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章
第【33】章
【33】
晚風有些熱切地吹拂着人們。
夜色下的CBD依舊延續着白日的快節奏, 行人行色匆匆,車流如織,霓虹掩映着鋼鐵森林, 白日的喧嚣悄悄藏進了黑夜浮躁的光影裏。
似水流年,時光荏苒, 物是人非,可總有一些人,似乎永不會褪色。
他在她心裏永遠不變, 時光無法将他從她的心中抹去,永遠不能。
溫榆從一種震顫的神思裏回過神, 手機收進包包裏, 之後,她從包包裏拿出皮夾,再一次将銀行卡塞給他。
男人面色冷峻,說出來的話也很冷。
“拿着。”
“我有積蓄的, 為什麽一定要我花你的錢?你認為我……很窮嗎。”她嘟囔着,“其實我一年也可以掙幾十萬的, 《如夢》拍完之後,公司拿走抽成替我繳了稅, 我拿到一百三十萬呢,我沒你想象得那麽窘迫。”
“我知道你的經濟狀況在普通人這一檔裏沒有很差,甚至算是成功人士, ”岑亦白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的清晰起伏, 就好像在念書,“但據我了解, 溫小姐入圈多年,也只是從最近兩三年開始才有這些可觀收入, 不要以為錢很好掙,地上有便宜,為什麽不撿。”
“……”
一番話說得溫榆無法反駁。她不再執着,将那張黑色的銀行卡收進皮夾裏,和自己的身份證放在一塊兒。
他說得一點兒沒錯,地上有便宜撿她為什麽不撿?不撿是傻瓜。
但是,她沒記住銀行卡的密碼,想用也用不了,總不能去問他密碼吧?
那好像有點過于厚臉皮。算了,等他厭倦了這一段關系,遲早會問她要回來的,只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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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在風裏默默站立了一分鐘左右。
近距離地感受如此閑暇的時光,岑亦白感到有些久違。
晚風吹起她的頭發,風裏萦繞着一股清新甜蜜的洗發水的味道,她離他那麽近,一碰就碰到了,可他再不能像從前那樣,想要她在身邊的時候就撈進懷裏抱着,而現在……
這種感覺很矛盾,現實與過去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輪番上陣,一種割裂的強烈的沖擊感讓他感到些許煩悶。
安妮見二人不上車,猶豫了會兒,之後下車來請他們。
“岑總,剛才你家裏來電話了,問我你什麽時候到,我說很快,那現在……”
安妮說罷,把目光落在溫榆臉上。
糟糕,她又情不自禁想起今天在片場親眼目睹到的那場吻戲了。
對于一個平時不怎麽追劇的人來說,今天的吻戲屬實炸裂,這激起了她一絲興趣,甚至她已經在期待《心牆》開播了……但是,她怎麽忽然感覺岑總好可憐?
她的上司忽然給人一種頭上頂着青青大草原的錯覺。
安妮想着這些有的沒的,一時間非常矛盾,她一邊忍不住想磕韓川和蘇瑾的cp,一邊又無法忽視上司頭頂上綠油油的大草原,就好像她背叛了上司一樣,可是她真的忍不住想磕那對cp啊!
她能怎麽辦!追劇磕劇中cp有錯嗎!沒有!
安妮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微笑着對溫榆說:“溫小姐,走吧。”
溫榆點點頭。
司機小陳拉開車門,三人一前一後上了車,這一幕被不遠處出租車上的沈夢茹看見,她下意識舉起手機拍下來。
她不想爆溫榆的料的,她也很喜歡溫榆,可是章承熙忽然間跟她提出分手,就在今天和溫榆拍過吻戲之後……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呢?
她看得出來,章承熙拍攝的時候是真的動心了,那種眼神不會騙人,他的演技根本沒有那麽好,他看溫榆的那種眼神……她嫉妒得發狂。
她和章承熙是進組之後才認識的,不過很久之前她就是章承熙的粉絲了,當然也不是多久以前。
章承熙今年二十六歲,入圈也才六年,因為爸媽在圈內的地位和人脈,章承熙一出道就能拿到那些小生擠破頭也搶不到的資源……她算是章承熙的女友粉吧,後來她進了組,就鼓起勇氣去跟他要聯系方式了,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和她互加了微信。
後來她問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他反問她是不是想跟他談,她說是,然後……就在一起了。
《心牆》開拍才一個多月而已,她和章承熙談戀愛才不過一個月,這麽短的時間,章承熙竟然就要跟她分手了,而且又剛好是在和溫榆拍過吻戲之後……她被自己的猜疑和嫉妒蒙蔽了心靈,于是,她聯系了一個狗仔,将這段料送出去。
她知道這麽做有可能會讓溫榆陷入輿論風波,可是……她忍不住。
她的直覺不會錯的,章承熙就是喜歡上溫榆了。
如果溫榆的背後是那麽厲害的男人,章承熙應該就不會敢去追求溫榆了不是嗎?
