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殺皇後與國舅32

第67章 我殺皇後與國舅32

朱晴被帶出牢獄的時候,是個大晴天。耀眼得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睛,朱晴舉起帶着鐐铐的手,遮擋了一下日光,逡巡着與牢房截然不同的風景。

沒有人催促她,他們都知道朱晴是犯了怎樣的“罪”,今日即将迎來最後的審判,無人在意耽擱這一時半會兒。

朱晴也沒有故意拖延時間,給皇帝難堪之類的心思,她被押送上囚車,押送入宮。

腳鏈在乾清宮的地板上拖動,嘩啦——嘩啦——朱晴走到近前,跪地、舉手、躬身、參拜,“臣見過皇帝。”

朱晴恭謹得保持着彎腰的姿勢,許久,上頭傳來一聲“平身”的吩咐。

朱晴符合禮儀地低垂着眼睑,不直視君王儀容。弘治帝卻仔仔細細打量着朱晴,作為坤寧宮女官,皇帝以往也是常見朱晴的。只是,現在皇帝已經想不起當初那個與其他女官沒有區別的、面具一般的女官朱晴,只有那個殺、人之後反而慷慨激昂,在他面前侃侃而談的朱晴。許久不見日光,又被用刑,朱晴的臉色蒼白中泛着青色。

“擡起頭來,讓朕瞧瞧。”弘治帝心想,總要記住這大逆不道罪人的面孔啊。

這話……噗嗤,朱晴不合時宜得想起某電視劇情節,帶入一下,對比慘烈,別人穿越到皇宮是霸道皇帝、霸道王爺愛上我,怎麽她的穿越生涯是和皇後、國舅做鬥争。這太過明顯得對比,滑稽得朱晴忍俊不禁。

“你笑什麽?”弘治帝問。

“回皇帝話,未曾想到還能再見天顏,心中忍不住歡喜。”

得了吧,這種鬼話,皇帝以往總聽。他心裏知道不是實話,但也忍不住想肯定有三成是真的。如今看朱晴這真誠無比的笑容,終于明白臣子們做戲的水平,往日那些恭敬的大臣,能找出一成的真嗎?

皇帝已經學會不生氣了,這些日子,他氣得太多了。

“你如此大膽,可想過以後?”心中有了決斷,弘治帝也能心平氣和的問話了。

“想過。殺大張時是義憤填膺,過後就冷靜了,想清楚了日後可能有的下場,才殺了小張。”朱晴回話也十分平靜,并不僞裝忏悔或者故意刺激皇帝。

“不怕連累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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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謝皇帝了。父母待我并不好,當年我遠走高飛,只是因為無力報複,若是他們因我而死,也算皇帝為我報仇了。”

弘治帝不在意她的挑釁,嘆息道:“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即便父母有一二錯漏,你就要以性命相脅嗎?”

“從來只聽說父慈子孝,父慈在先,子而後才孝,既然父不慈,子為何要孝?”言外之意,君臣也是同樣。

弘治帝冷哼一聲:“你素來奸猾,這是以進為退,想要與家人切割,讓朕放過他們?”

朱晴輕笑,“陛下還是不太了解刑部大牢啊!我猜測我的父母家人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若他們健在,肯定拉到我面前,或苦口婆心勸我認罪,或在我面前被鞭笞用刑,威逼我早日認罪。哈哈哈,我給陛下講個笑話吧。從前有個孤兒,命不久矣,只想找到父母親人,于是,他去劫了八百裏加急。官府一月之內,找齊他的九族,全族人整整齊齊去地府。哈哈哈哈……”

這個笑話并不好笑,充滿了黑色幽默,官府在其中扮演着明顯的反派角色。

“放肆!”一旁的譚公公看不過去了,皇帝天尊地貴的神仙人物,賞臉再見你這罪人,你卻陰陽怪氣、指桑罵槐,這讓譚公公如何忍得。

朱晴立刻斂去笑容,重新成為那個謹守規矩禮儀的女官。

更讓人心塞了。

弘治帝不計較這些細節,只道:“日前,你諷谏朕不該獨寵皇後,優容張家,如今皇後病重,是否有你手筆?”

“皇後娘娘怎麽了?”

“大膽!皇帝問話,你俱實答話便是,怎麽敢反問皇帝!”譚公公又充當起禮儀教導官。

好吧~朱晴聳肩,帶動身上的傷口,龇牙咧嘴撫摸了幾下平複疼痛,“臣諷谏皇帝的是不要放縱外戚違法亂紀。皇帝獨寵皇後,臣身為女子,亦為皇後歡喜,過去輔佐皇後,不也在争這份獨寵嗎?谏這作甚!”

“漢高祖敵軍烹父分一杯羹,唐太宗殺兄弟而登帝位,宋太祖納南唐後妃入宮……卻都是名垂青史的明君。明君從來不看後宮女子幾何,那是政績上鑲邊的豔情。若是因此亡國,倒是一輩子都被釘在恥辱柱上。”

亡國二字也是能輕易出口的?“妖女目無君父……”譚公公再次出言呵斥。

這回,連弘治帝都不耐煩地擺擺手,朱晴将死之人,說幾句狂言,又能如何?

