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章
第【38】章
【38】
有那麽一霎那, 溫榆陷入一種失神的狀态中。
半晌後,她後知後覺地回到現實裏,神識漸漸回歸, 她的思想漸漸清醒有序,她知道自己有些失态, 可是,她現在竟然還緊緊地用兩只手臂緊緊地摟抱着岑亦白的腰身,像八爪魚一般纏着不放。
她是怎麽了?
她感到窘迫不安, 遂只好慢慢地松開了他的腰。
她已經意識到這裏不是在陸地上而是在萬米高空。
飛機上的颠簸還在持續,不過搖晃程度已沒有之前那麽劇烈。沉默在二人之間一點一點蔓延。
一名空乘敲門進來打破了沉默。
“岑先生, 很抱歉, 飛機剛剛誤入了一團積狀雲,因此造成了颠簸,機長已迅速改變了航向,并降低了部分高度……別擔心, 岑先生溫小姐,很快會平靜下來, 二位請坐下系好安全帶。”
空乘離開後,岑亦白将溫榆拉到位子上坐下, 替她系好安全帶。
期間颠簸繼續,二人對坐着,相望無言。
男人的眉眼淡漠, 神色日常, 似乎并未在意此刻的颠簸。
溫榆垂着目光,內心裏劃過幾分不安。
她曾經在一趟航班上經歷過一次劇烈的颠簸, 那一次不像現在這般溫和,飛機上幾乎所有的行李都從行李艙上滾落下來, 有的乘客在颠簸發生時未系好安全帶,因此受了傷,也有被滾落下來的行李砸傷的。
而她也在那一次颠簸中吓得不輕,惡心、頭暈、嘔吐感和失重感接踵而至……那次颠簸過後,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不少乘客跟她一樣,以為那是人生的最後一趟航班了,誰都害怕飛機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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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那趟飛機最後迫降在了附近的一個機場。
乘客多有受傷的,但未造成人員死亡。
那一次的颠簸記憶猶新,這讓她以後每一次乘坐航班都很小心翼翼,一有風吹草動便會以為飛機要出事……所以這一次在半夜被颠醒,她才有些失态。
她有好多事還沒有做,不想這麽快去另一個世界。
對面的男人一言不發,但他的目光一直凝在溫榆臉上。
她不安的面孔那樣清晰,是個人都看出來她的擔憂和恐慌。
忽然,岑亦白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起身走到她身邊。
她仰起臉來看他,睫毛抖動着撲閃撲閃,明亮的雙眸倒映着他的身影。
須臾,他彎下腰,将溫榆的腦袋攬入懷裏抱着。
他讓她靠着自己,以減輕她因颠簸而産生的恐懼。
“別怕。”他說,嗓音很輕,像是安撫。
溫榆怔了半秒。
一幕幕往事如同走馬燈一般闖入腦海,那些與他有關的一切珍貴的記憶在這一刻再也無法埋沒,像被人撥開塵土得見天日的文物一樣,那麽耀眼。
她選擇順從于此刻的溫暖。
她擡起手,緊緊摟抱住他精瘦的腰,把腦袋也靠在他的身上,極力汲取着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暖。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木質香調,令她想到雪夜裏散發着幽冷香調的冷杉木,迎風而立,給人一種可靠并可以依賴的正直感。
就這麽抱了他兩分鐘。
終于,飛機不再颠簸,透過舷窗往外看,一片無垠的廣闊的雲海在暗夜裏如同起伏的黑色田野。
平靜下來之後,溫榆從男人的懷裏扭了扭腦袋。
他松開對她的桎梏,轉身拉開門,很快,他返回來,手裏拿着兩粒藥丸,放到桌上,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這是暈機藥,你的臉色不好,想必是因為剛才。”
他說完,又從兜裏拿出兩顆薄荷糖放到她手心,蹲在她身前道:“先吃藥,再吃糖。”
她點點頭,吃了一粒藥丸,随即剝開薄荷糖的糖紙,将糖果扔進嘴裏,甜絲絲又裹着涼意的薄荷糖在嘴裏瞬間融化。
漸漸,困意襲來,她回到自己房裏,眼皮打架。
瞌睡蟲爬上大腦催眠時,她隐約察覺到面前有人待着,于是猛然睜開眼。
岑亦白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擡在半空,似乎要做些什麽。
見她醒來,他淡然一笑,解釋:“看你睡着了,想碰一碰你。被發現了。”
“……”
他依舊伸手過來,将她額前的碎發拂了拂,又揉亂她的發頂,接着,他坐在床邊,緩緩俯下身,在她光滑的額上吻了吻。
她心跳有些快,沒有阻止他的行為。
他眸色一深,吻住她的唇瓣,很兇地親着。
她閉上眼睛,感受着唇瓣上的侵犯,可是她沒有拒絕,她知道自己的內心是渴望他的……
是的,她喜歡他,一直。
這份喜歡七年都沒有改變過,像風一樣自由闖蕩,像植物在陽光底下一樣肆意生長,像那些黑色的岩石一樣在堅硬的表面永恒地記錄着歲月流轉而彙集在風裏的每一首詩歌。
灼燙的吻在唇上肆虐,接着,男人擡手拂落她睡裙的吊帶。
吊帶在白皙的肩頭松松垮垮挂着,瑩白如玉般的渾圓肩頭被溫柔又滾燙的吻侵蝕。
她的思緒越來越亂,一團亂麻似的糾纏在一起,等她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的時候,才擡起雙手推他的肩膀。
岑亦白的眸色很深,火焰在他的眸子裏跳躍着。
他停下來,一只手再一次揉亂她的頭發,起身道:“睡吧。”
她看着他離開房間才肯閉上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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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已經是十小時後。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這個認知令溫榆感到有些窘迫,哪有人誰這麽長的,她拍戲的時候一天只睡六個小時,有時候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睡十個小時,實在是一種恩賜了。
飛機此刻飛行在加拿大上空,約莫再過四個小時左右便能降落在紐約。
昨晚的荒唐不經意般浮上心頭,溫榆臉頰有些燙,卻裝作若無其事般去洗漱。
四月的紐約還只有十度左右,很冷,所以溫榆從衣櫥裏找出一些秋冬季節穿的套裝。這些衣服都是全新的,她沒帶行李過來,只能借穿了。
穿上身後她才發現,這些衣服都是她的尺寸,很合身。
大抵是他讓人準備的吧?