這樣的話,也許,也許她就有機會跟章承熙複合了……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誰不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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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巴赫駛進一處別墅區,大名鼎鼎的岑家花園。
岑家花園和禦庭公館一樣,亦是檀城數一數二的富豪山莊,房子建築面積一千五百平米左右,花園面積更是達五千平米。
很快,邁巴赫四平八穩地停在了一棟三層的獨立花園住宅的庭院裏。
空氣裏飄浮着淡淡的花草香氣,令人忍不住駐足停留深呼吸,空氣裏的清甜足以撫慰積累了一天的疲憊。
這套房子有着坡屋頂、紅平瓦,有壁爐煙囪,有鵝卵石牆,花園有兩顆百年參天大樹,樟樹成林,亦有假山、亭子和苗圃,大門和院牆做得很有年代感。
小陳去按門鈴,接着門打開,貝姨穿着一件桃紅色針織衫,笑容可掬地往後看了一回,看見岑亦白和溫榆一起下車,貝姨心裏很高興,連忙回去和老祖母報信兒。
不一會兒,老祖母和貝姨走出來,房子大門前面有臺階,岑亦白趕緊上前幾步攙扶着祖母,祖母道:“還好,趕上了,你們不來,我不讓動筷子,誰也不準先吃,你呀,面子在祖母這裏總是很大,不過今天有一半兒的面不是給你的。”
岑亦白不言語,目光裏浮起一絲笑意,看向溫榆。
溫榆上前問祖母身體康健,随即從包包裏拿出一 只紅絲絨的錦盒遞給祖母,說:“奶奶,這是小禮物,你一定要收下,好嗎?”
祖母笑呵呵地打開盒子,一看,是一串菩提珠。
祖母認識這個,笑問:“是鳳眼菩提吧?好,奶奶喜歡。你給奶奶戴上吧。”
溫榆小心地托起菩提珠串,小心翼翼地套在了祖母的左手腕上。
幾個人進了屋。
房子很大,超乎想象的寬,空間廣,房間很多,不知道哪裏是哪裏,溫榆暈頭轉向,只好跟在岑亦白身邊亦步亦趨。
宅子裏的阿姨很多,光進門那會兒,給他們拿外套去挂上的就有兩個,陸續穿過會客廳一路到餐室,灑掃的阿姨就有五六個,難以想象,這樣大一座房子,加上幾千平的花園,該需要多少人來打理?
想到這兒,溫榆擡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他身姿挺拔落拓,長很高,卻不駝背,一領簡單的白襯衫,在他身上好似都變得不普通了,寬闊的肩,襯衫紮進褲頭裏,幾道褶皺延伸,顯得他的腰窄到一個養眼的範圍。
那條深藍色的條紋領帶有些松松垮垮,他有些漫不經心地走着,一只手插進褲兜裏,走到餐廳前,他忽然頓住腳步,另一只手忽然伸過來給她。
她愣了愣,沒有動作,他卻執意牽住她的手,握緊了她的腕,低聲道:“怎麽,你和我顯得那麽生份,是想讓人起疑?牽着。”
“……”
她只好回牽住他的手,他攤開掌,改為與她十指交扣的方式握着,二人跟在祖母身旁走進餐廳。
餐廳古香古色,恍如穿越到了上世紀,一張褐色的大圓桌可容納二十來人圍坐一起,不過這間偌大的餐廳裏卻只坐着三個人。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兩鬓有些白發卻依舊顯得年輕的男人,年齡看着五十多,約莫這位就是岑亦白的父親岑向一了。
岑向一的右手邊坐的是一位貴婦人,穿着一襲深藍色旗袍,同色系的披肩随意搭在肩上和手臂上,風姿綽約,看着比岑向一年輕,應該也就四十出頭,這位應該就是岑亦白的繼母了。
繼母的身邊坐着一個看着只有七八歲的男生,一頭黑發不太濃密,微卷,而岑亦白和岑向一的頭發都很濃密,也不卷,所以她猜想這個孩子應該是随母親?
不過他母親那一頭波浪卷發更像是燙出來的。
“你弟弟和你長得好不像啊。”落座後,她偷偷跟岑亦白咬耳朵。
岑亦白扭頭看着她笑了笑,壓低嗓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楚的聲音跟她說:“是麽?哪兒不像?”
溫榆想了想,正要說,他忽然湊得更近了些,幾乎是貼着她都耳朵說話,他的表情還有些理所應當:“是不是你覺得,他生得沒我好看?”
“……”
溫榆确實是這麽想的。
她以前看過岑亦白小時候的照片,也是這麽大的時候,他沒怎麽變,五官很容易認得出來,只有臉型變化,雖然也是這種小正太的年紀,但岑亦白那時候就是小帥哥一枚了。
太近了,又有這麽多長輩看着,她不好意思,忙推開他,他很快坐端正了,道貌岸然,用筷子夾菜,給她夾了好多,都是她喜歡吃的……他還記得這些嗎?
