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14
季童又做夢了,他睜眼愣愣地看着漆黑的房間,最近做的夢竟讓季童生出一些平靜随和的想法,醒來也清晰地記得。
他的夢裏有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還有一個是和夢裏的他有七八分像的人,從年齡穿着打扮到行為舉止以及一些小習慣都和那個他一模一樣,他甚至都以為夢裏的自己在照鏡子。
“季童仙君。”那人率先開口道:“我是映玉。”
“你”夢裏的季童詫異地看向映玉,不解道:“你怎麽和我一樣?”
映玉是第一次見到季童,他看着季童的目光有些閃躲,說話的聲音柔柔弱弱的:“小陽他出事了。”
“什麽?”還沒等夢裏的季童反應過來,迎面走來一個人。夢裏的季童見人過來,笑着招了招手道:“小陽,這呢。”
“哥哥。”岑冥陽在見到夢裏的季童那一瞬就加快腳步趕到他身邊道:“我好想你呀。”
說完岑冥陽轉頭指着站在旁邊的映玉一臉獻寶道:“哥哥,你看,跟你像不像,這是我做的木偶人。”
“哥哥總是跟在臨舟仙君身邊,都沒時間陪我,我就只能做一個小木偶人陪我玩。”越說岑冥陽的語氣越說越委屈,整個人黏在季童身上。
“好了,我知道小陽最乖”夢裏的季童沒怎麽在意地摸了摸岑冥陽的頭道:“只要小陽開心就好。”
“真的嗎?”岑冥陽聽到這話瞪着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期待道:“只要我開心,哥哥什麽都給我嗎?”
“季童仙君。”映玉不等季童開口率先出聲打斷道:“我陪着小陽這段時間,聽他說了很多關于你的故事,我很仰慕你,我想……”
說道這映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岑冥陽,見他臉上神色依舊,沒有生氣,鼓足勇氣道:“我想和你聊聊。”
“好啊。”
季童只見夢裏的自己欣然答應下來,站在旁邊的岑冥陽不僅沒有不高興和拒絕,反而還給兩人留出單獨相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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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冥陽道:“哥哥,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好。”夢裏的季童繼而看向映玉道:“去那邊聊。”
夢裏的季童帶着映玉走向不遠處的一座湖邊小亭,季童剛想跟過去聽聽他們說什麽,面前的場景猝不及防的轉換。
他只覺得自己猶如墜入萬丈深淵,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等他再感受到腳踏實地的感覺,他已經在置身于一間房間內。
屋內依舊只有夢裏的自己和映玉,不過看兩人臉上的神色,似是不太愉快。
“映玉,抱歉。”夢裏的季童面色難看的看着映玉道:“這件事我本該早有所察覺。”
“季童仙君,你不必道歉,是我的錯。”映玉低垂着頭一副犯錯等着被訓的樣子道:“我知道自己是你的替代品,是他愛而不得的産物,可我還是忍不住愛他,想陪着他。”
聽着映玉的話,夢裏的季童臉色更加難看,緊鎖着眉頭有點不敢相信道:“映玉,你明知道……你還犯傻?”