她先穿上一件打底衫,套上一領米白色的針織 毛衣,圍上一條墨綠色的羊毛圍巾,下身一條黑綠兩色格紋毛呢裙,接着,她發現有一頂黑色的貝雷帽和這身衣服很搭,于是便把自己的那頂米白色漁夫帽換下,戴上那頂黑色貝雷帽。
穿戴完整後,她拉開卧室的門走出去。今天的空乘比昨天多(其實一樣多,五名,昨天有三個都去休息了),有四個空乘,其中兩名在準備甜點和咖啡等飲料。
除去一名金發空姐,乘務組餘下四名空乘都是中國人。
溫榆對那位名叫麗薩的空乘很有印象,因為她有一頭栗色的短發,而其他空乘都是長發。
麗薩見她醒了,于是朝她走來,臉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溫小姐你醒啦?早餐想吃點什麽呢?”
雖然時差混亂,但姑且還是可以稱這一餐為早餐吧。
溫榆思索片刻,道:“有牛角面包嗎?”
“有,我們叫這個作可頌,那溫小姐還需要什麽?比如你要哪種飲料?茶類、咖啡、還有果汁以及礦泉水,當然,還有紅酒。”麗薩說。
溫榆:“給我來一杯果汁吧。”
她走到用餐的區域。
岑亦白已經等候在那裏。他在看一本財經雜志。
桌上也有其他類別的雜志,比如,桌上有一本時尚期刊《Moda》。
期刊封面是女星周薇予。
聽見動靜,岑亦白翻頁的手一頓,擡眸朝她的方向看了一回,目光微微透着一絲戲谑。
他合上財經雜志,對她說:“怎麽站着,過來坐。”
溫榆走過去,挑選了一個離他稍遠的位子坐下。
麗薩端着盛着食物的托盤走來,一碟可頌,一杯橙汁。
可頌的香氣撲鼻,溫榆用手抓起可頌咬了一口,擡眼時,發現岑亦白起身,朝她的位子挪了挪,坐在她的右手邊。
“你拍封面,要在紐約待多久?”他問。
溫榆咽下一口面包,用紙巾擦了擦唇上的面包碎屑,說:“我還不清楚,這個要等落地之後,我的經紀人與雜志方面的負責人商量好拍攝行程才能決定。不過我猜應該會待一周左右吧。”
說話間,麗薩又走過來,這一次她給岑亦白送了一杯咖啡,随即站在邊上,有些猶豫,但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溫榆道:“溫小姐,我能要一份你的簽名嗎?”
溫榆很少給人簽名,因為不紅,所以她遇到此類事件的次數極少,所以她沒有絲毫猶豫,很快答應了麗薩的要求。
麗薩興奮地拿來自己的一件T恤,說:“我想簽在這裏,然後我想和溫小姐合影留念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
但是現場找不出攝影師。麗薩也沒有帶自拍杆,手舉着也不好拍,用前置攝像頭,拍出來也不好看。
溫榆忽然想到岑亦白,于是望向他,猶豫兩秒,開口道:“岑先生,能不能給我們當攝影師?”
麗薩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要知道岑先生可是這架價值六億美金的私人飛機的擁有者,岑氏集團的繼承人,杉一資本的全球高級執行合夥人……他光是坐在那兒什麽也不坐,就足以證明他的身份。
溫小姐竟然使喚他當攝影師。
麗薩認為這個女明星好牛逼。
麗薩正想說算了,她去叫另一名空乘過來替她們拍,不過話還說出來,岑亦白已經起身走過來,從溫榆的手裏接過那支手機。
他舉着手機調試了會兒,笑問:“要開美顏嗎?”
