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chapter3

“你瘋了。”封延傾震驚地看着從辦公室裏出來的謝臨舟道:“大學後,你因為缺錢,放棄了考研。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安穩的工作,你又要辭職。”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最後一句都是吼出來的。

“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相較于封延傾的憤怒不理解,謝臨舟本人倒平淡的多,他道:“對不起。”

封延傾盯着謝臨舟憔悴的面容,一下子啞然。最終無力地垂下頭道:“那小孩,怎麽樣?”

他與季童不過幾面之緣,算不上多親近,見面的時候小孩總是黏着謝臨舟,不願與旁人多言。也就是謝臨舟經常在他面前念叨着,他才對小孩有些了解。

謝臨舟的臉上總是挂着得體的笑,給人一種不疏離也不過分親昵的舒适感。

即使心底再難過,面上也總是笑着。

“沒事。”謝臨舟收拾着桌子上的東西:“只是想回去看看。”

封延傾靠坐在謝臨舟的辦公桌上,拿起桌面上的相框,詢問道:“什麽時候走?”

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擺滿各類的小攤,行人擁擠在小攤留出的狹窄的小道上。

小吃攤前的季童接過攤主遞過來的烤串,笑靥如花的看着鏡頭,燈光印進他的眼底,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茫茫人潮中,第一眼還是你。

“小孩确實很乖。”封延傾把手上的相框遞還給謝臨舟道:“祝他早日康複。”

接過相框,謝臨舟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收納箱的最上面,蓋好收納箱的蓋子道:“明天吧。”

Advertisement

“謝謝,會好起來的。”謝臨舟抱起收納箱往門口走去。

封延傾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了一小會,盯着電腦旁邊的小盆栽發起了呆。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盆栽就往外面跑。

“臨舟。”一口氣從十樓跑下來,氣還沒來得及喘勻,就急匆匆地叫住了走到大門口的謝臨舟。

謝臨舟聞聲偏轉過身子,看着不遠處弓着腰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喘着氣的封延傾。

等他緩過勁來,不急不緩地走到謝臨舟面前,打開收納箱,獻寶似地把盆栽放進去。

擡起頭看着謝臨舟的時候,臉上堆着真切的笑道:“送小孩的禮物。”

謝臨舟看着他這一系列的操作,輕輕地挑了挑眉道:“養了四年的芍藥,就這麽輕易的拱手送人了?”

“是啊,養了四年啊。”封延傾擡頭看着在厚重雲層中掙紮的太陽,沒多久被淹沒。

最艱苦的四年,他遇到過很多人,經歷了最不舍的離別,有舊人走,也有新人來。唯這株芍藥陪他熬過所有。

封延傾道:“它陪我熬過低谷,給我勇氣。現在我把它送給小孩,希望他像這株芍藥一樣頑強。有人陪,有人愛。”

――

不知何時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的季童迷糊地睜開眼睛,看着身上嚴嚴實實蓋着的毯子,他知道,謝臨舟回來了。

“哥…咳咳咳咳……”話還沒說出口,喉嚨裏就翻湧着一股癢意,逼得他彎下腰咳個不停。

聽見動靜謝臨舟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來到季童身邊,蹲下身子,輕柔地拍着季童的後背,為他順氣。

他神色擔憂地看着季童,染着焦急的聲音讓季童心底五味雜陳:“童童,哪裏不舒服嗎?”

“……”季童張了張嘴,發現壓根說不出話。

謝臨舟吓得不輕,說話的語速都快了幾倍:“童童,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說不出話,是早上的藥有什麽問題嗎?”

突然說不出話,季童自己也慌了神愣怔住,聽到謝臨舟提到藥,才反應過來,心底也隐隐也有些猜測。

為了不讓謝臨舟察覺出異樣,他強忍着不适,聲音沙啞的不像樣子:“沒事……應該是剛剛睡在躺椅上,着了涼。”

謝臨舟盯着季童的臉看了良久,最後也只是偏過頭摸了摸季童的發頂道:“現在天氣涼了,睡在躺椅上也要蓋個毯子,不要讓哥哥擔心,好嗎?”

季童點點頭輕輕的嗯了聲。

“乖,哥哥給你去沖杯感冒靈。”

看着謝臨舟的背影,季童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一個慌要用千萬個慌去圓,他不想騙謝臨舟,但更不想看到謝臨舟難過。

他就像一頭困獸,在一個死胡同裏,無法向前也不能後退,只能無助地犬吠着心底的不甘。

“童童,來,把藥喝了。”謝臨舟把剛沖好的感冒靈遞給季童,苦澀的藥味充斥在季童的鼻息間。

沒有人會喜歡苦澀的藥味,即使是喝藥已成習慣的季童也不能例外。

他糾結地皺緊眉看着謝臨舟手中的藥,一臉不情願地伸出手接過,舉起又放下,猶豫再三,他祈求地看着謝臨舟:“哥,我能不喝嗎?”

