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chapter5
嘭―嘭―
院子裏傳來瓷罐摔碎的聲響,正在廚房忙着熬粥的謝臨舟圍着碎花圍裙,手裏拿着的湯勺還沒來得及放下,人已經匆忙站在了門口。
“童童”他看着院子走廊旁被打碎的第二十六盆花,剛想生氣又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哭笑不得。
只見那只叫童童的貓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撒了一地的泥土上,眯着眼睛,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舔嘴巴,一副舒适享受的姿态。
謝臨舟走過去剛準備把貓抱起來,後者完美展示了自己敏捷的身手,在被謝臨舟觸碰到之前迅速翻身逃離作案現場。
它停在不遠處的臺階上,昂首挺胸,小表情高傲地看着謝臨舟,宣示着自己的勝利。
謝臨舟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角落拿來撮箕和掃帚。
“哥哥,怎麽了?”季童聽到外面的動靜,從房間裏跑出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的貓,招了招手:“童童,是不是又闖禍了?”
小貓看到季童,立馬漏出乖巧的表情,歡快地跑到季童身邊,用頭蹭了蹭他的褲腳撒嬌地叫了一聲。
季童蹲下身,在小貓的下巴處撓了撓。
貓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謝臨舟收拾好被童童打碎的花盆,走過來半蹲在季童面前摸了摸季童的頭:“童童,餓了嗎?”
“喵,喵~”季童還沒開口,那只在太陽底下一臉享受的貓一連叫了好幾聲。
“就屬你最能吃”謝臨舟用食指在童童額前戳了戳道:“你們先進去,我把粥端過去。”
“童童?”謝臨舟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就見一人一貓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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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新買回來的花找了個盆,又去旁邊挖了點土,補上了早上走廊旁被童童打碎的那塊空缺。
做完這一切,他輕聲走到季童旁邊,剛準備把滑落的毛毯給季童蓋上去一點,季童卻猛的睜開了眼睛。
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謝臨舟,看得謝臨舟一陣心悸。
謝臨舟慌忙拍了拍季童的臉:“童童,醒醒。”
季童還沒反應過來,倒是那只叫童童的貓被這一弄,驚到了,飛速爬起身從季童的身上跳到了地上。
季童茫然的哭了起來,嘴上一聲一聲地說着:“對不起,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謝臨舟把季童摟進懷裏,安慰道:“童童不哭,是做噩夢了嗎。”
此時的季童壓根分不清此刻身處何處,只一個勁地搖頭,嘴裏念叨着對不起。
看着神志不清的季童,謝臨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站起身去浴室打濕一塊毛巾,急急忙忙跑回來,敷在季童的臉上。
也許是用冷水敷一下起了作用,季童慢慢回過神冷靜下來。
謝臨舟看着平靜下來的季童,拿開毛巾靠近季童把人摟進懷裏,聲音帶着安撫地詢問道:“童童,夢到什麽了?”
季童偏過頭看着地面,說話的聲音有些啞:“我夢到你……”
好像是很後怕也不敢說出那個答案,季童猛的坐起身,語調慌亂道:“我……你……”
“不怕,不怕”謝臨舟一下一下安撫地拍着季童的背道:“夢都是假的。”
季童看着謝臨舟想點頭,腦海裏卻有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夢都是假的?”
“不”
“是真的,他死了。”
季童看着謝臨舟,猛的撲倒他懷裏:“我夢到我殺了你。”
謝臨舟忍不住笑了出來:“童童,這麽無厘頭的夢你也信啊,都是假的。”
腦海裏的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如鬼魅一樣纏着季童不放。
“是真的,他死了”
“你親手殺死了他。”
腦子裏聲音來自誰季童不知道,但他心底有種感覺總覺得在哪聽見過這個聲音,那種冰冷得如吐着鮮紅蛇信的毒蛇緊緊纏在他身上的感覺是如此熟悉恐懼,就像經歷時間地打磨刻進骨子裏。
腦海裏猛然閃過一個畫面,季童一下子站起身吓了謝臨舟一跳。
謝臨舟:“童童?”
季童的精神狀态明顯有些不在狀态,他臉上挂着似哭似笑的神情,嘴裏瘋瘋癫癫的說着:“不是我,不是我,是他。”
他跌跌撞撞的往雜物間跑去,謝臨舟不放心立馬跟了過去。
只見季童蹲在他的一堆未完成畫作裏,手裏不停地翻找着。
謝臨舟走過去道:“童童,要找什麽?我來吧。”
季童卻好似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只是不停的翻找。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這一壘畫紙翻完以後,他又把旁邊的抱過來繼續翻找。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季童終于從一堆已經落滿了灰塵的畫紙裏找到了他想要的畫。
他端詳了片刻,拿着那張畫臉上是比哭還難看的笑,他對謝臨舟道:“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謝臨舟從他手裏拿過畫,看到畫的那一刻,他的眉頭皺得更深。
那是季童很小的時候畫的一副畫。
那時候的季童總是做噩夢,說自己夢到成年後的他們,還有一名男子。他們三個穿着奇怪的衣服,說着奇怪的話。
每次他夢醒,夢裏發生的一切他都會忘,但随着次數曾加,他慢慢的能記住一個場景。
那個場景裏,謝臨舟只有一個很模糊的被血染紅的身影,一把斷劍刺穿了謝臨舟,而劍的另一半在季童的手上,季童眼神驚愕地看着面前的人,雖然看不清但季童就是有種感覺,面前的人是謝臨舟。
而另一名男子站在一旁視線死死的盯着季童和謝臨舟。季童感受到男子在看到這一幕的心情好像格外的……得意?開心?
