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憶暫落
回憶暫落
陰沉的天空刮起狂暴的風, 将烏雲聚攏孕育出的雷鳴震耳欲聾。
滂沱的大雨傾盆而下,砸出一地的水花,前方看不清的道路就像深淵巨口, 仿佛要将整個世界都給吞噬了。
紀澤被重溟背在背上,在這狂暴的大雨中疾行。
身後是數十名追擊而來的人, 全是逍遙門派的弟子, 為首的是門派的戒律長,他在雨中怒吼道:“抓住門派叛徒紀臨風!弑師滅門!天理難容!”
紀澤在昏迷中發起了高燒, 他神志不清間迷迷糊糊地醒來過那麽一次。
少年指尖無意識地收緊,抓破了鲛人鱗片下的肩頸。可重溟卻好似一點疼痛都感知不到, 他只察覺到紀澤的蘇醒, 偏頭看去道:“阿澤,你感覺怎麽樣了?你身上好燙, 你發燒了。”
可是他們現在還不能停,因為身後還有窮追不舍的一群逍遙門派弟子, 重溟只能帶着紀澤在暴雨中拼命地逃。
因為不能拖累家人,所以他們暫時回不去延陵城外的避難處了,重溟也不知道他該帶紀澤去哪裏。
天地之大, 竟無他們的容身之所。
紀澤的喉嚨一陣酸澀,重溟聽不出他到底是在強忍着哭泣,還是早已心如死灰根本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少年的神志一直都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态, 他神志恍惚都不記得他此前在逍遙門到底發生了什麽。
人在極度悲痛中腦海會選擇性地忘記一些事,但強烈的刺激留下的痕跡卻依舊會黏附在他的腦海神經中, 讓他怎麽都抹除不掉,反反複複去記起那些讓他痛不欲生的畫面。
他的寒劍最終還是貫穿了他師父的胸膛, 可澤曲仙君的魂魄并沒有得到救贖。那占據洛衡長老身體的惡魔在劍身沒入心口的一瞬間,從其體內飛出瞬間附入了在場的另外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便是——紀澤。
從一開始祂的目标就是紀澤, 主動求死為假,讓紀澤背上弑師之名,在其身心俱震的時候乘虛而入,才是祂的最終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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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頭腦一陣刺骨的疼痛,他的心髒在驟然緊縮,就好似有一千萬根銀針在裏面狠狠地紮着,讓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重溟……你放下我。”紀澤雙目通紅,如困鬥之獸,嚼穿龈血道:“你棄了我吧,或者直接殺死我……”
他不能讓魔物繼續留存在他身體裏,血海深仇不可不報。他絕不會做提線傀儡,也絕不會允許自己變成一個殺人如麻的怪物!
可誰知在聽到少年說出這一番話後,重溟臉上的神色驀然一變。他咬緊牙關,只在唇縫間吐露出一個字:“不。”
他絕不會放手,更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紀澤死去。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他們二人分開,就連紀澤本人都不可以。
紀澤根本就說服不了他,他們一人一鲛就這樣僵持着,彼此沉默地較量。但逃跑仍在繼續,大雨滂沱,雨勢依舊不減。
可少年的意識已經不足以支撐再支撐着他保持清醒,紀澤恍恍惚惚間再次陷入深深的昏迷。
紀澤不知道自己他們已經逃亡了多久,每次蘇醒過來他都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他不知道他意識沉睡之時有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那個附身在他體內的“侵略者”是否違背了他本來的意願,做出其他致命之事。
可他問重溟他有無異常,對方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底好似蘊藏着無數深層的含義。但最終重溟還是搖頭回答:“沒有,你一直處于昏迷中。”
什麽?紀澤心說:難道是本體的沉睡,那魔物便也無法操控他的身體行動?