“不是犯傻。”映玉擡起頭朝着那個季童露出一個腼腆的笑道:“季童仙君,我只是想一直陪着他,即使是以一個替身的形式也沒關系的。”
“映玉,他是瘋子你就陪他瘋?”夢裏的季童聲音徒然拔高,氣得恨不得給面前的映玉一巴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映玉被吓得縮了縮肩膀,把頭埋得更低了,一連聲道道歉從他的口中吐出,他的性格跟季童還真是相差得很遠,他自卑,懦弱,膽小,總是小心翼翼讨好着所有人。
盡管在岑冥陽面前,他拼經全力的把自己包裝成季童的樣子,讓自己跟季童看起來別無二致。可每次岑冥陽看他的眼神,都讓他清晰的知道,岑冥陽看得出破綻,岑冥陽一直都知道他終究不是他。
夢裏的季童目光如炬地盯着映玉,半響似是敗下陣來,嘆了口氣道:“你是一個擁有獨立靈魂,獨一無二的人,你不是誰的替代品,不要為了誰,委曲求全。不要丢失自己。”
“我知道。”映玉點着頭答應下來。
一直在旁看着的季童結合之前的事,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
無非就是岑冥陽喜歡季童,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木偶人來寄托感情,岑冥陽都能分清,只是這個木偶人傻傻地付出了真心。
有執念挺好的,人只有有了執念,盼頭,期許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翻了個身,面朝謝臨舟那邊,借着從外面照射進來的若有若無的光,用視線描摹着謝臨舟的眉眼。
謝臨舟生得好看,一雙盛氣淩人的劍眉下生的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季童想着他笑起來的樣子,總是給人溫情款款,缱绻長情的感覺。他的睫毛也很長,閉着眼睛的時候就格外的引人注目,引得季童忍不住伸出手去撥弄幾下。
似有所感,謝臨舟眼皮下的眼珠轉動幾下,看着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季童做賊心虛的把手收進被子裏,裝作若無其事的對上謝臨舟的目光,臉上還露出淺淺的笑。
謝臨舟也沒想那麽多,直接一把拉過人摟進懷裏輕輕地吻了吻季童發頂道:“睡吧。”
第二天一早,季童打着哈欠穿好衣服,滿臉掩蓋不住的倦意。
“吃完早餐我們就去南山。”謝臨舟看着面前一副沒有食欲的季童,往他碗裏放了個雞蛋道:“把這個雞蛋吃完。”
南山在長野也算是一座頗為孤傲的山,在旅游業興起,別的山都開發成景點,來往的人絡繹不絕的時候,他依舊孤零零的矗立在長野的西南方。
一整座山唯一有點值得人去參觀的還是半山腰偏上的一座有些破敗的寺廟。
說來也是奇事,長野的寺廟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每年夏天總有特定的那麽幾天,長野都會有那麽一群人成群結隊的去南山燒香拜佛。
長野其他的寺廟也都跟着時代發展,經濟增長重新修葺一新。也就只有南山的寺廟一直沒翻修過,保留着原本的樣子。
來這燒香拜佛的人們看着這座風裏來雨裏去,岌岌可危的卻偏不重修的寺廟,每次踏進都在心底為自己也為這座寺廟捏了一把汗。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他們還真覺得這寺廟會在某天,也許是清晨,也許是傍晚,又或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轟然倒塌。
季童拉着謝臨舟的手,借力站起身。
他擡頭望着上面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樓梯,腿忍不住開始打顫。
從早上坐班車來到山腳下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他和謝臨舟才堪堪爬至水泥做的樓梯的一半。
照這樣爬下去,他真怕還沒爬完水泥樓梯這段路,他已經失力倒下。
“走吧,哥哥。”季童拉着謝臨舟艱苦的繼續爬起樓梯。
因為之前那段時間下雪而枯萎的苔藓又因為這段時間連續幾天的陽光又冒了出來,再加上這段路修的異常陡峭,自己一個人走的時候都需要萬分小心,所以即使季童累得開始冒汗,謝臨舟也只能心疼的看着。
一路上休息的次數季童已經數不清了,等終于見着那段泥路,季童直接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喘着氣道:“終于快到了。”
“小時候倒是經常和奶奶過來,那時候怎麽不覺得難走呢。”季童仰頭灌了幾口水,舒服得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那麽小,鬧騰的年紀就想着玩。”季童小時候的樣子,謝臨舟依舊深深記在腦海裏。
他那時候身體雖比同齡人差點,但也比現在好得多,每天像個野小子一樣上蹿下跳的。
也就後來因為身體開始吃不消,慢慢地改掉了這些習慣。
等季童終于到達南山寺廟的時候,時間都已經到了下午。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是來上香還是求簽?”剛踏進寺廟的大門一個老實巴交的小和尚出現在他們面前。
謝臨舟道:“來上香,也是來找人。”
小和尚聞言帶着謝臨舟他們往裏走,來到一處放着香和紙的桌前,他拿過三支香遞給謝臨舟道:“施主所尋何人?”