麗薩受寵若驚狂點頭,溫榆只好也點了點頭。
岑亦白讓她們對準鏡頭,二人于是看向鏡頭微笑,咔擦幾聲,拍好了。
他将手機遞給麗薩,麗薩興致勃勃翻開相冊看效果。
一共拍了五張,每一張都很離譜。
岑先生的拍照技術有待提高啊。這拍的都是什麽跟什麽。
只有溫小姐在鏡頭裏很美麗。額。岑先生很偏心啊。
他也不是不會拍,只不過只有溫小姐才是他的女主角,其他人不重要。
麗薩哭笑不得,不過得到了合影,還是岑先生親自為她們拍的,她很高興,立刻去和其他幾位空乘誇口胡吹。
她們都好羨慕她的大膽。
于是之後其他四個空乘都跑來找溫榆合影簽名,但是岑亦白已經去會議室裏工作,于是她們幾個只能輪流充當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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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時後,飛機降落在紐約肯尼迪機場。
岑亦白此行自然是因為商務纏身,原本他的飛行目的地是亞特蘭大,卻忽然改變主意,要在紐約降落。
安妮猜測是因為溫榆的緣故。
紐約時間現在是淩晨一點,比國內的時間要遲十二個鐘。
機場二十四小時營業,各航站樓燈火通明,下着小雨的夜晚,空氣裏透着幾分低沉的陰冷,風一吹,人的骨頭都打顫。
氣溫只有七度。
很顯然,溫榆高估了紐約的氣溫,她的衣服不足以禦寒,剛下飛機還沒上車,她已經連續打了三次噴嚏。
淅淅瀝瀝的雨令這份陰冷更添加了幾分哀怨感。
她從安妮口中得知,岑亦白此次飛美國會待十天左右,按照行程安排,他會先飛亞特蘭大,與幾家年輕且極具潛力的新興企業的CEO接觸。
之後,他會返回紐約,參加一場級別很高的全球性的科技峰會。
峰會的主辦方提前一天安排了接待人員等候,與此同時,安妮也早通知岑氏集團在紐約的辦事處員工前來接應,除此之外,還有一家正在尋求投資人的企業安排了人員接待,因此這架空客A380剛降落,專屬的停機坪那裏便湧現了三波人馬齊刷刷等候着。
溫榆不認得誰是誰,這裏她唯二熟悉的人,只有岑亦白和安妮。
這也是她第一次來美國,人生地不熟,雙腳踏在一個陌生城市的地面上,她有些恐慌,當然,也有一絲興奮。
寒冷像一個降低人意志的鬼怪一般打壓着她。
又一陣冷風肆虐,她用紙巾捂着口鼻克制地打了一回噴嚏,她想忍住的,可是接下來又忍不住打了兩回,連安妮也側目而視,眼裏的關切讓她感到窘迫。
她哭笑不得,還真成了林黛玉了,大家都沒事,獨她噴嚏打個不停。
岑亦白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擡眸望他,有點兒呆,他替她攏好衣服,随即扭頭用英文與峰會主辦方的接待人員進行交流。
接待的人員裏有不少白人,他們的藍色眼睛在夜色下變成黑色,口中說的英文夾雜不少專業詞彙,而她只能聽懂日常交流所用的句子,所以,仿若在聽天書。
岑氏集團紐約辦事處派來的賓利車已久候多時,幾乎不需要考慮,岑亦白婉拒了主辦方提供的車輛,選擇岑氏集團辦事處派來的那輛并不起眼的賓利。
三方接待人員早已發現跟在岑亦白身邊的那個漂亮姑娘,但他們都無從得知溫榆的身份。
假如她很紅,或許會有人認得她,但她只是三線小明星,國外不可能有人認出她。
所以,他們以為她只是岑亦白的一位短暫交往的女友。
至于為何是短暫交往,因在大多數人印象裏,富人喜新厭舊的頻率和概率會比普通人更高,他們可以今天跟A交往,明天和B交往。
而岑亦白看起來像一個不婚主義者。對于不婚主義者,談戀愛可以,結婚不行。
富人總是精明,如果結婚,那麽離婚時,女方會分走一份財産,雖然可以簽婚前協議,但如果不願意與人分一杯羹,不婚才是更好的選擇。
雨越下越大了。
溫榆有些無所适從,她不知道自己該上哪一輛車。
岑亦白與人結束對話後,漫不經心伸一只手摟住她的腰。
她沒有反應,很遲鈍地看着他的側臉頰神游。
男人英俊的面龐上流露出一絲玩味,攬住她腰肢的那只手更用力些,将她圈在懷裏。
衆目睽睽,他微垂頭顱,在她唇上親了親,接着,唇擦着她的耳珠似咬耳朵般同她講話。
這樣的耳語,只有她和他能聽見。
“是不是,想我抱你上去?”
“不說話,就是想。”
“……”
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将她打橫抱起。
穩穩地抱着,毫不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