少年想不明白,但他也沒有全然相信重溟的話。他在自己的身上放置了一張顯影符,可以将他一整日的言行舉止都記錄下來。等下一次昏迷醒來,紀澤就摘下符紙,注入靈力,默念口訣催動符紙內儲存的畫面,放映在腦海裏。
畫面在眼前一幕幕快速地播放着,竟然無一絲異常,真的如重溟所說的那樣,他一直都處于昏迷中。
而重溟帶着他逃亡、躲避追殺,一路上為他灌輸靈力治療身體。
紀澤收回靈力,将符紙燒毀。
他心想,或許是自己體內本就有數片殘魂共生,那魔物一時半會兒還壓制不了這麽多碎片,所以暫時占據不了他的身體。
更何況此前他還重傷了祂,那魔物若真想茍延殘喘地活着,便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冒着風險搶奪身體的主控權。
重溟不知從哪裏撿來了一堆幹柴,放在破廟中間的空地上,蹲下來鑽着木頭取火。
鲛人本是喜陰喜水怕火的生物,可這數日以來的逃亡竟讓他學會了生火煮食。
紀澤一直以來都高燒不退,處于昏迷的狀态。他必須得為其身體考慮,生火取暖,熬藥煎煮。
紀澤看到重溟手上被灼傷的痕跡,忍不住地皺起了眉。他眼底有愧疚難受,更多的是心疼自責。
若不是他,重溟也不會受此磨難與挫折。可鲛人卻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回握住了少年的手,用行動無聲地安慰他,“我沒事。”
四年前是你将我從地獄深淵中拯救了出來,現在換我來守護你。
紀澤眼底噙着淚水,他同樣什麽也沒有說。因為說什麽都無法表達他內心深處的言語,他終于選擇傾身上前,緊緊地擁住了重溟的身體。
篝火一直在燃燒着,投射着兩個相互救贖的剪影。
到了夜間,紀澤昏迷狀态下口中不斷呓語着。重溟睡眠極淺,很快就被驚醒了。他來到紀澤身邊,垂首抵住了少年的額頭。
鲛人體寒,無法擁抱着為其取暖。只有在紀澤高燒不退的時候,他才能起到物理降溫的作用。
于是他如過去無數次那樣,将少年小心翼翼地擁在懷裏,撫摸着對方的額頭,祈禱着明日紀澤的身體會有所好轉。
*
三伏天是一年中氣溫最高且潮濕又悶熱的時段。連日的暴雨過後,便是酷暑難耐的時候。一望無際的荒野,頭頂烈日灼心。
紀澤和重溟彼此相互托扶,狼狽地奔波逃命,身後是數十個追趕而來的殺手,不是逍遙門派的弟子,而是那些不知從哪裏得知的消息,言紀澤殺師滅門奪走了逍遙門派的溯轉輪回鏡——那個傳說中可以回溯過去,改變命格的神器。
可紀澤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這面鏡子到底是何時進入他的體內的,或許是那個強大的魔物附身于他的身體後,搶占了他的主意識,将門派藏寶閣裏的神器據為己有,抑或者在紀澤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與鏡子莫名地綁定了某種協議。
但這一切紀澤已無心再去思考了,他早已因巨大變故與連日的追殺,而被折磨得哀毀骨立痛不欲生。
這一路上他們不知經歷了多少追捕圍殺,又從重重圍殲中絕地反殺。但人終有抵達極限的時候,哪怕是出類拔萃曠世無匹的天才少年,也會存在精力衰竭靈力耗盡的情況。
在最近一波圍殺中,紀澤已經用完最後一張符咒了。曾經裝盡天下物華天寶的乾坤袋如今已空空如也,就連他的随身佩劍也斷裂成三段,再無法複原。
紀澤終于支撐不住力竭倒下,連帶着一路攙扶着他的鲛人也跟着跌倒在地。
塵土飛揚,沙礫磨破少年的掌心,紀澤直接咳損出血。
“阿澤!”重溟心下一驚,用盡全部力氣去扶起他。
“我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再無力氣逃命了……”紀澤擡起黯淡無光的眼眸看向鲛人,無力道:“重溟,你丢下我,自己一個人逃吧。”
