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章
第【52】章
【52】
如此答複讓岑向一的臉瞬間就拉長了。
但岑向一也只能無可奈何。
他沉默幾秒鐘, 咳嗽了兩聲,繼續繃着一張嚴肅點臉孔喝湯。
可他剛喝完一口湯,臉色立刻變得蒼白, 繼而咳嗽,随着劇烈不受控制的咳嗽, 他的臉色又變成了青紫色。
岑亦白立刻放下碗筷,走到岑向一身邊将他扶到客廳的沙發讓其躺下。
不等他作出反應,溫榆早已離開這裏, 她匆忙上樓去了。
早在岑向一咳嗽第一聲的時候,溫榆就已經離開了餐廳。
她走到三樓的主卧, 按照記憶拉開一只抽屜, 快速翻了幾下,随即從裏邊找出一瓶沙丁胺醇氣霧劑。
她下樓梯時,岑亦白也正好趕上樓來,見她手裏拿着一瓶沙丁胺醇氣霧劑, 他冷峻的面色浮起一絲溫柔又詫異的色彩。很快,他從她手裏拿過那瓶噴霧劑下樓去。
五分鐘後, 岑向一緩過勁兒,他半躺在沙發上呼吸着, 臉色漸漸好轉。
可見病來如山倒,一個剛剛還嚴厲得像一只發怒的豹子似的男人,此刻竟也如同一頭奄奄一息的羔羊一般匍匐在那裏茍延殘喘。
岑亦白把廚娘叫過來問話。
“後邊上的什麽湯?”
廚娘畏畏縮縮道:“先生, 今天我一共就煮了兩道湯, 一道海參湯,一道羊肉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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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亦白微颔首:“去忙吧, 不關你的事,只是問問。”
廚娘應了聲, 去廚房忙活了。
實際上岑向一的哮喘忽然發作确實有可能是因為廚娘後來上的那一道羊肉湯,羊肉含有異種蛋白,會誘發哮喘,但不是絕對。
又或者,花園裏的那些花卉散發的花粉也是一大誘因。
不過岑向一的哮喘發作有很多因素,所以這不能怪廚娘。
十分鐘後,岑向一讓司機開車送他回岑家花園。
重新回餐廳吃了些東西後,溫榆打算回酒店了,她還是住在酒店裏比較方便。
她拿好自己的包包正要告辭,岑亦白卻将她的包包一把奪了過去。
“包……你給我。”她道。
岑亦白看着她,目光泛着幽冷:“今晚別走了。”
“……”
這話說得很暧昧,溫榆的臉一下子升溫,耳朵也開始發燙。
“我明天要很早到片場拍戲。”
“多早?我送你。”
“六點起床。”她說。
“可以。你可別睡懶覺。”岑亦白揶揄了一句。
溫榆沒說話,跟在他背後上樓。
卧室的格局和從前一樣,和衣帽間連着,真絲大床,米白色的真皮沙發一塵不染,天花板沒做複雜的吊頂,正中心垂挂下來的吊燈由幾塊幾何形狀的燈組成,很簡約的設計,床頭兩盞壁燈亮着,米白色的地毯看起來像是新換的。
房間裏彌漫着一股很淡的檀香木的味道,陽臺的落地窗半開,春末夏初和煦的微風送來花草香氣,白色紗幔飄動起伏着。
她發現陽臺的玻璃門外邊的欄杆那裏還點了一排蠟燭。
雖然看起來很浪漫,但似乎有點怪怪的。
岑亦白先去洗澡了,溫榆坐在真皮沙發上回信息。
最近有不少業內的編劇和制片人加她的微信,有意向要與她合作。
其實她的檔期還算寬松,她不是很紅的藝人,雖這段日子在網上被黑粉黑了一段時間,但總歸是小打小鬧,她倒要感謝黑粉讓她提高了不少知名度呢。
莊思绮的消息框一直被她置頂,所以每次點開微信,莊思绮的信息是最快被她看見的。
小紅點的數字顯示,莊思绮給她發了十二條信息,就在半小時前,天哪,她一直沒有回複,現在頭都要大了。
前邊幾條只是問她要不要考慮接那部和章承熙二搭的古偶,後邊幾條則是問她要不要考慮和公司續約。