她喜歡吃的東西,他還記得……
這副模樣落在旁人眼中很是親密,确實是一對新婚夫妻的樣子。
除去祖母和貝姨始終笑意盈盈,旁人看着這一幕卻不怎麽高興。
岑向一咳嗽兩一聲,吩咐廚娘上湯,他嘴角微沉,眼皮也耷拉着,只因這個兒媳,他根本不喜歡。
原本,他想安排岑亦白跟家世相當的人家的女兒結婚,但岑亦白态度很堅決,他還以為兒子會說有女朋友了,過幾天帶回來給他看,可那時候他提出要兒子和朋友的女兒見一面,他兒子竟然說自己結婚了!
他當然不相信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岑亦白的性格他了解,不願做的事,誰逼都沒用。他只能先按捺下火氣,看看兒子到底帶個什麽女人回來。
漂亮是漂亮,但目光飄忽,不似大戶人家的女兒。
岑向一很不滿意。
喝湯的時候,小兒子岑亦明不小心把湯匙掉地上了,他當即呵斥那孩子:“喝湯就好好喝,你今年幾歲?喝湯都不會,你能做什麽?”
岑亦明吓得臉色都白了,湯也不敢再喝,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垂着腦袋說:“爸爸對不起,我剛剛沒拿穩……”
一旁的黎春嫣趕緊叫來保姆換了湯匙,又把湯換下去,和顏悅色對着岑向一說:“亦明他今天有點發燒,本來不想下樓吃飯的,要不是亦白帶人過來吃飯,我也不要亦明下樓,他功課都沒做完呢。”
岑向一哼了聲:“怎麽,沒做完功課還有理了?家裏來客人躲屋子裏不出來,這就是你教他的?”
黎春嫣臉上挂不住,又不敢和岑向一頂,只好忍着不爽快,叫來一個保姆擦幹淨兒子潑出來的湯,随即呵斥兒子:“趕緊吃,吃完上樓去,別在這裏礙眼了吧!”
岑亦明垂着腦袋,拿筷子的手抖着,哆哆嗦嗦扒拉了幾口飯,菜也沒夾幾口,随即起身,畢恭畢敬地朝大夥兒說:“我吃飽了,祖母、爸爸、媽媽、大哥、大嫂、貝姨……你們慢慢吃,我上樓寫作業去了。”
說完這些,岑亦明擡腳離開餐廳,背影僵硬,走得也很快,似乎生怕被岑向一叫住又是一頓訓。
黎春嫣本來按捺着火氣在喝湯,看見兒子和老鼠見了貓似的跑了,心裏頭的火氣更大了。
她把眼瞧對面的溫榆,心內劃過一絲冷意。
呵呵,一個三線小明星,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
這種女人她見多了,岑亦白這麽年輕,那些個女人看見他簡直跟蒼蠅似的撲過來,趕都趕不走。
不說她這個從來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的繼子了,就是她的丈夫岑向一,在外邊應酬,有時候三天兩頭不回家,那也不單純是應酬跟人打牌,往往岑向一不回家,那就是在外邊和哪個情人厮混呢。
對于這些,她一早就知道,可有什麽辦法?她自己就是把岑亦白的母親擠下去後上位的,如今不過是風水輪流轉罷了。
但她可不像岑亦白的母親沈心宜那麽蠢,男人拈花惹草不是很正常?要死要活的幹什麽?她要的是岑向一的錢。
說來,她和岑亦白其實沒有直接矛盾,但她總歸是擠走他母親的小三,岑亦白對她沒好臉色很正常。
不過岑亦白現在帶一個三線小明星進門,實在是很讓她打臉。
當初她進岑家門,不知道吃了岑家人多少刁難,她還是正經書香世家的人家出來的,名牌大學畢業,家裏一屋子教書匠,她可不是什麽娛樂圈的野雞嫩模。這個叫溫榆的十八線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傍上岑亦白?
不會是懷孕了吧?
黎春嫣想到這兒,不禁眉心一跳。
她的兒子還小,尚不能挑擔子,岑向一又特別看中岑亦白。
如果岑亦白有了兒子,那岑家就有了長孫了,說不定這個小明星真的能進門也不一定,就算不進門,肚子裏的那個也會分走不知道多少財産!
被嚴重危及到地位,黎春嫣更加看溫榆不順眼。
一頓飯吃得并不好受,桌上好幾道不和善的目光盯着自己看,換誰都吃不下去,除去老祖母和貝姨,溫榆意識到自己并不受岑家人歡迎,心裏邊已經萌生退意,這戲,她不想演了,而且她現在才想起來,自己沒必要幫着岑亦白騙家裏人,她不欠他,他也不欠他,為什麽又糾纏在一塊兒?
心裏像堵了一團亂麻,她悶悶的,吃了幾口就沒胃口了。
岑亦白沒有勉強她繼續吃。
他吃了一些菜,幾個人心照不宣很少說話,就好像不認識。
這時祖母吃飽了,随即,祖母要溫榆陪她去花園裏散心。
溫榆得救一般攙着老祖母去了花園。
餐廳裏剩下岑亦白和岑向一,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一個目光裏迸發着火焰,另一個八風不動,坐在那兒神情冷冽,目光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