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殺皇後與國舅33
第68章 我殺皇後與國舅33
坤寧宮,倒座房。
李賽兒小聲道:“姑姑脫身了。”
“怎麽脫身的。”綠草也壓低了聲音。
宮裏像他們這樣躲在暗處嘀咕的人并不少,自從本要在欽安殿外秘密處死的朱晴意外消失之後,每一個細節都成為宮人口中的談資。神秘、強大、意外,朱姑姑成為宮人口中神仙下凡歷劫。
若不是神仙,怎麽能那麽良善?每一個講述的宮人,都能舉出例子,證明曾經和仙人朱姑姑有過接觸。
若不是神仙,怎麽能那麽強大?困在一個女人的軀殼裏,居然能殺了兩個為非作歹的國舅,為他們除一大害。說到這裏,每個人都能舉出例子,證明曾親眼目睹國舅是如何的殘忍暴虐。
若不是神仙,怎麽會突然消失?說到這裏更興奮了,每個宮人都能憑借自己同鄉幹親朋友等等人脈,以親歷者的身份講述,朱姑姑就是在欽安殿外的紅牆下突然消失的。
李賽兒也聽了無數個版本的謠言,卻只能搖頭:“不知,姑姑沒有交待過。不過,我信姑姑,既然敢動手,定然是有把握。”
綠草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她由衷慶幸,朱晴可以脫身,不管她是用了手段,還是真成了神仙。
當然,神仙什麽的,綠草是一個字都不信的,她從小和朱晴一起長大,她就是聰明些、能幹些、大膽些。
“現在,總該到時候了吧?不能讓……繼續活着。”綠草現在也學着朱晴的樣子,膽子很大,說話很謹慎。當時李賽兒阻止綠草繼續恐吓皇後,是怕皇後之死算在朱晴頭上,如今不會有這個顧慮了。
李賽兒還是有些猶豫:“那夜姑姑交待我,好像對皇帝心存敬愛,她說,皇帝是明君。我們現在動手,對皇帝豈不是雪上加霜。”
朱晴突然不見了的消息在宮中傳揚開來,弘治帝聽聞當場吐血。
什麽狗屁的神仙,弘治帝是一個字也不信。肯定是當差的內侍收了朱晴的好處,假借神仙之名為她開脫。
負責行刑的小喜兒等人把頭都磕破了,捧着手铐、腳鐐承情,“皇帝啊,真是突然不見的,奴婢不敢說謊。您瞧,鎖眼都沒動過,鑰匙可不在奴婢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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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帝只一味不信,他閑暇時也從國舅手上拿過話本子,民間都有用一根鐵絲撬鎖的神偷,宮裏彙聚天下英才,難道還找不出嗎?
不過是這樣小偷小摸的本事,下人不敢讓他知道,卻敢去幫朱晴而已。
這兩個人,是特意挑出的膽大心細、身家清白啊!還有後頭跟着監督的東廠諸人,更是心腹!難道,這些人當真為了無親無故的朱晴,把身家性命搭上嗎?
朱晴臨走時說的那些話,反複在弘治帝耳邊回蕩。自己養在深宮,衣物飲食皆由宮人侍奉,若是他們之中,再有不忠之人怎麽辦?
我行之事,幫忙者衆,後繼者多……我行之事,幫忙者衆,後繼者多……
這句話幾乎成了緊箍咒,時時刻刻在弘治帝耳邊回響。
下一個在宮闱中傳開的消息,是皇帝病重。在貴人們看來,宮中猶如一片平湖,在宮人們眼裏,水面下早就沸騰了。
綠草也在思考,她知道自己從小就不如朱晴聰明,但她已經長大了,朱晴已經不在身邊了,總要學會自己思考的。
“那又如何?若是她有餘力,肯定想連……也殺了。”綠草做了個下劈的手勢,“我要做,你若想告發我,就去吧,反正我是不會承認的。這是朱姑姑鬼魂殺人,與我何幹!”
綠草真是歷練出來了,轉眼就想出一個絕妙的借口。是啊,不見了的朱姑姑,是最好的兇手。
李賽兒哭笑不得:“你急什麽,我又沒說不幫你。你那法子,還是太冒險,你和人同住一屋,晚上值夜又不是沒有耳力好的人,萬一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你有好辦法?我肯定不想為皇後賠上性命。”綠草很幹脆,朱晴正在別處逍遙,自己也不能落後太多,要把日子過起來,日後姐妹相見,才好暢談啊。
李賽兒仔細打量着綠草,仿佛在評估她的可信度,過了一會兒,才拉開衣袖,解下繞在小臂上的一串手鏈。手鏈紅黑相間,名為相思子。
“這是姑姑留給我的,當時她本想以此毒殺皇後與國舅,後來翠兒姐姐被逼殺,她義憤填膺,來不及做,把東西留給了我。”李賽兒一邊說,一邊觀察綠草的神色,若有絲毫不對,立刻動手自保。
綠草也是緊繃着心神,反問:“她為何信你?”