謝臨舟好笑地看着季童臉上那生無可戀的表情,伸手輕輕地在季童腦袋是敲了一下,讓他打消念頭:“不可以,撒嬌也沒用。”

聽到最後一句,剛準備撒嬌的季童認命的嘆了口氣,忍着心底對藥的反感,一口氣悶了下去。

“童童,真棒。”謝臨舟接過杯子,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放在季童手裏:“給你的獎勵。”

季童看着靜靜的躺在掌心裏的糖,小小的一顆,包裹着彩色的糖紙,很好看。

他心底的深處像有道永遠也無法填滿的溝壑,得到卻想擁有更多,永不知足。

“哥哥,我還想要。”

喜歡,想要,他總是可以無所顧忌的向謝臨舟開口。他知道,只要是他想要的,只要他開口了,謝臨舟一定會給。

果不其然,已經轉身準備去廚房的謝臨舟在聽到季童的話,轉回身無奈的搖搖頭,又從口袋裏掏出幾顆糖果放在季童手心裏:“就這幾個,吃多了對牙齒不好。”

季童如獲珍寶的把幾顆色彩斑斓的糖果小心翼翼的緊緊的攥在手心裏,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嗯 ”

――

長野是淮陽一個偏遠的小城鎮,不發達的交通讓他即使位于繁華的淮陽,經濟也比較落後。

有些破舊的綠皮汽車搖搖晃晃地駛過經過風吹雨打變得坑窪的水泥路,一路的颠簸,給人感覺像在坐搖搖車。

季童斜靠在謝臨舟的身上看着外面飛馳而過的風景。

記憶裏,這條路很長很長。

小時候,一年之中奶奶總有那麽幾天會帶着他和哥哥去淮陽玩。

早上六點,車子從車站出發,一路颠颠簸簸的緩慢的靠近淮陽。那個時候奶奶只買兩個人的位置,他被奶奶抱在懷裏,一直興奮地吵嚷着。

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的他,在看到湖會興奮的和哥哥說,看到湖面上的房子會和哥哥說,甚至看到遠處翠綠青蔥的山也會和哥哥說。

謝臨舟好像從小就是這樣,耐着性子聽他說,陪他鬧,從來不會覺得他吵鬧,也不會覺得他煩。

漫長的路途中,對事物的新奇感,讓他們之間有說不完的話。

“哥,你說奶奶是不是也想我們了。”季童坐直身子擡頭看向謝臨舟道:“這幾天我總是夢到奶奶。”

謝臨舟摘下耳機,把線繞在自己的指間道:“童童夢到了什麽?”

季童見謝臨舟把耳機摘了下來,他也把自己的那一邊摘下來遞還給謝臨舟。

其實謝臨舟不喜歡聽歌,他覺得聽歌不僅會有損聽力還很吵。更多時候,他喜歡閉着眼放空大腦,安安靜靜的假寐。

季童卻異常的喜愛音樂,有事沒事總愛帶着個耳機,聽一些舒緩的音樂。特別是在他創作的時候,喜歡帶着耳機安安靜靜的坐在窗邊冥想。

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季童很喜歡把另一邊耳機遞給謝臨舟,在他看來,兩個人在一起盡管沒有什麽交流,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聽着同一首歌,也是兩個靈魂的慰藉與融合。

季童懷念地看着車窗外的湖道:“夢到小時候我們跟着奶奶下地種菜的時光。”

鄉下,每家每戶都或多或少種有幾畝地。季童的奶奶種的地不多,但是他們村裏最勤奮的。

每天太陽才剛剛露臉,季童就能聽見從後走廊傳來的磨刀聲,他知道,奶奶割草回來了。

他會穿着拖鞋跑過去看着奶奶手中的刀在磨刀石上一點一點的變鋒利。

吃過早飯,奶奶會一刻不停地拿上鋤頭下地除草,他和哥哥也不怕太陽曬,總愛跟着奶奶跑。

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卻也是個不得閑的,總愛亂跑。

奶奶在地裏除草,他就喜歡拉着哥哥往樹密的林子裏鑽,在裏面找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吃,找一些五顏六色的花做成花環。

奶奶的叫喊聲隔一段時間就會從遠處傳來,等得到了他們的應答,确保他們沒事,她又彎下腰繼續耕作。

這段時光是季童記憶裏彌足珍貴的一段回憶,是他再也奢求不來的。

這麽多年過來,很多細枝末節他早已模糊,只大概的記得奶奶的一些習慣,以及和奶奶相處的一些場景。

最近的夢,讓這些早已模糊的記憶慢慢清晰起來,就好像,故事裏的她,也在想他們。

長野近幾年的變化很大,以前破舊泥濘不堪的街道得到了翻新。

傍晚時分,季童他們穿過一條又一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最後停留在一個僻靜的小巷前。

雖說他們回到了長野,但奶奶家在長野一個小村莊裏,離鎮上還有一段不遠的距離。考慮到季童的病情,謝臨舟托人在鎮上一個僻靜的小巷裏租了個小院房。

季童跟着謝臨舟走進巷子,這條巷子他很熟悉。

小時候,每次來鎮上趕集的時候,奶奶都會帶他們從這條巷子裏過。

他很喜歡這條巷子,他記得在巷中有一棵梧桐樹,夏天蟬鳴不絕,梧桐蔭下是說笑的大人,他們聊着過往。

那時候這一帶還沒有路标,沒有人知道這條巷的名字,大家見巷中梧桐樹枝繁葉茂,便管它叫梧桐巷。

現在,在街角出現了一塊嶄新的路标,上面清晰的标着這條巷子的名字。

“長幹裏街”

這個新路标跟他們來時看到的那些都不一樣,很特別,也很浪漫。

路标上寫着“長幹裏街”四個大字,緊跟着下面有一排小小的标語:“我在長幹裏很想你。”

季童沉默的盯着路标看了良久,低下頭呢喃道:“原來叫長幹裏嗎”

謝臨舟揉着季童的頭,淡笑着開口:“‘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很詩意的名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