“小師父,這就你一個人嗎?”謝臨舟和季童分別拿着三支香跟着小和尚走進大殿,一路過來,沒遇着別人,不禁有些疑惑。
小和尚道:“師兄弟們正在後院禪房聽大師誦經。”
謝臨舟道:“我想找寺裏的方丈,可否勞煩小師父通知一聲。”
“施主稍等。”說完小和尚拖着步子走出大殿。
謝臨舟和季童一起拜了佛祖,上了香。站起身開始打量起這個寺廟。
從外面看确實這寺廟特別破舊,院牆上都是斑駁得很有年代感的痕跡,有些地方的牆皮都已經脫落,原本規矩的排列在屋頂的老舊的瓦片也因為風吹雨打開始變得歪七扭八。
外觀如此,但內裏景象卻截然相反。
高大威嚴的釋迦摩尼佛像坐落在大殿中間,讓人心生敬畏。兩側是藥師琉璃光如來佛像和阿彌陀佛佛像。三座佛像雕塑,呈現出佛陀的莊嚴寶相,栩栩如生地展現出佛陀的慈悲與智慧。
“哥哥。”季童目光四處梭巡一圈,在看到外面的一棵挂滿許願條的樹扯了扯謝臨舟的衣角道:“去外面看看。”
這棵樹沒有多高也不是很大,但上面已經挂滿了紅色許願條,季童從樹旁的桌子上選出一條上端寫着福,下端寫着平安喜樂的許願條。
他拿起桌上的筆,思索片刻在許願條中間寫到:所得皆所期,所求皆如願。
“寫什麽呢。”謝臨舟來到季童身邊,從桌上抽走那張許願條看了起來。
“會的。”他把許願條遞還給季童,順帶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季童把許願條挂好,剛剛離開的小和尚走了回來,他身後還跟着一位年紀頗大的老和尚。
只聽小和尚對着老和尚道:“方丈,就是這兩位施主找你。”
“阿彌陀佛。”方丈走到兩人面前手裏捏着佛珠道:“二位施主,我是本寺的方丈,敢問二位施主所為何事。”
謝臨舟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打開後遞給方丈道:“我想問方丈,寺裏有沒有這位大師。”
畫紙上是一位濃眉大眼,臉上有一道疤痕的老和尚,看起來給人的感覺慈眉善目的。
這是季童小時候見過的那位大師,在他們決定來南山時,季童就按照記憶裏遇到的那位大師的樣子畫了一張畫像。
方丈接過畫紙,只是一眼便知謝臨舟二人的來意。
他道:“二位施主,請随老衲來。”
房子帶着他們繞過前院來到後院的一處禪房前道:“施主所尋之人就在裏面,請進。”
踏進禪房那刻,季童不自覺連呼吸都随着腳步一起放輕,房內一派幽靜,肅穆的氣氛。最靠內側的牆上有一個大大的禪字,牆下有一張用來休憩的榻,一位老和尚盤坐在上。
老和尚雙眼微睜,雙手垂下,兩手掌心向上,一掌疊置于另一掌上,兩手大拇指指尖輕輕相觸,自然形成橢圓形,輕置于大腿之上。
方丈走上跟前微微彎腰恭謙道:“大師,您等的二位施主到了。”
“有勞方丈了。”大師這才看向季童他們,臉上堆徹着笑,慈眉善目的,像極了一座笑口常開的彌勒佛,感染力很強,讓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放下戒備心。
“無妨,老衲還得感謝大師給本寺的弟子傳經布道。”方丈也知道大師有話同季童二人講,便尋了個理由,他道:“既下了午課,老衲去看看那些弟子。”
“好,好,好。”大師笑眯眯的一連聲說了三個好字。
方丈不急不緩地走出禪房,并且帶上禪房的門。
大師這才慢慢的有條不紊的下榻,引着季童二人來到窗邊的茶桌旁坐下。
“小施主,別來無恙。”方丈給季童二人倒了杯茶。
“大師,你還記得我?”季童沒想到時隔多年,大師還記得自己,他接過茶杯道:“謝謝大師。”
“自然,自然。”大師呵呵笑了兩聲道:“貧僧說過,我們有三道緣。”
謝臨舟從口袋裏掏出奶奶留下的信以及那兩枚棋子道:“大師,這是我奶奶留下的,我想問一下大師是否知道其中之意。”
大師伸手拿過謝臨舟手裏的東西道:“貧僧和她也算是朋友,既是朋友,當年對于她的請求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謝臨舟道:“大師是說,當年奶奶帶着童童尋藥的事?”
