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巨型海怪
巨型海怪
一股巨大的力量忽地自遠方傳來,整座宮殿都為之一震。
紀臨風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幸好扶住面前的桌椅才勉強穩住了身形。墨寶雪團直接咕嚕好幾圈,都不知道滾哪裏去了。
“這是……怎麽回事?!”紀臨風驚懼之下,從懷裏掏出那只傳音海螺,焦急地詢問着重溟那邊是什麽情況。
這種情況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重溟那邊的戰鬥引起的,但總歸是要确認一遍他那邊是否安然無恙。
這場波動來得快去得也快,但紀臨風的心髒卻還在急促地跳動着,因為海螺裏沒有傳來聲音。
“重溟!重溟!”紀臨風焦急地大喊,卻依舊得不到他想要的回應,他害怕對方是因為身處險境而接收不到他的信號,更害怕重溟在危險中遭受重傷。得不到回應的紀臨風一時心急,手中施展的靈力竟失了分寸,海螺被猛地灌入了大量的靈力,瞬間炸裂。
碎片在空中迸飛,劃破少年的臉頰,一滴血飛濺而出,幾乎是同一瞬間,強烈的白光自紀臨風體內迸發,于他身前顯現出實物形狀——
竟是那面鏡子,在無意之間被召喚而出。
眼底的驚懼與震驚還未散去,下一秒,紀臨風就被眼前的白光所吞沒。
“嗯呼——”
空靈而遙迢的鯨吟聲自遠方傳來,白光褪去之下,少年孤身一人置身于浩瀚無垠的深海裏。往上是望不到頭的萬頃碧波,往下是深不見底的海鬥深淵,紀臨風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被動地睜開了雙眼。
他怎麽——離開了宮殿?
電光石火之間,紀臨風明白了,是那面鏡子。腦海中閃過幾個片段,紀臨風僵硬地伸手去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果然,劃傷的部分不知何時早已痊愈,一點痕跡都沒有。
他不知道現下自己這是個什麽狀況,是同上次一樣被帶入了一個“過去的幻象”之中,還是直接把他傳送到了一個遙遠且陌生的海域?
很快,紀臨風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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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此處,睜眼之前所聽到的那一聲鯨鳴,顯現在他的眼前——
一只巨大的通體黑色的詭異鯨物,攜着萬頃海水,湧起強烈的飓風向他襲來。
海底風暴升起,帶來毀滅性的巨大災難,沙礫礁石瘋狂地旋轉着,紀臨風甚至逃跑都沒來得及就被這恐怖的力量吸納而進,席卷于生死危機之中!
脖頸像是被狠狠地掐扼住,喉嚨一陣腥鹹湧上。紀臨風面色扭曲痛苦不堪,大量的海水灌進他的口鼻,桎梏他的行動,吞噬他的感官,紀臨風于混亂之中根本連掙紮都掙紮不了。那裸.露在外的肌膚被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就連那由鲛绡特制而成的衣服都在暴烈的兇機中碎成布條。
鮮紅的血水從少年身上蔓延流出,奇跡般地沒有融入于萬頃海水之中,而是凝成血條圍繞着紀臨風旋轉,在這狂亂混沌之中迸發出強大的光芒!
巨鯨長鳴,血光聯結,一股強烈的痛苦與悲傷襲來,瞬間吞噬了少年的神智——
恍惚中紀臨風仿佛看到了誰的記憶,一只脫離族群的幼年期藍鯨被捕捉上岸,與此同時前來尋它的母親被殘忍捕殺,極致的疼痛掀起了海底巨浪,鮮紅的血液染紅了整片海洋。鯨鳴長吟,悲恸欲絕的哀鳴響徹溟瀛。
靠海而生的洑槡島民出海捕魚從不講究敬畏海洋,而是竭澤而漁不留餘地。他們殘忍而野蠻地捕殺了一只又一只的海洋生物,洑槡島民貪婪與兇惡的嘴臉是這世間一切妖魔都不能與之比較的肮髒醜惡。
與絕大部分族群命運的不同,被捕捉上岸的這只幼年藍鯨并沒有被拆吃入腹成為食物,而是被送到島中榊宮,塞進了一個巨大的藥罐裏。榊宮底下,被塞藥罐的不止它一只幼年藍鯨,還有千千萬萬數不清的生物幼崽。
它們泡在詭異惡臭的污水之中,接受着慘無人道的折磨與實驗。洑槡島人不敬天神卻追求永生,他們像地獄深淵的惡魔,折磨着一個又一個的生靈。藥罐裏慘不忍睹難以直視的試藥物種是他們罄竹難書的罪證,通向永生的天階堆砌着累累的屍骸與血骨。
或許藍鯨早已死了,或許在紀臨風眼前的是由萬千亡靈凝聚而來的承載體。它們早已辨識不出最初的樣貌,只有無盡的屍骸組合而成的龐然大物,意欲掀起驚濤駭浪,将罪惡的源頭永埋深淵之下。
仿佛過了一個亘古世紀的輪回,又仿佛僅僅只是歷經了那麽一瞬。紀臨風在無盡的悲恸與劇烈的疼痛之中,心髒如刀絞,神智一點一點地被抽離,在意識逐漸堕入混沌之時,一束深藍色的光芒破水而來——
所有疼痛與苦楚被驅離,少年睜開雙眼的那一瞬看見瞑光之下,鋪展着巨型的深藍色魚尾,無數的熒光急速升起,映照漩渦中心那個強大到不可一世的冥海之王。
銀絲在海底搖曳,眼眸深邃如朗星,極致的容顏在這絕境危殆之下更顯绮麗妖冶。
“重溟……”紀臨風語氣虛弱地念出這一聲名字,下一秒就落入了一個溫實寬厚的懷抱。
獨屬于重溟的氣息将他包裹,牢牢地把他擁護在懷,隔絕一切危機與傷害。鲛人王輕扣他的下巴,将其擡起,垂首覆上了他的唇。
浮動的流光圍繞着少年旋轉,那一寸寸受創的肌膚被治療愈合,破碎的鲛紗重新織起,恢複成原本的精致與華美。
所有灼痛與酸楚全都消失不見,紀臨風痊愈恢複,擡起眼眸撫摸着重溟的面頰,輕聲呢喃道:“真的是你,這不是幻覺……對嗎?”