“二張欺辱翠兒姐姐時,好幾個兄弟沖上去阻攔,我沖在最前頭,被小張國舅一腳踹斷了肋骨,挪到坤寧宮外牆根下養病。姑姑早就料到,她若動手,宮中一應人等,肯定會被清算,只有我能僥幸逃過一劫。”李賽兒把手鏈重新繞回去,拉下衣袖,遮得嚴嚴實實。“我說了自己的來歷,你呢?”
綠草沉吟,不知如何解釋,總覺得自己說出來,只會被人當成攀關系的。
“我是她的姐姐,親姐姐。她被趙姑姑帶入宮,我在宮外學規矩,後來宮女所大火,燒了名冊,很多人查不清來歷,我也混在其中。後來入宮做三等莳花宮女,再後來你就知道了。”綠草破罐子破摔,“不管你信不信,真是這樣。”
自從“朱女官”成了“朱神仙”,宮中穿鑿附會之人特別多,人人都想和朱晴有點兒關系,仿佛能借此庇佑什麽。
李賽兒沒說自己信不信,指了指自己的小臂道:“東西我出,事情你來幹。”
“我還真以為皇後是驚懼憂恐之症。”綠草嘲諷,“驚懼憂恐”是禦醫的原話。
“仇人自己病死,哪有這種好事?世上除了自己,誰可真信?”
“我現在相信,你真是她托付的人了。”綠草輕笑,這像朱晴說過的話。李賽兒不信她,她又何嘗相信李賽兒。不管李賽兒是趁機報自己的私仇,還是真得到朱晴的委托,無所謂了。
朱晴死後第七日的早晨,宮中彌漫着不詳的氣息。昨夜是綠草值夜,皇後又犯病了,晚上驚醒了好幾次,天明剛剛睡着。
總管太監李賽兒前來巡視,因交班的人還沒到,他和綠草開着門,靜靜相處了片刻。
“娘娘,娘娘,快醒醒,快醒醒。”綠草神情溫柔得叫醒皇後。
病重幾月,皇後面容早已枯槁,睜眼看到兩個奴婢放大的臉,狠狠吓一跳。
“大膽……”皇後連斥責都有氣無力,她好不容易睡着,被叫醒之後,今日說不定都不能安枕。
“娘娘,藥好了,這是特制的藥,喝了就好了。”
也許是她笑得太溫柔,也許是自己病糊塗了,皇後任人擺布喝下茶盞裏的藥水,入口沒有什麽滋味,她的舌頭早已嘗不出味道。
兩人坐在床頭,笑得溫柔而持久。皇後終于後知後覺得感受到不對勁,“你們……你們……”
“娘娘,奴婢綠草,原名朱大姐兒,和娘娘一個名字呢!”
“娘娘,奴婢李賽兒,在後罩房伺候貓狗的李賽兒啊,您可記得?”
“綠草、朱晴,姑姑取的名字挺好的,娘娘,您說是不是。我雖姓了國姓,和娘娘卻是同名不同命。”
“貓狗房李賽兒,被小張國舅踢斷骨頭吐血,娘娘下令挪出去養病,您還記得嗎?”
綠草和李賽兒,一個神情溫柔過一個,一個語氣低緩過一個,随着他們交替着說話,皇後的眼睛越睜越大,口中發出“嗤嗤”的聲音,就是連不成句子。
“娘娘,來再喝一口……別躲啊,這是讓人昏睡的藥,總要等到我們不在場,你才能死啊……”
朱晴死後第七日晚上,在宮城中每個僻靜的角落,總有若隐若現的火光,隐約傳來香燭紙錢焚燒的味道。太監、女官們看到了,也只當自己眼睛不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輕輕放過。
如今謠言越傳越離譜,他們也不知朱晴是真脫身了,還是被處死了。
夜色濃稠得仿佛化不開的墨,在這濃墨中,一盞微黃的燈光遠遠飄過來。一路上有些微停頓,還能聽到翁甕得說話聲,這是被攔下盤查呢。不一會兒,這盞燈飄到了跟前。
站在乾清宮門外值夜的太監定睛一看,居然是坤寧宮新任總管李賽兒,三步并兩步跑下臺階,拉着李賽兒的手問:“老哥哥,你怎麽來了?”
李賽兒反手緊緊拽着他:“親哥哥,勞你禀告,皇後娘娘薨了。”
“嗝——”值夜太監吓得打嗝,眼睛瞪得突出來,看到李賽兒哭喪着臉點頭确認之後,自己的臉也垮下來了。為什麽是今天?怎麽偏偏是今天?
“這種的消息,還是你親自去向皇帝禀告。”
“不行,不行,不能越俎代庖,回禀皇帝,是乾清宮伺候的榮耀啊。”
“咱哥倆誰和誰,這榮耀讓給你了。”
“親哥哥,我叫你一聲親爹行不行,這差事,我真幹不了!”
兩人在門口你推我讓,身後突然響起推門聲,譚吉公公從殿內出來,訓斥道;“規矩呢!吵嚷什麽?皇帝都聽見了,還不進來回話!”
值夜太監示意譚公公看李賽兒,李賽兒臉上的苦水幾乎能滴下來,低聲道:“皇後娘娘薨了!”
譚公公也被震在當場,不知該怎麽把這個消息回禀上去。
裏間,皇帝久久沒有等到回複,高喊;“老伴、老伴……”
夜色中,三個太監面面相觑,臉色比夜色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