“不,我絕不丢下你一人茍活。”重溟語氣森然,神色堅定道:“要死,我們一起死。”
重溟現在還只是一個未分化的鲛人,不論是身形還是心智都尚不成熟,但他認定了一件事便會一直死磕到底。
鲛人傾盡全力将自己僅剩的那點微弱的靈力全部都注入紀澤體內,只為讓對方能好受一些,不至于如此痛苦。
那些接連不斷前來追殺他們的無名殺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既然怎麽都會死,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與紀澤同生共死到最後一刻。
“你這個……傻子……”紀澤紅着眼眶,用盡力氣撫摸上重溟的臉頰,那裏早已皲皴開裂結出血痂。鲛人本應是只有在海洋裏才能正常生活,一旦離開了水,他們的力量便會大大削弱。
這幾日連續的奔波逃命,根本就沒機會給重溟找水源澆灌身軀。他的身體早已因幹燥缺水而出現皲皴,更何況還是在如此烈日炎炎之下,重溟機體內的衰竭程度根本不亞于紀澤。
他們早已如強弩之末,在下一場圍殺追剿中他們必死無疑。
一滴血淚從紀澤眼角滑落,他抓住了重溟朝他身體裏注入靈力的手,語氣艱難道:“聽着,重溟。他們要殺的是我,全城百姓皆被屠戮殆盡,逍遙門派也将我視作殺師的叛徒。我的身後已沒有倚靠,那些人對我的追殺勢必不死不休。可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只是一個鲛人,一個不屬于常州延陵的存在。你與我們常州延陵所有人都無關,你棄了我,他們便不會殺你。你要往東走,向着太陽升起的方向去通州崇川,那裏有屬于你的海洋……”
“不……”重溟态度強硬地回握住紀澤的手,“我說過,我絕不會棄你而去。”
他已經沒有家了,銘海深淵早在數年前就被徹底毀了,族群也都被趕盡殺絕,重溟根本就回不去了。
他說過,有少年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所以重溟深深地看着紀澤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認真道:“哪怕是死,我也只與你死在一處。”
紀澤看着眼前這個固執的鲛人,眼底滿是悲傷。他心底裏複雜的情緒幾乎快要把他溺斃當場,可他卻什麽也不能講。
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彼此無聲地較量着。他們早已沒有力氣爬起,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殺手的追來,繼而迎接死亡。
熾熱的高溫下劃過一道淩厲的寒光,紀澤心下一悸瞬間便就感應到危險,他眼疾手快猛地将重溟推開——
充斥殺意劍氣從他們二人中間劈去,直将遠處巨石都碎為齑粉。
紀澤被那劍氣震蕩胸口朝後狠狠倒去,雖未傷至要害但也受到波及,俯身撐地吐出一口鮮血。而鲛人被沖蕩至數十米之外,早已虛弱不堪的他當場就噴濺血沫陷入昏迷。
這一次到來的殺手顯然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特殊。為首者黑衣兜帽,面具遮臉,看不清容顏,卻透露出一股極為強大氣場,其實力卻絕非一般不可估量。
以紀澤的眼力竟也看不出對方究竟是何境界,看來這一次,他們很有可能會命喪于此了。
雖早已到了強弩之末,但當絕境來臨之時,他也絕不會束手待斃引頸受戮。哪怕拼至最後一刻,他也要手持心中之劍,浴血殺敵直到戰死!
