。

正如張欣悅所說的那樣，一路風馳電掣。

風向身後呼嘯而去，道路兩旁種着高大的梧桐樹向身後迅速逃離。

今天是個大晴天，白色的雲朵挂在好像很幹淨的藍天裏，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照耀在過往的行人身上。

學校為了防止學生騎車太快，在道路上安裝了很多減速帶，張欣悅穩穩地減速、加速，她的頭發不斷飄動，被風吹到易言的臉上。

張欣悅迎着風，說：“小言，不要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情。雖然大家都說圖書館人多，你可以先去圖書館看看，人多再說，人不多就留下學習。別人說的話也不一定對，說的人數多了也不一定對，你先親身體驗試試再說。”

易言聽不太真切，乖乖回答了一個：“哦。”

電動車真好，上坡一丁點都不費力，很快就到了山上的圖書館。

師大有兩個圖書館，山下的圖書館是真正的圖書館，是完整的一棟樓。

山上的圖書館原本是民辦三本學院的位置，後來新政策出來了。④

三本學院獨立出去，搬遷到校外，原有地區空了下來，第七食堂上面原本的校園電影院入不敷出，停掉了。

學校将其改成了圖書館，與其說是圖書館，不如說是自習室，圖書和雜志很少，主要供學生自習。

相較于山下圖書館，山上圖書館的空座就多了不少。

易言一進到山上圖書館，驚喜地發現原來還有好多座位，給張欣悅發微信：

易言：【yeah！有好多座位，我留下學習啦！謝謝你的車車~】

易言：【（表情包：小貓感謝）】

張欣悅：【太好啦，你好好學習吧，我去看牙了】

張欣悅：【（表情包：拜拜）】

選好位子，坐下看論文。

往年的畢業論文開題時間是在研二下學期的四月，夏雪茗的導師九月份剛開學就通知要提前開題，具體時間沒定，先準備着。

夏雪茗很淡定，有條不紊地推進開題的事情。

易言聽了，一點都不冷靜，一點都不淡定。

聽到夏雪茗說她們專業提前開題後，易言就開始焦慮，然後——頂着焦慮的情緒繼續玩手機。

文學院向來喜歡做臨時通知，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的開題說不定也會提前。

輔導員在文學院群裏發什麽消息，易言一看到有消息提醒就害怕，生怕通知突然開題。

研一課多，學分修得差不多了。

易言在研二第一學期總共就三門課，自己導師那門課上完了，還剩兩門、

研究生的結課作業都是一篇小論文，現在已經完成了一篇，加上之前的校級項目課題論文，總共三篇論文。

三篇論文要寫，還要準備論文開題。

壓力有點大。

自身的懶惰和事态的緊急造就了易言的焦慮，她一焦慮，就更不願意做事了。

夏雪茗和張欣悅看到易言整整一個月都是這副又懶又害怕的樣子，忍不住勸導：“小言，你要是擔心開題會提前，那你就提前準備，要麽就幹脆不準備，心裏別有負擔，盡興地去玩。又擔心又不做，只會讓你不快樂。”

我不要做一只提心吊膽的鴕鳥了！

易言吃完烤肉，看到夏雪茗在玩樂之後依然能靜心看文獻的模樣，她下定決心到圖書館學習。

她沒有夏雪茗的毅力可以在宿舍裏學習，所以只能去圖書館。

之前，夏雪茗告訴易言，“你要做好準備，圖書館的人很多的。”

易言也很擔心自己白去一趟，結果驚喜發現山上的圖書館人超少，可以安穩地學習了。

既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開題，那就先把手上的事情做好了。

先把三篇論文寫完，再做開題的事情。

行動力是解決焦慮的良藥。

山上圖書館有着山下圖書館沒有的優勢，就是圖書館下一層就是食堂，可以節省來回的時間。

吃完午飯，有些疲憊，易言拿出《巴黎評論·作家訪談》，看看作家采訪，作為休息。

年幼的易言看着語文書上的課文很好奇，那些名家為什麽能夠寫出如此精妙的小說？

深入學習之後才知道，那些作家的人生經歷比小說還要傳奇。

作為一個仰望群山的人，她只能默默向那些文學大家靠近，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只能看向他們，永生都無法企及他們。

王小波會給小說起名《黃金時代》，易言只會東施效颦，給自己的小說起名叫《不鏽鋼時代》。

淺薄的學識，狹窄的閱歷，如何寫出跨越時間的好作品？

易言想到自己的寫作水平，眼睛有些濕潤。

沒有能力，徒有野心，實在愚蠢。

偷偷抹掉眼淚，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哭了。

都多大的人了，還在公共場合掉眼淚，多丢人啊。

易言接着看書，接着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