“是我。”重溟矜重地親吻了一下他的額心,眉宇間是深深的歉疚與疼惜。他恨自己為何沒有早點感知到對方的氣息及時出現,這樣少年也不會遭受如此痛楚。
重溟沒有問紀臨風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只是寬慰性地撫摸了一下少年的頭發,然後抱着紀臨風朝海面上方急速飛去!
因為那只被擊退的巨鯨此刻正向某處島嶼猛烈攻去,而重溟要做的就是阻止它再造殺戮。
破海而出的那一瞬間,頭頂天光刺激着紀臨風的雙眼,讓他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重溟察覺到這一點,擡手遮住了他的雙眼,等其适應海面上的光線後才放開了手。
然而紀臨風在看到眼前的這座島嶼時,神色卻忽地一愣。這是……此前他所看記憶裏的那座海島,一切罪惡的來源——洑槡之島。
指間在那一瞬間收緊,紀臨風眼底閃過一抹憤恨與憎惡。他說:“重溟,我想我知道巨鯨是要做什麽了……”
它要複仇,它要毀滅,它要代所有被折磨慘死的亡靈,将這個罪惡的島嶼——徹底湮滅。
似是感受到少年心底肆意增長的仇視與恨意,那同仇敵忾的怫郁與激憤,讓重溟默然思索了片刻後,決定暫且收手,留作一旁凝目審視。
巨型藍鯨游至洑槡島嶼的岸邊,發出驚悸而深長的鳴叫,似是在凄厲而絕望地谮訴着自己的怨憎,痛斥着他們的罪孽惡行。
洑槡島嶼的島民們聽此動靜,紛紛從漁船探出了身,指着海岸不遠處那頭龐然巨物,嘴裏叽裏呱啦地不知在說什麽鳥語。
很顯然,紀臨風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巨型藍鯨更不知道這些罪惡的漁民在說着什麽不敬的言論。
無知的愚氓到現在還不知道災難即将來臨,他們不畏神明不敬自然,就是這麽一副副罪孽醜惡的嘴臉,竭澤而漁地戮殺了無數的生靈。
而現在,千萬被屠殺折磨致死的亡魂組成一把剚刃,來向他們複仇索命了。
巨型藍鯨長鳴一聲,化身為海怪,一躍沖上了天。它龐大的身軀遮蓋天日,砸落下海的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海水狂湧,藍鯨掀起的巨浪足足有百尺之高!那滔天的鯨浪朝着洑槡島嶼打去——
蒙昧無知的漁民終于知曉了危難的來臨,那一張張罪孽惡心的臉龐瞬間驚懼扭曲了起來,然而他們已經無處逃離了,頃刻之間就被那猙猛惡浪給吞噬覆沒了。
這一場蓄謀已久的報複來勢兇悍,藍鯨掀起的巨大海嘯将島嶼半數的土地都給淹沒殆盡了,島內幾乎所有人都葬身于這場災難中,海裏漂浮着無數的屍首。
然而這還遠遠沒有結束,由仇恨凝聚而成的巨型海怪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它的報複也不僅僅是制造出這麽一場吞噬的海嘯,它要做的是覆滅整個島嶼,讓島上的人無一生還,永絕惡根。
在此之前,作壁上觀的冥海鲛人王一直都沒有反應。只有那晦暗不明的眼底下,湧動着深邃的暗影。或許是因他們都是海洋同類,或許是重溟身為海洋之王能感知讀取所有海底子民的過往。
與紀臨風強烈激憤的共情不同,身為鲛人王的重溟只有對渺小生命的轸恤與寡淡的漠然。
他不會阻止海怪的複仇,也不會對殘害無數生靈的劊子手施予援手。
但這場仇恨的戲劇終究要落下一個帷幕,而應該何時結束,由他說了算。
海怪在試圖喚醒洑槡島嶼中最大的那個火山,致使其爆發徹底湮滅這裏罪惡的孽根。
但是熔岩若是覆蓋了島嶼,流至海洋殃及其他領域,致使無辜生靈受損便是一場新的災難,無可挽回的災難。
紀臨風也明白過來了這一點,抓着重溟的手臂道:“洑槡人死不足惜,但熔岩若是波及了其他範疇,便是極大的危害,我們不能不管。”
鲛人王遙睇遠方萬裏河山,那片繁榮盛地曾是他心愛少年的家。重溟眼底眸光暗了一度,點頭應允道:“你在此等我。”
他擡手給紀臨風施下一道保護罩,與此同時,那漆黑如墨藻般的流雲陡然之間幻變了顏色。
銀發如河,仿若有無數的星光墜落其間。在此神聖的光輝之下,一只絢爛壯麗的深藍色巨型魚尾瞬時盛放于海面——
瀾濤湧起,阻隔一切罪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