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18
“此後,臨舟為了防止你被上面那些人發現,不着痕跡的開始跟外界斷開聯系,風行山也開起禁制,沒有允許外人不得入內。”
講故事這一塊君洲是真的擅長,他聲情并茂的講述那些季童和謝臨舟已經忘卻的事,期間還插科打诨幾句。
變回本來樣貌的君洲沒了之前慈眉善目的樣,一整個人不着調地靠坐在椅子上嘴角扯着笑眼神興奮的看着謝臨舟和季童兩人,他很期待兩人的反應。
奈何坐在他對面的兩人直到他說完也沒給出什麽別的反應,神色倒是異常認真。
“喂喂喂,你倆好歹給點反應啊。”君洲在兩人面前揮揮手道:“你們就沒有點百感交集嗎?”
“嗯。”季童不知作何回答,要說完全沒有是不可能,但也達不到百感交集的地步,終歸是前塵往事。
一直默不作聲的謝臨舟突然開口道:“相比這個,我更好奇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們這些。”
君洲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為了讓你們知道。”
“知道又如何,我們終究只會當一個故事聽罷,就算是恢複記憶,也改變不了我們的現狀。”謝臨舟不在乎以前是什麽樣,他們此來南山的目的是因為奶奶留下的那封抱着一絲能治好季童病的期望來的,不是來聽這些前塵往事。
“誰知道呢。”君洲收起不着調的神色道:“也許能改變呢。”
“什麽意思?”謝臨舟激動的站起身:“你有辦法?”
君洲道:“你知道季童為什麽會體弱多病嗎?”
謝臨舟不假思索道:“他是早産兒天生體弱,又在雪天凍了一天落下病根,導致他身體一直不好。”
君洲搖頭道:“這只是你們這個世界的說法。”
“這個世界的人是我見過的最複雜的,沒有之一。有人信鬼神,有人信鬼卻無神論,有人信神卻無鬼論,有人二者都不信。有人命蹇時乖就覺得是邪祟作亂,有人財運亨通就覺得是神佛庇佑。其實不管是邪祟污穢還是神佛仙靈對這個世界不會造成任何實質性影響。”
Advertisement
“你看。”君洲伸出手放在茶桌上攤開手心道:“你們能看見我手裏的東西嗎?”
季童和謝臨舟同時搖頭。
君洲道:“我現在手心懸浮着一塊藍色的水晶,裏面裝着你們的記憶。只要我把這個送進你們腦海,你們便可以想起所有,但很遺憾,沒有人有這個能力。到了這個世界,我們所有的能力對這個世界的人都是無效的,我也只能用我的方式盡可能的幫助你們。”
“這也是為什麽岑冥陽會那麽憤懑的原因。”君洲想起岑冥陽在看到季童把所有都忘得一幹二淨以後身邊還有一個謝臨舟時怫郁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出聲:“他也是活該。”
“岑冥陽?”謝臨舟不知道那天的事,但心裏隐隐有些預感,他看着君洲道:“他跟我們也有關?”
君洲開口卻沒有回答謝臨舟的問題,反而說道:“季童的病是先天不足導致的,為什麽會先天不足?當然不是因為你們這個世界所說的早産,而是因為他少了某樣東西。”
“什麽?”謝臨舟神色不自覺的染上緊張。
君洲道:“少了……”
“?”後面的話謝臨舟沒有聽清,他又問了一遍。
君洲很有耐心的又回答一遍:“少了……”
謝臨舟依舊沒有聽清後面的話。
“少了什麽?”謝臨舟轉頭看向季童問道:“童童,你聽清了嗎?”
