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天将暗未暗,暮光與路燈的光混在一起,路上行人擦身而過在地面上留下朦胧的影子。燈光漸漸在每棟高樓裏亮起。

京市的夜晚向來是喧鬧的,燈紅酒綠間浮掠過的全是紙醉金迷的光,一句“富貴迷人眼”放在這再貼切不過。

星夢灣,寸土寸金,這是富人才住得起的地方。

高層的一個陽臺上站了一個人,臉埋在昏暗裏叫人看不太清,他背後是客廳透過來的暖黃燈光,搭在欄杆上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煙,尾端泛着一點猩紅的光。

修長的指節微動,那點猩紅也跟着移動,片刻後,晦暗的空中多了一團飄渺的煙。

玄關響起了一陣開門聲,緊接着是一道女聲:“阿離。”

盛嘉離從走神的狀态裏走出,掐滅了手裏的煙,離開陽臺,把煙頭扔在了容廳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客廳的電視還開着,正放着一則專訪,年輕的企業家從容不迫地回答着記者的問題,聲線清冷。

“你還看這個啊,”蔣茵瞄了一眼電視屏幕:“我還以為你從來不看財經報道的。”

盛嘉離的視線落在電視上又很快挪開:“平時是不看的。”

蔣茵還沒來得及問地為什麽今天反常,盛嘉離就露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淺笑:“今天的養眼。”

蔣茵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不過盛嘉離也沒說錯,确實養眼。

電視上的人穿了一件妥貼的黑色襯衫,西裝外套被搭在椅背上,骨節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坐椅上,黑色的西褲褲腿筆直襯得他的腿修長,最下面是一截清瘦白皙的腳踝,而他的臉如他的聲音一樣清清冷冷,五官是被精雕細琢過的一般讓人找不到缺陷。他的顏值就算放娛樂圈裏也是十分能打的。而且人家還年少有為。

蔣茵在心裏默默感慨了一下造物主的偏心,收回目光,開始說正事:“這裏有幾個劇本,你看看喜歡哪個。”

一疊劇本被扔在茶幾上。

盛嘉離随手翻開一本,看了一會兒又興致缺缺地扔到一邊,連翻看了幾本他也沒看到中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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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姐,要是沒喜歡的怎麽辦?”盛豪離又拿起一本新的。

蔣茵有些頭疼:“祖宗,你搞清楚,要不是秦總,你連這種劇本都接不到。”

盛嘉離沒接話,安靜地翻看着劇本。

眼看着桌上那一疊劇本要見了底,蔣茵伸手按了按眉心。她帶過來的這些本子都是中規中矩的,絕對算不上爛,這祖宗也忒挑剔了

“茵姐,我喜歡這個。”盛嘉離終于大發慈悲地開口了,蔣茵在心裏松了一口氣,伸手接過他挑出來的那個劇本。

“《謎》啊,”蔣茵點了下頭,“這個本子确實不錯,就是是小成本制作,導演也是個新人,沒什麽代表作。”

蔣茵随手翻了幾下劇本:“男主好像已經選定了,男二你可以争取一下,是個挺遭人疼的角色。“

《謎》是刑偵題材,男二賀司是一個警察,但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一直暗戀女主,最後為了保護女主而死。說他遭人疼是因為賀司有一段很悲慘的童年,但他仍然善待這個世界,賀司身上那種溫潤的氣質很吸引人。

盛嘉離卻搖了搖頭:“我不演男二,我想演他。”

蔣茵看着他指着的那個名字,眉心突突跳:“談林?他連男三都算不上,阿離啊,咱雖然不火,也不必這麽妄自菲薄。”

盛嘉離哂笑:“沒,我就是喜歡這個角色。”

談林在劇中是一名外科醫生兼豪門少爺,人前溫文爾雅,人後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态,制造了一起殘忍的兇殺案,算是劇中的一個小boss,反差感很強,是個很有張力的角色。

蔣茵沉吟了一下:“也行,談林戲份不算多,這幾天你好好看劇本過幾天去試鏡。你進組可能要九月份了,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接幾期合适的綜藝。”

盛嘉離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蔣茵收拾好帶來的劇本,風風火火地走了。

關門聲響起,盛嘉離癱在沙發上看劇本。電視上的專訪接近尾聲主持人帶笑的聲音響起:“好的,感謝池先生的分享。”

盛嘉離擡眸看了一眼屏幕,屏幕上正好切到那人的正臉,盛嘉離猝不及防地就和他對視上了,那人的眸色很黑,深不見底。

“池先生”,盛嘉離默念了一下這三個字,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擡手關了電視,埋頭看起自己的劇本。

