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chapter22
回到長幹裏街已是傍晚時分,将近過年,街頭巷尾都要熱鬧不少,昏黃的路燈下原本沒什麽人的馄饨攤前擠滿了人。
謝臨舟牽着季童的手從旁邊路過,忙裏偷閑的江池給一桌端過去一碗馄饨後擡頭朝他們喊道:“謝臨舟,季童。”
兩人聞聲轉頭看過去,謝臨舟回道:“今天生意很好。”
“是啊。”江淮用漏勺從鍋中沸水裏撈出煮熟的馄饨放進碗裏道:“快過年了,大夥都回來了。你們這是剛從外面回來?”
謝臨舟道:“嗯,去辦了點事。”
“老板,一碗小份馄饨,不要辣。”離攤位最近的桌子那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
“好,稍等。”
江淮剛應聲,剛剛那個女生的隔壁桌又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
“老板,一碗河粉,加辣。”
“好,稍等。”
謝臨舟見兩人正忙着也就不多打擾,他道:“那我們先走了。”
“好。”江池笑嘻嘻的把從餐桌那收來的碗放進一旁的水盆裏,擡手朝着二人揮了揮道:“有時間來玩啊。”
“好。”
許是累着又或是別的什麽原因,季童全程都沒說話。不止剛剛,自季童單獨和君洲聊完從禪房出來後,這一路來季童都默不作聲,顯得心不在焉。
一路謝臨舟也找過一些話試圖讓季童開心點,別沉悶悶的。對于他的話季童都有一搭沒一搭的答着,他見此情景也就作罷,不再要求季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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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無話走到家門口,遠遠見門口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人,謝臨舟頓了一下停下腳步。
低着頭想着自己事的季童被謝臨舟突如其來的停頓扯了一下,剛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疑惑的看向謝臨舟。
站在門口的人似有所感轉過身朝謝臨舟這邊看過來,在看到他們時,謝臨舟看到門口的人沖着這邊揮手,并快速來到他們身邊。
“臨舟,小童。”
謝臨舟看着站在面前一臉興奮的人不确定道:“延傾?”
來人正是謝臨舟的大學好友兼前同事封延傾。
“是我,才多久沒見就忘了?”封延傾性格爽朗,看見謝臨舟就忍不住動手在他肩膀上輕錘了一下。
謝臨舟好奇道:“你怎麽來了?”
他記得他當初雖跟封延傾提到回長野,但沒給過詳細地址,回來後兩人聯系也少,而那少得可憐的聯系裏也并沒有提到他的住址。
“我打聽到的”封延傾說着指了指謝臨舟他們背後道:“我想着你們回來後應該會居住在鎮上,就像當地人打聽了一下長野的售房區,然後一個個問過來的,在問到這條街口的兩個少年時,他們告訴我,你們住在這。”
街口的兩個少年看來是指馄饨攤的江淮和江池,他們搬進來後時常上江淮的小攤吃馄饨,慢慢的幾人也熟絡起來,一來二去在聊天的當也提到過住址。
謝臨舟沒告訴封延傾他口中的少年已經二十有五,只是長得比較具有欺騙性。
他道:“先進去吧。”
今天一天天氣都不怎麽好,天暗沉沉的,時不時還悶雷滾滾,不過好在是沒下雨。
三人進到屋內,封延傾把手裏提的一大堆東西放在沙發旁,人已經毫無形象的攤坐在沙發上。
幾日沒回家,那只叫童童的貓在謝臨舟去南山之前送到江淮家,讓他們幫忙照顧幾天。原本想着今日回家便接過來,但見江淮那忙的不可開交,他也就沒提。
謝臨舟打開客廳的空調,然後提起茶幾上的茶壺起身往廚房走。
季童呆坐在沙發的另一邊,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跟封延傾沒見過幾面,也沒說過幾句話。現在就留兩人坐在客廳,他只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尴尬感。
封延傾倒神情輕松自在,他從他那一堆東西裏翻翻找找,從一個紅色禮品袋中找出一個綠色的盒子。
季童看着那墨綠色的盒子從豔紅色禮品袋拿出來時眼睛都瞪大了,對于一個學美術的人來說,這一幕大約對眼睛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小童,我知道你愛畫畫,這是我給你買的”說到這封延傾頓了頓,皺着眉思索着自己這麽說是不是有說錯了。
季童睜着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封延傾手裏的東西,他也好奇裏面是什麽。看着只有四個巴掌大小的盒子,又根據封延傾說的話,他猜測應該是一盒色粉筆。
封延傾一邊把盒子遞到季童手上一邊道:“游戲機。”
接過盒子的季童:“???”