她的合約快到期這個事兒,她以為莊思绮故意忽略掉了才一直不問她,而她一直以為莊思绮其實不想跟她繼續合作繼續帶她了,因為她實在捧不紅。
【莊思绮:馮總最近很關注你,自從你進了公司,我和馮總是打算力捧你的,可你不願意接受那些潛規則,我們也不可能逼你,這個圈子好資源就這麽點,你不願意付出點什麽,資源怎麽會落到你身上對不對?很多人想獻身都沒有這種機會呢,就算肯,也得看上邊的人看不看得上。】
【莊思绮:你和梵星的合約還有四個月到期,我和馮總最近也看到了你身上的潛力,馮總和我都想繼續把你留在公司,這樣吧,續約的時候,公司會将片酬的抽成比例下調,以後公司抽六成,我抽二成,代言和綜藝或者其他一些商務的薪酬,我和公司只抽五成,剩下五成都歸你,你看怎麽樣?】
【莊思绮:是有什麽事兒嗎不回我?溫榆,我知道你對公司一開始的抽成比例有所不滿,但你要知道這條路不是那麽好走的,單打獨鬥根本行不通,你一開始只能演龍套不是嗎?任何一個藝人開啓自己的職業生涯的初期都需要經紀公司投入大量的金錢對藝人進行包裝和推廣,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所以頭兩年,藝人的收入幾乎是要全部上繳公司的,很多公司都這麽做的,不是只有梵星如此。公司并不想做得太絕,你這些年難道沒有任何收入嗎?】
溫榆看過這些信息,差點氣笑了。
說來說去,片酬她只能拿兩成。至于其他商務,綜藝或者代言,不容易拿下來,相當于開張空頭支票給她。
【天天都在加班的溫小榆:抱歉莊姐,我之前跟人在吃飯沒注意這些信息。關于公司頭兩年的抽成比例我認同,但我已經在梵星待了五年,不是只有頭兩年全額上繳嗎?可後來三年公司也沒給我太多。莊姐,沒記錯的話,我後三年拿的薪酬比例只有一成,甚至還不到。】
【莊思绮: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和馮總商量過了,你現在咖位也提升了不少,又有待播的代表作,你想提高待遇沒問題,這樣吧,等心牆殺青,你抽時間來京市的公司一趟,我親自跟你談續約的事情怎麽樣?】
【天天都在加班的溫小榆:抱歉莊姐,我不打算和梵星續約了。】
莊思绮直接打電話過來。
溫榆微擰眉,但還是第一時間按了接聽。
“溫榆,我知道你對公司有意見,但公司難道沒栽培過你嗎?現在你拿到好資源了,有幾塊好餅喂了,有馬上要紅的跡象了,你就要一腳踹開公司了?你不覺得這樣做很忘恩負義?我當初可憐你才簽下你,沒想到你現在攀上高枝兒了就忘了公司!”
一番指責的話說得溫榆快接不住茬兒。
“莊姐,我不否認梵星栽培過我,我也很感激你當初簽下我替我找資源找角色,可我有權利選擇與梵星續約或者不續,而且公司這些年也将我的九成片酬收入囊中,我從來沒問公司多要一分錢,并且我現在只是合約到期後選擇不與公司續約,而不是提前毀約,我不該有選擇權嗎?”
“你現在開始紅了也變得伶牙俐齒了,我當初就從你身上看到過一股不服輸的野心……溫榆,趙沛然他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居然要和梵星解約?”
溫榆頓了頓,擡眸看向通往浴室的那個方向。水花聲還沒斷。
她有些緊張地走到陽臺邊,壓低了嗓音:“莊姐,我和趙總沒有任何關系。”
“沒有?圈內誰不知道趙沛然追你追了那麽久?他夠有誠意的了,我原本把你推給他是想借他的資源把你給捧紅,怪我看走眼了,賠了夫人又折兵,你現在是鐵了心要和梵星解約是嗎?趙沛然挖人挖到我頭上來了,好一個釜底抽薪!”