窩在家裏啃了幾天劇本後,盛嘉離被蔣茵抓着去試鏡了。

《謎》劇組最近已經開工了,但談林這個角色卻一直沒定下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了導演的吹毛求疵。

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盛嘉離到的時候劇組剛拍完一幕戲,在中場休息。見到導演,盛嘉離挑了一下眉,還真是新人導演,他長相帶一般文弱的書生氣,臉上還戴着一副黑框的圓眼鏡,看着像沒畢業的大學生。

“你好,我是宋臨嶼。”導演客客氣氣地和他做了自我介紹。

這類型的導演他還真沒見過,他以前接觸的都是些暴脾氣的大老粗。盛嘉離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宋導客氣,我是盛嘉離。”

宋臨嶼伸手推了一下眼鏡,開口問:“盛老師,劇本都看完了嗎?”

“嗯。”

“你對談林這個角色是怎麽理解的?”

盛嘉離斟酌片刻後簡短地回答:“自己眼裏的審判者,別人眼裏的可憐人。”

宋臨嶼沒評價他的回答,翻了幾頁劇本:“試一下審訊的那段,沒問題吧?”

“沒問題。”

宋臨嶼擡手叫了人:“小白,過來和他搭個戲。”

賀司的扮演者也是個新人演員,氣質和賀司這個角色挺貼合。

“前輩好,我是林霁白。”對方溫溫和和地開口。盛嘉離在心裏“啧”了一聲,進了娛樂圈兩年,他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前輩”。

因為場地限制,宋臨嶼随便拉了張桌凳過來:“場地有限,和警局有關的鏡頭放到後面一次性拍,我已經談好了,現在就先這樣。”盛嘉離點頭示意沒問題,在桌前坐下,一秒進入狀态。

“再問一遍,十八號晚上八點到十點半你在哪裏?”賀司褪去了一貫的溫柔,眼神有些淩厲。

談林不避也不躲,反而露出一個很得體的笑:“警官,上次來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那天剛好是同學聚會,八點開始,到了十一點才散場。”

賀司又問了幾個問題,談林回答得滴水不漏。

談林淺笑着問:“賀警官,我能回去了嗎?明天下午我有一臺手術,今天得好好休息。”

賀司手裏的筆在指間轉了一個圈:“你的母親和父親是商業聯姻是嗎?”

“是。”談林臉上的笑不變。

“你還有一個只比你小一歲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些都是基本信息,賀警官就沒必要再問,浪費雙方的時間了吧?”談林看着賀司問。

“當然有必要,”賀司看着他:“因為這就是你的作案動機。”

“在犯罪心理學上,這個叫作‘移情’,你手裏拿着那把手術刀割開她的手腕的時候腦子裏面在想什麽?在想你多年前自殺而死的母親嗎?”

談林嘴唇微微發顫,臉上卻依然挂着笑:“賀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窗簾。”

“什麽?”談林感覺自己的神經細胞都僵住了。

“死者房間的窗簾并沒有拉緊,”賀司看着他,“碰巧對面住戶在客廳安了攝像頭,剛好對着這邊,拍到了你的臉。”

談林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抿了下唇:“賀警官,你這屬于誣蔑栽贓了,要不是我清楚自己沒做這種事,我都要信了。”

“是不是栽贓你自己最清楚,需要我把監控調出來給你看嗎?” 賀司提高語調。談林盯着他的臉看了幾秒,臉色灰敗下來。

“談林,你應該明白,他們是無辜的。即使站在道德至高點上,他們有罪,可是審判者不該是你。”賀司的語氣柔和了一點。

談林臉色冷了下來,打破了溫文的假象:“那又怎樣,他們該死。”眼淚從他眼裏無意識地流下。

賀司起身走到談林身邊,俯身看着他:“那你的母親也該死嗎?‘身不由己’這個詞,你的理解應該很深才對。”

賀司起身離開了審訊室,談林一個人坐在那兒,又哭又笑的,像個瘋子,不,也許他早就是瘋子了。

盛嘉離随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站起身來看向宋臨嶼:“怎麽樣?”