“你倒自認是個忠臣?”弘治帝諷刺。

朱晴示意弘治帝看自己跪得标準的姿勢,“臣自來便是忠臣順民,被人打了左臉,再把右臉送過去,被人踩在頭頂,還要磕頭服軟。”

“你是想說國舅逼迫太過。”

“陛下心知肚明。”

話到這裏,似乎沒什麽可說的了。乾清宮中一片沉默,半響,弘治帝才道:“你若供出同夥,朕可饒你一命。別拿沒有同夥之流虛話敷衍朕,那麽大的動靜,坤寧宮居然無一人阻攔嗎?”

朱晴露出大大的笑容,她終于知道為何弘治帝忍着惡心,也要見自己最後一面了。

“皇帝,東廠沒查出同謀嗎?那可是廠衛,他們沒查出來,自然是沒有同夥!”朱晴咬死了這一點,看着弘治帝難看的臉色,慢悠悠道:“若問為何無人阻止,那就要細分了。”

“匕首從工匠處得來,他不小心遺失,我撿到後并未聲張,他不知遺落何處,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張跋扈,聽到動靜的宮人不确定是我遇難還是他們遇難,韓翠兒前車之鑒不遠,怎會來攔?我去貓狗房的時候,伺候的內侍緊閉房門,裝聾作啞,只求不惹禍上身。人,都是趨利避害,自保為上。”

話鋒一轉,朱晴笑道:“也有人幫我。我的小徒弟圓圓,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雖不知事情真相,但人有親疏遠近。當時我支開她,讓她到乾清宮給何鼎通風報信,免何鼎一死。乾清宮衆人兔死狐悲,怎會不念我的好。譚公公幾次三番呵斥我,不也是如此,怕我太過觸怒皇帝,死也得不了全屍。”

譚公公吓得當場跪地分辨,“皇帝明鑒,老奴覺無此心!”

“老伴放心,朕豈會疑你,此乃離間計。”

朱晴搖頭,“皇帝啊,大牢裏鞭子抽爛了身子,要臣說實話;臣說的實話不合您心意,又要把人拉過來當場說一遍。如今大實話擺在面前,您卻不信……啧啧……”

“我與清寧宮諸位女官交好,更得太皇太後寵信,若無這份幫扶,我怎能在坤寧宮如魚得水。我既有坤寧宮背書,又身擔尚服局職位,與六宮女官皆交好。我平日并不吝啬舉手之勞,宮中受我恩惠者不知凡幾。我想做的事,幫忙者衆,後繼者多。皇帝啊,您一言一行、一飲一食皆由宮人供奉,千萬小心啊!”

弘治帝卻不上這當,氣定神閑道:“你莫不是以為如此言語,就能動搖君臣相得、主仆深恩。你對旁人有一二小恩小惠,如何與朕給予他們衣食前程相提并論。”

譚公公立刻捧哏,“皇帝聖明!皇帝如天上日輪,光耀世間,天地正理,何須言表。”

滿宮的宮女、內侍也跪下表忠心。

朱晴似笑非笑得看着這一幕,自己也恭敬得跪着,若不是一身囚衣,幾乎要融進他們之中。

是啊,朱晴在驟然爆發之前,也是主子們跟前最受寵、最得用、最忠心的女官。

弘治帝問不出自己想問的,決心不看這糟心的事情,揮揮手,譚公公會意,起身叫人把朱晴帶下去。

兩個內侍駕着朱晴往後宮方向去,卻不是去坤寧宮或者清寧宮,而是越走越偏,穿過禦花園,走到欽安殿牆根下,樹木掩映、人跡罕至之處。

“姑姑,你是厲害人,到了黃泉路上,記得冤有頭債有主,奴婢等也是奉命行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閻羅帝君告奴婢的狀。”一個內侍喃喃禱告,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條白绫。

朱晴并不掙紮,只問:“皇帝秘密處決了我,如何對外宣稱?”

“那是貴人們的事情,奴婢等如何得知?姑姑,你閉閉眼,一陣兒就過去了。奴婢送你一程,免得還要吃那零碎的苦頭,早死早超生啊。”

朱晴仍舊不掙紮,只是問:“不是說皇帝是明君嗎?”

另一個押着朱晴的內侍不耐煩了,罵道:“明君昏君,關咱們奴婢什麽事兒!小喜兒,你麻利些,還要回去複命呢!”

朱晴突然明白了,明君昏君,與奴婢何幹?這些人根本不在君王的眼裏啊。所以,什麽穿越之後,和皇帝、王爺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即便是以深情著稱的明孝宗,也不是有意要做一個深情皇帝。張皇後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她又何嘗有自己的選擇。

世上,哪有古代言情小說,深情帝王獨寵皇後?哈哈哈哈……

朱晴仰天大笑,這等荒謬的想法,曾經的自己,是怎麽奉為圭臬,以為但凡穿越者是自己,一定能風生水起、談一場甜甜的戀愛?

欽安殿外的紅牆開始扭曲,高大的喬木也慢慢粉碎,朱晴終于從自己織造的幻境中清醒,她出戲了,這個故事就結束了。

另一邊,押着朱晴的內侍忽然感覺手一空,一個踉跄跌倒在地。他驚恐得看着小喜兒,“這……這……鬧鬼了?”

“是成仙了,姑姑殺了二張惡賊,成仙了!”小喜兒一激靈,這必須是神仙顯靈,不然自己兩人的性命怎麽辦?

遠遠墜在後頭監督的東廠衆人,聽到驚呼也呼啦啦跑過來,慌忙喝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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