“不錯。”大師緩緩道:“當年她帶着季童來南山找我,我給了她一張藥方。我當初就說過,那張藥方也只救得了一時,難以長久。現在想來,那藥方也失效了吧。”
謝臨舟道:“是的。”
“這些呢,原本就是你們的東西。”大師拿起一枚黑子放在季童手心,随後又拿起那枚白子放在謝臨舟手心道:“也算是你們的一部分。”
黑子入手,質感細膩舒适,季童沒再生起那天看到這枚棋子的不适感,他疑惑的凝視着棋子道:“怎麽感覺不一樣了?”
大師道:“因念而生,這兩枚棋子不過是媒介。既然現在有我,它們也就不需要再發揮媒介的功能。”
季童聽得雲裏霧裏:“還請大師明示。”
“心生執念。”大師握着茶盞的手慢慢收緊道:“當年的事誰都沒有錯,只能說執念太深,才釀成今日的局面。”
季童聽出話裏的意思,明白大師是知情人,他急忙求解道:“大師,你說的事是不是和我的夢有關。”
大師道:“季童,你想知道嗎?即使會讓你無法接受。”
季童有些猶豫,謝臨舟說過那些只是夢,他也沒打算尋根究底。可那些近日來越發頻繁的糾纏着他的夢,讓他又有些搖擺不定。
謝臨舟看出他的猶豫,伸手覆上他放在腿上的手,緊緊握着他的手,通過掌心傳來的溫度緊緊裹着他的手背。
突然間,他搖擺不定的心突然有了落腳點。
他道:“大師,勞煩。”
既然冥冥之中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又何必再猶豫。
佛曰:順天應時。
“你還是沒變。”大師沖着季童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轉而看向謝臨舟道:“那施主你呢,想不想知道其中緣由。”
謝臨舟被問得一愣,那些事他從來沒有夢到過,就連上次碰巧看見的那些畫面也沒糾纏着他不放。一直以來他知之甚少,把自己放在邊緣,甚至連對想不想對這個事一探究竟的想法都不曾有過。
現在突然有一天有一個人跟你說,你想不想知道你很久很久以前的已經忘得一幹二淨甚至可以稱得上毫無關系的事,他還真一時拿不出主意。
未知的事總是讓人覺得刺激的同時又感到害怕。
“聽或者不聽,全憑施主自己抉擇。”大師好像看出了謝臨舟的難處,善解人意道:“就當是個故事,聽了也不會影響生活。”
謝臨舟道:“那就有勞大師了。”
大師道:“既然二位都做好了抉擇,那還請二耐下心來去聽,故事很長。”
“你們現在所見到的我只是一個化身,我本名君洲,曾是……”他說着眼神深邃地望了謝臨舟一眼道:“謝臨舟的至交好友。”
“我倆一起長大,一同修行,稱得上形影不離。直到有一天,他應上面的安排單獨執行任務,那次任務回來,他不僅帶回一身傷還帶回一小孩。”說着君洲意味深長的看着季童道:“也就是你,季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