“……”
莊思绮挂斷電話,溫榆有些氣餒地回到沙發那裏坐下,她垂着眼睑看着地毯上的白色絨毛陷入一陣沉思。
連莊思绮也以為她和趙沛然有事,不消說圈內其他人了,恐怕早将她劃為趙沛然的人,她還和章承熙的緋聞滿天飛……越描越黑,也難怪岑向一會生氣跑來質問她。
她心事重重地想着很多事情。
和梵星娛樂的解約,和章承熙的緋聞,還有趙沛然……她不可能裝傻,宋樂兒對趙沛然明顯有意……她現在樹敵太多,宋樂兒、沈夢茹、周薇予……
溫榆陷入了一場迷惘之中,她腦子裏像有一萬只蟲子在爬,她很亂,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其實她清楚身處于這樣的圈子,緋聞和髒水是不可避免的,但它們同時一齊朝她撲過來纏住她,她快呼吸不過來了,但她無力解決。
有時候她會想,是不是自己退圈會更好。
當初進圈子的一個契機是宋樂兒帶她見識了這個圈子的賺錢的速度,一條拍一小時就完成的廣告就有兩千的酬勞,這比普通的工作掙得太多了,難以想象那些頂尖的藝人又是何等奢靡。
她當時很需要錢,很需要,需要到自作主張瞞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蕙把爸爸留下的那唯一的最後一套房子給賣了。
她當時太需要錢太需要将房子急于脫手,她沒有任何經驗,一套房子只賣了六十萬,後來她發現自己被中介給騙了,那套房子在正規的市場至少可以賣一百萬。
可她當時管不了那麽多了,她不後悔把房子賣了。
那個時候林蕙因為出車禍躺在醫院的ICU裏面不省人事,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她沒有太多錢去救媽媽……也許媽媽很快就要像爸爸離開她那樣也要忽然之間就離開她了,她很怕,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挽留媽媽,如果媽媽也不在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該多可怕。
當時的那家醫院沒辦法替林蕙做手術,建議她轉院,于是她在幾個親戚的幫助下送林蕙去了京市的醫院治療。
媽媽活下來了。
可她忘記了很多事情,一開始連溫榆都不記得了。
後來林蕙用了三年時間才慢慢恢複記憶,當時溫榆已經入圈做了演員,林蕙為此很不滿,母女倆大吵一架。
這是她們第二次暴發激烈的沖突。而第一次是因為岑亦白,林蕙不同意溫榆和他交往。
交往期間,她忽然被一條陌生短信攫住了所有的心神,她在乎林蕙,怕林蕙傷心,林蕙身體本來就不好,她每次和林蕙吵架後都感到深深的自責和愧疚,而那條陌生的短信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下決心和岑亦白提了分手。
她和他分手之後,媽媽卻發生車禍,她賣了房子去京市,為了照顧媽媽她還休學了半年。
岑亦白回來找過她嗎?發現她不在原來的地方後,他還繼續找過她嗎?
分手那一天是暑假裏黃昏最美的一天,她和林蕙在老家的祖屋打掃,準備第二天去祭祖。
祖屋的房子漏雨,林蕙那段時間找人來修繕,一直待在老家,所以分手那一天的事,幾乎就發生在林蕙的眼皮子底下。
岑亦白找來她的老家。
祖屋的灰色瓦片在風中搖搖欲墜。
岑亦白穿着白襯衫黑色西褲,身形挺拔落拓,他站在家門口那顆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枇杷樹旁邊,整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他好像熬夜了,還酗酒了,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像是啤酒的味道。
他一直沉默,而她同樣。
可是天快黑了。
她站在屋檐下,背靠着新砌起來的灰白色的磚牆,消受頹敗的姿态比他還要落魄難堪,但也許是那裏采光不好,又沒有點燈,她的蒼白的臉色不會被他察覺。
他好像也有什麽話對她說。
她比他先開口。
“岑亦白,我們分手吧。”
岑亦白的身體幾乎是震顫了一下,他僵硬地擡眸看着她在陰影下灰白的面孔,沒說話。沉默幾秒鐘後,他轉過身,不在意一般側過腦袋用一種冷靜而絕情的聲音跟她說:“行啊,那就分好了。”
“溫榆,你是真心嗎,和我分手。”他離去之前,用一種平淡的嗓音道。
她說是。
溫榆說完後鼻子酸酸的,因為他都沒有挽留一下或者問她原因就同意了,那麽幹脆,是不是說,他其實一早就打算跟她分手了?也許他今天來找她,也是為了跟她分手呢?