不知道什麽原因,季童一直記不住男子的面容,導致畫上的男子五官一直沒有添上。
謝臨舟看着這畫道:“童童,你這次又夢見了?”
季童點頭又搖頭:“夢見了,但不是小時候夢到的場景了。”
“這次,醒來,我沒有忘記。我夢到我和這個男子坐在一棵海棠樹下。”
男子輕撫身前的長琴,臉上挂着淡淡的笑,身上穿着跟季童小時候夢到的謝臨舟的穿着如出一轍。
季童僅是靠着海棠樹,神色冷冷地看着男子。
一曲畢,男子起身來到季童面前,輕撫季童的臉:“兄長。”
季童打掉男子的手,不鹹不淡道:“得償所願了?”
“不夠。”男子看着季童美麗的容顏,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兄長,我們成親,好不好?”
季童道:“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沒有。”
季童忍不住冷笑一聲,眼前的男人他一直很清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過是為了得到他想要的,旁人怎樣,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而那個他想要的,不管是人還是物,只要把他牢牢攥在手裏就夠了,管他是以何種方式呢。
就像此刻,他腳上束縛他的鐵鏈。
雖被長衫掩住,不仔細瞧難以發現,從表面看,他依舊是光鮮亮麗的。
可那個冰冷的觸感一直在提醒他,他的處境,他無時無刻的狼狽不堪。
……
季童說到這,還想再說下去,謝臨舟卻驚慌的叫了他一聲。
“童童。”
随即季童也感受到了溫熱的觸感,他擡起手摸了一下鼻子下面,手上是觸目的紅。
原是季童留鼻血了,謝臨舟趕忙去找紙團讓季童堵住鼻子,然後帶着季童去了醫院。
季童有些緊張的看着面前的醫生,這次流鼻血是因為什麽他很清楚,可回來三個多月了,除開第一次藥效副作用發作,後面再沒發做。
他身體已經适應了藥性,不會再産生副作用,沒想到這次發作,還是當着謝臨舟的面。
醫生拿着手電筒看了看季童的鼻孔內,又拿棉簽輕巧的檢查了一下道:“平時是不是在喝藥?”
季童心裏咯噔了一下,表面還是裝作無事發生地點點頭。
醫生:“鼻子沒有受損現象,也不是上火所至,看來是平時喝的藥的副作用。”
醫生:“這種現象是第一次嗎。”
季童轉過頭,神色有些慌張地看了眼謝臨舟。
從謝臨舟的臉上,他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只好洩氣地轉過頭看向醫生:“流鼻血是第一次。”
醫生巧妙地抓住了季童話裏的意思,點點頭道:“流鼻血是第一次,看來還有其他副作用。”
醫生:“藥能停就停了,實在不行就減少用量。這副作用本就損壞身體,你這不過也是飲鸩止渴。”
季童點點頭,答應下來。
從看病到出醫院,謝臨舟一直一言不發。季童眼睛總是有意無意的往他那邊看,心裏想着,此刻的謝臨舟肯定很生氣吧。
兩人一直無聲的并排走着,最後還是季童忍不住的了,看着前面那個糖人攤子,輕輕拉了一下謝臨舟的手。
季童試探的開口:“哥哥。”
謝臨舟這才轉過頭看着季童:“嗯?”
季童指了指前面的糖人攤子:“我想吃糖人。”
謝臨舟目光随着季童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知不覺他們竟然走到了集市。
他牽起季童的手:“走吧,帶你去買糖人。”
“好。”
今天的天氣倒是格外的明媚,已經入冬,難得有這麽好的天氣,集市上人來人往。
心滿意足拿着糖人的季童臉上漏出笑意,一手牽着謝臨舟,一手拿着糖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他們穿過人群,來到一條小河邊,現在是冬天,河邊的柳樹都光禿禿的,季童看着柳樹嘆了口氣。
“怎麽了?”謝臨舟摸了摸季童的頭。
季童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哥,你還記得小時候奶奶總是拿柳枝給我們編小動物嗎?”
“那時候我可喜歡奶奶編的小兔子了,好可愛。”
謝臨舟:“等明年春天,哥哥給你編。”
季童:“好。”
談話結束,兩人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季童看着河面被風吹起的漣漪。
內心糾結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像謝臨舟坦白。
“哥,對不起。”季童靠在謝臨舟的身上,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我騙了你,根本沒有什麽新藥,只是我要求醫生加大了藥量。”
謝臨舟一聲不吭地聽着季童坦白,等季童說完,他才擡手摸了摸季童的頭道:“我知道。”
季童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謝臨舟:“啊?”
“嗯。”謝臨舟抿了抿唇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在乎季童,很在乎很在乎,在乎到超過所有,包括自己。
所以對于季童的藥,他怎會不清楚,只是面對疾病的無能為力,和即将失去季童的恐懼,讓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心裏清楚藥量變了,可一遍一遍的騙自己,沒事的,沒關系。
現在,現實還是給了他這個可笑的想法一拳重擊啊。
季童有些心疼的抱了抱謝臨舟:“哥,不要難過,我沒事的。”
謝臨舟緊緊回抱住季童:“不要離開我。”
“好。”
河邊兩個相偎的身影并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一直有一個身影在注視着他們。
那人目光一直盯着季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找到你了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