他懷疑自己幻聽了,他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封延傾,然後打開手裏的盒子。
盒子裏赫然躺着一個新款游戲機,還是橙黃色的。
在看到游戲機的那一刻,季童都要懷疑人生了。
所以這跟他學美術有什麽關系?
“咳。”封延傾故作無事的輕咳一聲來掩飾自己的尴尬,他也知道自己前言不搭後語的有些奇怪,但他從來沒和季童單獨相處過,一時緊張便說錯話了。
他表面看起來輕松沒多不自在,但是心底早就尴尬得冒泡,總想找點話題聊聊。想着自己跟小孩的相處能力便翻出買來的游戲機,剛準備緩和一下氣氛又一緊張得說錯了話。
平時也不是沒和家裏的小孩相處,那些個小屁孩在看到他時都一個勁的黏着他,他也就随他們鬧沒覺得尴尬不自在,并且有時候還在那群小屁孩裏混得如魚得水。
沒想到這次卻翻車,人生滑鐵盧啊。
“延傾。”謝臨舟提着茶壺走了進來,開口話說一半察覺到裏面的氛圍不對勁,面露狐疑道:“你們這是?”
“我和小童商量着玩游戲呢。”見謝臨舟進來,封延傾瞬間覺得自己活了過來,他笑道:“要不要一起?”
謝臨舟給封延傾倒了杯茶道:“不了,我打算煮點吃點,你們吃點什麽?”
季童望着謝臨舟道:“我想吃面條。”
封延傾喝了口熱茶道:“我也吃面條。”
“行。”說完謝臨舟準備走,封延傾見狀立馬站起身,一邊走一邊說:“我去給你打下手。”
看着兩人消失在視野,季童站起身往房間走,他從床頭櫃裏翻出筆記本和那封奶奶留下的信。
再次打開信,信裏很多事情變得明晰,當時只覺得奶奶在信裏提到的怪力亂神之事有些荒謬。
南山這一趟讓他有種做夢的感覺,但準确來說也确實是夢,只是君洲說的那些和他夢裏的情景結合讓他有更真切的感受。
就像君洲說的:“孟婆湯喝了,奈何橋過了,就忘了。”
新的開始,過去跟他,跟謝臨舟都沒有關系。
季童看得輕輕翻開着手裏的日記本,日記本的扉頁有着六個藍色小楷字――心底的小确幸。
季童微微出神,這本日記本是他十歲時謝臨舟送他的生日禮物,即使過去十年,當初收到禮物時的心情依然如昨日般歷歷在目。
源溪村裏有一個傳統,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每十年都會辦一次生日宴,慶祝你成功的度過十年,這十年裏不管是如意還是糟心,從這一刻起都将成為過去式。
可謂是:“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須臾期。”
季童還記得他十歲那年,奶奶給他辦了個宴席,街坊鄰居都過來給他慶生,特別熱鬧,他也收到了特別多的禮物,其中謝臨舟送他的是他最喜歡也最想要的。
那時他剛上小學四年級,對知識文字有了初步的自我理解,也熱衷于去探索文字的美。以前只有在老師布置作為作業時才會寫的日記成為他每天必不可少的存在。
他拿着小小的米黃色的田格本,趴在桌子上手裏握着筆認認真真的思考,或多或少都會在上面寫點東西。
當時的謝臨舟已經十五歲,初三,面臨人生的第一道重要關卡――中考。
謝臨舟那時候每天學習到很晚,季童做完作業沒事的時候就抱着一本田格本坐在謝臨舟旁邊,他就只是坐在那坐他自己的事,不出聲也不打擾謝臨舟。倒是謝臨舟每次見他若有所思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總是會伸着脖子湊過來看,那時候季童就會揮着手把他趕走。
謝臨舟每每都笑着問:“寫什麽呢,那麽認真。”
季童一直是那一個回答:“秘密。”
田格本不知道被他寫了多少本,不管什麽事他都愛往上寫,而他這個習慣也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謝臨舟看在眼裏。
在他十歲生日那天,給他送了一本藍色封皮很厚實的一本日記本,封皮上刻有“記事薄”三個宋體燙金字。季童歡喜的捧着本子在謝臨舟面前晃了很久,後面還找謝臨舟用小楷在扉頁上寫下“心底的小确幸”這六個字。
這個本子他特別珍惜舍不得用,不像田格本那樣什麽事都往上寫,對于往這個本子上寫的東西都是經過他仔細琢磨,千挑細選才确定的,最後珍而重之地寫下。
十年過去,本子一半都沒用到。
他又往後翻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