季童搖頭:“沒有。”
君洲一臉果然如此的神色笑着道:“不急,故事還沒講完,有些答案聽完故事再知道也不遲。”
……
“茯芸,這,這。”隔着很遠季童便看到從山底走上來的茯芸,興沖沖的揮手。
茯芸沒理他,微喘着一口氣走至季童旁邊不耐煩抱怨道:“一百一十五年啊,謝臨舟什麽時候能撤走這破禁制,每次都得從山腳走上來,也就是我習武身體素質好,你看哪個人願意來你們這。”
“我不是人?”茯芸話音剛落旁邊飄出一道不帶一絲笑意的聲音,驚得茯芸後背升起一股惡寒。
她臉上挂着僵硬的笑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連忙解釋:“不是不是,君洲仙君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你說得很對。”君洲變臉比翻書還快,他看着以前絡繹不絕的有人前來拜訪的風行山,在這一百年裏變得屈指可數,一連啧了幾聲。
“真是蕭索。”
一百年多年前,謝臨舟決定把季童帶在身邊那一刻起,就讓君洲傳出消息說他昏迷不醒需要閉關療傷,風行山也是從消息放出那天開始布下禁制和禁令,即使有入山令也不得使用術法,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山。
這也就導致有些人即使有入山令也不怎麽來風行山,一百年間,風行山的客人也就只有茯芸和君洲兩人。
“看來君洲仙君不着急。”謝臨舟不知從哪冒出來站在季童旁邊看着面前喘氣休息的兩人。
“臨舟哥哥”
一見謝臨舟,季童整個人撲上去紮進謝臨舟懷裏,鼻間萦繞着熟悉的淡淡的香味,他一直都沒聞出謝臨舟身上是什麽香,只覺得好聞他很貪戀這種香味。
謝臨舟把手搭在季童頭上揉了揉。
“急急急,怎麽不急。”原本已經坐在地上的君洲在看到謝臨舟那一刻瞬間彈射般站起身,滿眼都是期待。
前幾日謝臨舟蔔算到殿前那棵桃樹在近幾天會化形,而今日剛好又是花朝節――花神的誕辰,此日花神會向百花降下福澤。
一行人不再逗留來到桃樹前。
此棵桃樹花開千年不衰,但都不夠茂盛,每枝樹枝稀疏的綻開幾朵。而此刻,滿樹繁花還飄着淡淡幽香,地上也鋪上厚厚一層花瓣。
君洲此刻異常激動,身側的手緊握成全手心冒出一層細密的汗,再仔細看就能發現,他整只手都在輕微的發着抖。
就在君洲猶豫不決考慮要不要靠近之時,桃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變得壯實,瘋一樣地生長着枝桠,一朵朵粉粉嫩嫩的桃花在瞬間綻放又在眨眼的間隙迅速脫落掉在地,而後這些掉落在地上的花又瞬間枯萎消失不見。
地上再也找不到一片花瓣。
這是從來沒出現過的現象。
他們當中沒有人見過哪個妖化形會出現如此怪異的景象。
“哥哥,這……?”季童睜大眼睛轉頭看向謝臨舟。
謝臨舟不答,目光死死盯着桃樹,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不安感。
看着越長越高覆蓋住整個風行山的桃樹,他眉心都皺成一個川字,站在旁邊的三人看着這架勢心底頓感不妙。
風行山的植物無風自動,一聲一聲尖銳刺耳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以桃樹為中心向山腳蔓延,植物開始逐漸發黃枯萎化為飛灰消散在天地間。
“不妙。”謝臨舟飛速結印打出去一道結界把整個桃樹籠罩在內,讓它與外界植物隔離。
在結界籠罩的那一刻,原本擴散地枯萎停止,但也就只有一瞬,随後枯萎又繼續蔓延。
很快原本還只是蕭索的風行山變得死寂,除去那棵桃樹和謝臨舟等人再不見任何有生命特征的物種。
“出……意外了?”君洲不敢置信,眼神呆滞的看着桃花樹。
他感覺臉上有些癢癢的,好似有什麽東西輕輕從臉頰拂過,他想擡手抹去臉上的不适,可不論他怎麽使勁,手就如同被千萬斤重石墜着擡不起來。
臉上異樣的感覺越來越重,眼前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但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看清一切過。
“走。”謝臨舟看着傻愣愣待在原地的君洲,把人往外結界外推去。
“哥哥”季童眼睜睜的看着謝臨舟把他們三人送出結界外,他想沖上前站在他身邊,奈何堅固的結界把他們阻隔在兩個空間。
季童哭喊着拍打着結界,試圖找到突破口沖進去。
“哥,你出來啊,你快出來。”
“哥……”
“我求你,我求求你。”
“沒事,我不會有事的。”謝臨舟背對着三人傳音給季童。
“那你讓我進去。”
即使他知道自己進去也幫不上什麽忙,但總比好過無助的在外面看着等結果。
“別鬧,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讓別人靠近。”謝臨舟用靈力在手心彙出一張詭異的圖案,閃着紅光,他對着桃樹樹幹打過去。