宋臨嶼拿了兩份合同出來:“這是合同,沒問題的話九月進組。”盛嘉離完全吻合了宋臨嶼對于談林這個角色的想象。而且盛嘉離演技很過關,出戲入戲都很快,簡直是完美人選。

大致翻看了一遍合同,盛嘉離爽快地在最後一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宋臨嶼加了聯系方式以後,盛嘉離就離開了:“九月見。”

綜藝的事,蔣茵也已經談好了,《二十四小時》,是一檔新出的推理類綜藝,每周六晚八點在西瓜臺準時播出,最近熱度不錯。

晚上和投資方、節目組那邊有個飯局,吃完就能把合同簽了。

蔣茵帶着盛嘉離去飯局,包間裏人來得差不多了,蔣茵開口就是笑:“抱歉,來晚了,先自罰三杯。”然後她豪爽地幹了三杯酒。

“好,爽快。”一個中年男人笑了兩聲。

蔣茵對着盛嘉離介紹:“這是吳導。”

盛嘉離擡手敬了一杯酒:“吳導好,我是盛嘉離。”

飯局是正經飯局,但盛嘉離還是喝了不少酒,不過他和蔣茵酒量都很好,還沒到醉的程度,只能算微醺。

飯局散場已經是九點多了,投資商裏有幾個愛喝酒的已經喝得雙目渙散,開始追憶往昔峥嵘歲月,盛嘉離在旁邊安靜坐着,覺得還挺好笑,一個個牛皮吹得震天響。

簽好合同,蔣茵客氣地送其他人離開,最後包廂裏只剩了盛嘉離和蔣茵。

“走,送你回去。”蔣茵拿起自己的手包。

盛嘉離跟着她走出包廂,蔣茵的電話突然響起,她招手示意盛嘉離等一下,然後去走廊的另一頭去接電話了。盛嘉離低着頭百無聊賴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出神。

隔壁包廂的門被人推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裏面走出來,門很快被帶上,但沒關緊,留了一條縫。一句不甚清晰的恭維話從裏面傳出來:“池總真是年少有為,不像我家的孩子,成天只知道伸手拿錢。”

盛嘉離下意識擡頭看過去,沒看見人,只看見一條很細的門縫,他垂眸又把頭低了回去。

蔣茵接完電話回來,有些抱歉地開口:“有急事,你自己回去行不行?”

“行。”盛嘉離用手機叫了車。蔣茵蹬着高跟鞋還走得飛快,一下子就沒了影。

盛嘉離戴好口罩,走出飯店,站在路邊等車,低頭刷着微博,有一點困意泛了上來。

微博熱搜第一條是“#池原嘉也科技CEO”,盛嘉離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進去,裏面有幾天前的那則專訪,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的演講。盛嘉離點開那個演講的視頻,是個挺正式的場合,池原穿着一身黑西裝,演講全程都是用的英文。

清冽的男聲通過手機聽筒逸散在空中,撞擊着盛嘉離的耳膜。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盛嘉離面前,他回過神來,按滅了手機屏幕,伸手拉開車門,鑽進後座。

盛嘉離半阖着眼報了地址:“星夢灣。”

司機沒說話,車子發動。

盛嘉離靠着椅背,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被自己的手機鈴聲驚醒了,來電是陌生號碼,他按了接聽放在耳邊。

“喂,您好,剛剛是您叫的車嗎?我已經到了,沒看見人,”

盛喜離僅存的那點睡意也被這通電話驚跑了,他下意識看向駕駛座,看到了一張帥得人神共憤的側臉,而這張臉他剛還在手機上見到過。

在心裏暗罵了一聲,盛嘉離對着電話那頭說:“不好意思,上錯車了,您回去吧。勞煩您跑一趟,錢我照付。”

盛嘉離挂了電話,盯着駕駛座的人看了幾秒,揚眉喊了一句:“停車,我要下車。”

“這邊不好打車。”池原淡淡陳述了這個事實。

盛嘉離心情有點煩躁,開口就是嘲諷:“怎麽着,嘉也的CEO還兼職出租司機?”

池原沒說話,盛嘉離覺得挺沒意思的,心裏一股莫名的火,他閉着眼,也沒再開口。池原像一個稱職的司機,把人穩當地送回了星夢灣,兩人沉默了一路。

車停在小區門口,池原沒門禁,進不去,他偏過頭去喊盛嘉離: “到了。”盛嘉離睡得淺,一喊就醒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剛剛應該少喝兩杯酒的,這會有點頭疼。

“喂,報一下電話號碼。”盛嘉離語氣不是很好。

“182××××0817。”池原也沒問他要幹什麽。

盛嘉離是想把車費轉給他,他解鎖了手機,卻忘了手機的界面還停在池原的演講視頻,手機一解鎖,清冷的男聲就在封閉的車裏響起。盛嘉離飛快地按了退出,有點心虛地擡頭,剛好和後視鏡裏池原的目光對上了。

“看什麽看。”盛嘉離瞪了他一眼,池原順從地把目光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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