或許是因為此前重溟給他注入了些許靈力,也或許是當絕境來臨,人總會砥鋒挺锷奮起反抗。
若非如此,紀澤或許永遠也不會用上這一搏命的殺招。
少年艱難站起,口念咒語,以齒咬破食指,反手抹在了自己後頸椎棘突處。一道血光從他後頸緩緩抽出來,戰損的少年神色凜然地盯着身前的強敵,沉聲開口說道:“我有一劍,名為誅仙。藏附于脊髓,汲肉血淬煉,為本命之劍。”
“其劍有四殺招,‘誅’、‘戮’、‘陷’、‘絕’,以身飼劍淬鋒芒,大羅神仙也血染裳。”
“今日我或命喪于此,也必将諸位一同帶入阿鼻無間地獄——”
這是一場赤色的夢魇,是血光染紅烈日蒼穹的道盡塗殚,是入地無門後背水一戰的絕處逢生,歷經劫難而窺探的神際。
最後紀澤幾乎是殺盡所有敵手,力竭倒地。血色殘陽鋪灑在少年破敗的身軀上,教人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血,還是夕照殘霞鋪就而成的赤色鮮紅。
在場唯一站立且毫發無傷的就是那個金色面具遮容的神秘人,那人從一開始就如同事外之人,既不開口言語也不施展身手。他作壁上觀了那麽久,終于在紀澤昏迷倒地之後緩步走向他,擡起手如隔空取物扼住對方的喉嚨——
指間迸發出寒光,寸寸凝結直至成寒霜冰劍,抵在了紀澤的心口。
垂死的少年早已因力竭而陷入了昏迷,死亡的陰影籠罩于他的頭頂,然而他卻将無從知曉。
由靈力凝聚而成的冰魄劍發出陣陣顫鳴,黑袍兜帽下那雙看不見的眼眸盡是淩厲冰冷的寒光。
掌心逐漸收攏,寒劍受此感應,迸發強光,直直朝紀澤心口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深色藍光與之寒劍相撞!兩股相斥的靈力僵持對立,冰魄寒劍寸寸炸裂——
與此同時,天幕蒼穹瞬時烏雲蔽日電閃雷鳴,狂風呼嘯飛沙走石,不遠處本早已陷入昏迷的鲛人竟不知何時醒來。
怒卷的狂風在重溟腳下升騰而起,乘着他升至高空,強大的氣流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猛地擴散!
銀河傾瀉天降驟雨,鲛人置身于極端突變的蒼穹之下,墨藍深瞳,青絲幻作白發,那深藍色的巨型鲛尾随意一個甩動,便可達到遮天蔽日的地步。
鲛人重溟竟在這種情況下,分化成了一只雄性成年體!
鲛人一族,自古以來都是雌鲛擅蠱魅,雄鲛以力量制勝。而在這種情況下,唯有實力絕對強悍的雄性成年體的鲛人,方可突破極限扭轉乾坤!
“你給我,放開他——”
凜冽狠戾的聲音自這個成年雄鲛的口中發出,九天玄剎,轟然降落,天雷滾滾如神降大怒,所過之處渤澥桑田山河颠覆!
久困夢魇的少年也終突破層層驚怖,瞬時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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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紀臨風瞬時睜開了雙眼,因醒得太過倉促眼前還一片朦胧混沌。夢境裏的那些斑駁鮮紅,雷電交加驟雨傾瀉仿佛還顯映在眼前,讓紀臨風一時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已逃離幻象,還是仍身陷夢魇?