瞬間謝臨舟的身影消失在結界內。
季童轉身看向淚流滿面的君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沖上前道:“君洲,你跟臨舟哥哥是一起長大的,他的法術你能破對不對。”
他聲音哽咽說出的話近乎哀求:“只要你把我送到結界裏面就可以。”
“我要去找他。”
“我求你,讓我進去……”
季童無力跪坐在地,近乎絕望的哭喊着。
“你別犯傻。”茯芸走上前一把扯住季童的衣領道:“謝臨舟會沒事,你進去只是添亂,給他增加負擔。”
“他是誰?他可是謝臨舟啊,上面那群老頭都拿他沒辦法的人,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不知是在安慰季童還是在安慰自己,茯芸一連說了好幾聲“不會有事”。
異變來得太快,他們沒有準備,也從來沒見過此種現象,一時之間毫無應對之策。
君洲緩緩向前走幾步,此刻的他什麽也做不了,他就像如墜冰窖,渾身凍得沒有知覺,連一絲冷意都感覺不到。
他邁不開步子,擡不起手,張不開嘴,發不出聲,連一個微末的術法都施展不出。
“對不起。”
他終是連支撐自己站着的力氣也全部流失,直接躺倒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
這跟謝臨舟沒關系。
桃花樹是他帶來的,是他強行要種在這,樹裏寄居的是他的愛人。
可最後承受這一切的,收拾爛攤子的卻是謝臨舟。
他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他只會無能的躺在這,給自己找一個不像話的借口。
眼淚好像流幹了,他瞪着酸澀的眼睛擡頭看着頭頂粉色的天空。
真美。
就像她一樣。
三人一個躺倒在地,一個跪倒在地,一個站着,他們目光都停留在那巨大的桃花樹上。
時間的流逝他們感受不到,□□死亡靈魂停滞,一分一秒不再煎熬,他們抛棄了時間,時間也抛棄了他們。
直至結界破碎,遠處影影綽綽地站着一個人影,季童三人同時向桃樹的方向狂奔過去。
桃樹不再繼續瘋長,謝臨舟也沒出現。
季童這才反應過來,剛剛不過是瞬間虛影,就如同水中泡沫只存于一剎那。
他顧不得其他,內心只有一個念頭――進入樹內,找到謝臨舟。
他剛擡起手準備結印施法,一直默不作聲的君洲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他眼眶通紅眼角還挂着淚珠,手用力掙紮想掙脫束縛。
“我去。”君洲深吸一口氣平複心底的慌亂。
再次失去愛人的可能讓他在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毫無作為。
但有些事,總得面對,也總是要自己去承擔。
他欠謝臨舟太多,已經數不清,不想季童再因為這是出任何意外。
君洲對着茯芸懇求道:“茯芸,麻煩你照顧好季童。”
“放心,我會的。”
君洲就像謝臨舟那樣消失在二人面前,季童再次無力地癱坐在地。
“季童,沒事的。”茯芸在季童旁邊坐下輕拍他的背。
季童沒回答。
茯芸:“他們二人是我們之中最強的,放心吧,況且你看這桃樹雖怪異,但卻沒有一點妖氣和魔氣,說明沒什麽大問題。”
季童還是不吭聲,他低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季童?”茯芸伸手推了推他的肩。
茯芸這才發現,從謝臨舟消失她安慰季童開始,季童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她臉色不太好的看着季童低垂着的腦袋,語氣僵硬道:“季童,你說句話。”
季童就像一個壞掉的玩偶,一動不動的低垂着腦袋坐着,額前的頭發遮住他的臉,雙手也無力的垂在身側。
“季童,你別吓我,說句話好不好?”茯芸徹底慌了。
“我們一起去找臨舟仙君。”茯芸說着去碰季童的手臂想拉他站起身。
季童就像一個毫無知覺,靈魂已經丢失的空殼,對于茯芸的任何話語動作充耳不聞。
“你說話啊,我說帶你去找謝臨舟,你能不能回答一聲,你不是急着去找他嗎?他……”話說到一半,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身前。
一口血哇的一聲從她嘴裏吐出,她在倒地昏迷前還是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看着季童。
季童抽回手甩了甩,試圖甩掉上面的血。
他冷冷的看着倒在旁邊的茯芸,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坨腐肉,毫不掩飾的嫌棄厭惡。
“這下安靜了。”季童抽出放在衣袖裏的手帕有條不紊的擦幹手上的血跡。
随手丢下那塊帕子,他站起身向桃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