這個想法在一瞬間就壓垮了她,像有千斤重擔擔子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她轉過身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發紅的眼睛。等了幾秒鐘而已,她已聽見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她飛快地轉身望向遠方,他已經消失了。
他走得很快。
.
背後一道清冷的嗓音鑽進耳邊,溫榆從回憶裏抽離,她的手機從手心裏滑出去。
岑亦白彎腰替她撿起來,拿到床頭去替她充電。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和分手當天那個寂寥的黃昏裏的背影竟重疊在一塊兒,一股巨大的突如其來的恐慌徹底包圍她,她從沙發上起身朝他奔過去,她雙手緊緊地環抱住他讓腰,像蛇纏住自己的獵物一樣用力。
岑亦白驚愕了一秒鐘,垂眸看着腰上那雙手,燈光下白得就跟白玉一樣,晃眼睛,他咬了咬後槽牙,用手掰開她的手,轉過身,用手捧起她的臉同時低頭吻上她的唇瓣。
她閉上眼睛回應他,很生澀,但她很投入,他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看着她巴掌大的臉,她微卷的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如蝴蝶羽翼,她似乎全情投入一般在回應他,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他陷入一陣恐慌。
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他退開來,一只手撫上她的臉,另一只手則圈緊她的腰狠狠地按向自己,臉上挂着一副冷漠卻又憐憫的神情。
“溫榆,你打算用這種迂回戰術麻痹我?”他在她唇上發狠一樣重重親,又退開來,冷笑,“這一次你打算給我溫柔之後,你想做點什麽?你認為我會答應?”
溫榆怔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也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她讓他誤會了什麽嗎?他以為她對他示好,是一種以退為進的策略嗎?
“我沒有……”她垂下眼睑。
岑亦白猛然抱起她,把她扔在床上,他很快壓下來,用兩手摁着她的兩只纖細的腕,牢牢掌控着局勢,臉上拂起一絲情動的色彩,他的眸子像冰冷的黑曜石一樣,其中躍動着火焰,可她看不見這樣的火焰。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頸項,她輕顫着感受着,像蝴蝶飛翔時的翅膀一樣顫抖着身體,火熱的侵襲從頸項一路蔓延向下,岑亦白忽而頓了頓,随即朝她殘忍地笑了笑。
腰間一涼,衣服的下擺被推着卷上去。
她睜開眼看着他,什麽也沒說,臉色很紅。
岑亦白卻忽然盯着她的臉停止了侵犯的動作。
“溫榆,你真狠。”他咬牙切齒地貼着她的耳側說。
溫榆愣了愣,還沒問他是什麽意思,他已經重重地堵住她的唇舌,接着,滾燙的氣息掃過頸項和耳朵,帶起一片顫栗的顫抖。
他關了燈,黑暗裏他攥住她的手緊緊握着。
窗邊的燭光映照進來,她睜開朦胧的眼睛看着牆上晃動的影子,臉如火燒。
岑亦白親着她耳珠用一種又沉又啞的嗓音念着:“從前教你的都忘了?嗯?”
“別這麽弄,太刺激了。”
他真是……
她紅着臉不吭聲,逼自己不去看牆上的影子,可牆上的影子像放電影一樣,畫面太明顯了,她忍不住看。
結束後她窩在被窩裏出神地看着他,而他道貌岸然地整理着衣冠,随即拿了一盒紙巾來替她擦拭手上的水漬。
他偏偏還要一根一根地擦幹淨。
地上一地的紙巾,她刻意忽視掉,但她卻忘不了剛才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教她那些事兒,她不斷地想起他在她耳邊的低低的漸漸急促的氣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