就在這時一聲呼喚,喚醒少年的神智。紀臨風擡頭看去,便見到那張讓他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重溟……”紀臨風眼眶通紅地一把撲上前去,抱住了重溟,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肩頸處,感受着對方身上那特有的如冷松般的氣息,帶着十足的安全感,将少年心底裏的慌亂與驚悸一下子就全都給撫平了。
“別怕,我一直都在。”重溟知道紀臨風這是做噩夢了,一下又一下無聲地拍撫着對方的背,給予少年足夠的安全感。
紀臨風在他身上靠了好一會兒,直至将心底裏波動的情緒完全平複了下去,才逐漸松開了緊緊擁抱着對方的手臂。
紀臨風垂眸不去看重溟的雙眼,只是微微張開了口,聲音悶悶道:“我好像……看見以前的記憶了。”
聞言重溟眸底瞳色微變,但面上卻沒有任何表現。他擡手捋一下少年耳邊睡亂的頭發,古井無波道:“時過境遷,往事已如過眼雲煙,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可是……那也是我們共同經歷的過往。”
更何況,腦海裏的那些畫面那些場景給他帶來極為震撼的沖擊,那一系列的變故或是後面改變他一生的轉折點。
但這些紀臨風都尚未來得及說出口,因為重溟忽地垂眸低下了頭,用吻封住了他的唇。
與往常的溫柔纏綿不同,這一次的吻似乎格外的深入瘋狂,就好像是人在經歷情感的強烈沖擊後急于尋找一個心理安撫。帶着十足的霸道與強勢索取,抵腭攪舙唇齒交津直将少年胸腔內的呼吸給狠狠地掠奪了個幹淨。
上一次親成這樣還是紀臨風失憶剛蘇醒過來,重溟也是這般,吻得兇狠且霸道像饑餓到極致的野獸在瘋狂地撕咬啃食,又像在荒漠中快要死掉了的人突然遇到了久旱甘霖,在拼命地汲取養分掠奪他的呼吸,好似要把一切都給生吞了一樣,透着極為強烈的不安與失而複得的悸動顫栗。
紀臨風恍惚想起他昏迷之前,好像還身處在北島冰川來着?
昊川将他抓走,還意圖取走他體內的溯洄鏡。不,亦或者說它真正的名字叫溯轉輪回鏡。
回憶起腦海中那些沖撞而來的前塵舊夢,紀臨風不由得在心中疑惑,這真的都是他的記憶嗎?
如果是,那為何其中還會摻雜着別人的視角?雖然只是零星的幾個片段,但大多數還是紀臨風本人的視角。難道這當中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玄機暗藏其中嗎?
紀臨風想不明白也沒有心思去想了,因為重溟終于好似宣洩完心底裏的躁動與不安,緩緩放開了他,卻仍是鼻尖碰着鼻尖,溫柔而缱绻地昒了昒他那被親紅腫了的唇。
鲛人王撫摸着他心愛少年的臉頰,深深地凝視着他的雙眼,心虔志誠道:“只要我們一直陪伴在彼此身邊,那就足以。”
紀臨風永遠也不知道他對于重溟而言到底有多重要;他也不會知道在他被昊川捉走到行宮處的那短暫的時間裏,深淵銘海鲛人王的怒火席卷了整片冰川海域;他更不會知道,在他讀取古鏡碎片裏的記憶時,重溟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等待着他的蘇醒。
那隐藏在極地之下真正的行宮早已在王的震怒下被摧毀成無盡廢墟,重傷昏迷的昊川也被生生地剝皮抽筋,靈魂永囚于修羅煉獄,和他的那些叛軍們一同受萬鬼齧噬,永不入輪回。
但這一切都遠遠不夠,他心中想着的是要将所有曾經傷害過他們的,殺死過他們的,以及那一直隐藏着的幕後黑手給全部揪出、殺死。
鲛人王的眼底淬着仇恨的業火,但他擁抱着少年的動作卻依舊是溫柔而缱绻的。
極度不安且紊亂的內心,急需要更親密的接觸才能緩解胸中躁郁的情緒。重溟将紀臨風壓倒于枕下,俯身輕撫過少年的臉頰,而後指尖落在了對方的鎖骨上,眼底瞳孔蘊藏着深不可測的情緒,揮手之間帷幔層層落下。
夜明珠散發着溫潤的光芒,将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柔和美麗。
光線穿過層層帷幔,牆壁上顯映出鸾俦鳳侶交纏不錯的畫面。紀臨風緊緊地擁抱住了重溟的身體,在慾火中交織、沉淪,無限包容重溟對他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