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糜麗白鴿(二)
糜麗白鴿(二)
複古的鐘聲“叮”的一聲敲響, 邀游星開幕宴帶着隆重莊嚴的屬性,徐徐拉開序幕。
主持人是聯邦娛樂節目組的一對常規搭檔,舞臺是她們光與熱的發源地, 輕松自如的主持風格确實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三兩個冷笑話講下來, 現場的氣氛烘托得格外到位。
景練介紹了參宴的重要嘉賓,到最後一位神秘的重量級人物時, 他特意賣了關子, 而後才大手一揚, 高聲揭秘——
“有請我們的,赫拉夫人!”
主持人接着話茬, 介紹起赫拉夫人的背景。
“在克懷恩星際, 相信這兩位女性的名字家喻戶曉。一位是正在遠洋演習的賀岚元帥,一位, 就是今天莅臨宴會的嘉賓, 赫拉夫人!”
“赫拉夫人是一位偉大的科學家,多年來從事研究, 繼多年前的“鸻痕”事故後, 仍長期致力于特種元素研究,在成分控制、元素材料工藝、元素微分交換方法等方面具有開拓性創造成果,星歷199年8月, 被聯邦最高議會授予‘聯邦智庫’稱號。”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赫拉夫人!”
重磅嘉賓,竟然是赫拉夫人!
她的出現引起了大面積轟動。
邀游星的開幕宴說小不小, 但要請她出席,還是有一定難度的。星歷200年聯邦議會的跨年夜都沒能請她出臺, 可見邀游星這次下了多大手筆。
對于普通人來說,她是站在星際生物鏈頂端的, 擡頭仰望都不一定看得到的存在。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常年隐居幕後、有着多項研究成果的赫拉夫人竟然還很年輕,大約五十歲左右,精神矍铄,一頭銀白色齊肩短發,深邃的眼窩裏,棕色雙眸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她身量适中,踩着舒适的軟底鞋小跑上臺來。
瓜子臉上洋溢着親切的笑容,像是不太适應這種場合,顯得有點局促,“各位好,很高興見到各位。今天呢,應——景董的盛情,我有幸到這邊來參加開幕宴,各位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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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沒想到智慧頂端的人物會這麽平易近人,紛紛交頭接耳,窸窸窣窣讨論起來。
赫拉夫人的視線在人群裏逡巡一遍,臉上維持着笑意,棕色雙眸微斂,看向前排坐着的景練。
等到下臺,她坐在景練旁邊正中央的位置,目視舞臺,還同上臺的人微笑點頭。找了個空隙壓低聲音問景練,說,“人呢?”
銀發藍眸在人群中一定很顯眼。
可她剛剛上臺觀察了一圈,沒見到,連金發的賀家纨绔都沒看見。
景練說,“可能遲到了,我派人去催催。原本我也不确定是您要找的人,後面您送了生物樣本過來,我請專業人士進行匹配,确定是那個人的女兒無疑,這才敢請您勞動大駕。”
赫拉夫人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景練說完,擡手招來一旁的秘書,“去确認一下,賀承流少爺和他的陪讀怎麽還沒來?”
*
三層Aaa號房間。
景依長發散亂,捏着受傷的手,顫抖着站在一邊,指揮兩個化妝師對景亞進行妝造整改。
被束縛在軟椅上的人成了景亞,遲彌雪不想聽他一些沒用的廢話,用嘴鎖封了他的嘴巴。他哭着,掙紮着,讓化妝師的工作很難繼續下去。
景依見景亞受苦,又想着他即将面臨的屈辱,心中有愧,又礙于遲彌雪這個毫不留情的人在場,于是只能壓低聲音把氣往化妝師身上撒。
兩個鹌鹑化妝師原本就被遲彌雪的手段吓得不輕,相比之下,景依的斥責更像蒼蠅的“嗡嗡”聲,煩人但不吓人。她們偷偷瞄了眼那邊的遲彌雪,試圖把腰彎得更低,盡量不引起她的注意。
遲彌雪無暇關注她們。
賀承流似乎難受得很,胭脂一樣的紅色從細膩的膚質下滾沸起來,臉頰眉梢都染上異樣的緋紅,在細閃金粉的襯托下,朦胧的琥珀眼眸更顯得妖魅嬌嬈。
他肢體骨骼長得很好,白色西裝把他的肩膀襯得寬展平直,連平時不太能看出來的胸肌也展露出精妙流暢的肌肉曲線。背上的白鴿翅膀或許是擺設,也像是保護傘,他整個人嵌在裏面,恍若誤入人間無所适從的白鴿天使。
也許是脖頸上的植入元素太癢太疼,他擡起手,把脖頸上的皮膚抓出斑駁血跡。
元素的植入位置太靠近頸動脈,遲彌雪眉眼深邃,不敢下手。
她起身,廢了在場所有人的通訊器,撤除信號屏蔽裝置,給冉湫彈了個通訊。
冉湫沒在會場,眼前的晶屏上卻分隔成十二個區域,最大的那塊正實時播放着宴會廳的一舉一動。她翹着二郎腿,嘬着棒棒糖,手指飛快操作,等待好戲上演。
遲彌雪發來通訊的時候,她剛好攻破一個安防模塊,很快接通。
“你幫我看一下,”遲彌雪說,“從Aaa號房回客墅,從哪裏走最快最安全。”
冉湫問,“不被人發現的那種嗎?”
“嗯,”遲彌雪說,“最好不被發現。”
冉湫說,“剛好爆破垂直安防模塊,Aaa出門右轉有個私人電梯,可以直接下樓。電梯出口的食物轉運車已經被我控制,可以上。到客墅區域再下車,我幫你看着沿路的監控。”
遲彌雪相信她的專業水準,“多謝。”
說着就站起身,要抱着賀承流離開。
賀承流偶爾迷失,偶爾清明。見遲彌雪要帶他走,他咬牙,緩緩晃了晃腦袋。
這是不走的意思?
遲彌雪凝眉,望入他已經有點渙散的琥珀色眼瞳,“不走?”
賀承流艱難地“嗯”了一聲。
随着他的發音,頸間的元素囊往下蹿了一段。
遲彌雪眸底湧起飓風。
賀承流緊緊抓着她的手臂,“闫禮明,叫過來。”
他轉頭看向軟椅裏的景亞。
此刻景亞已經面色潮|紅,神思無主。空氣中散發出濃重的奶油香,香氣裏的甜膩螺旋舞動着,讓人頭皮發麻,幾乎反胃。
遲彌雪很快領會他的意思。
景亞在那裏,闫禮明作為獻計獻策的人,又怎麽能逍遙法外?
縱橫纨绔界的賀少什麽時候讓人欺負過?稍微有不順心的事情對方就要斷條腿骨,何況現在這樣,別人用他最不屑的手段暗算他,這種奇恥大辱別人能忍,他不能忍。
不過,對闫禮明她也有安排。
開幕宴結束之後的視頻彩蛋,将把他的人生炸得稀碎,也不用髒了她們的手。她的手無所謂,賀承流的——
她看向他白淨的指節。
這樣一雙手,為這種人髒了,多可惜。
“他會有應得的下場。”遲彌雪不擅長解釋,卻還是解釋了這麽一句。
她試圖安慰賀承流,賀承流推開她的手,勉力坐起來。
空氣中濃郁到讓人作嘔的奶香沖擊鼻腔,他壓下一波,但沒過一會兒,更濃郁甜膩的氣息沖擊而來,賀承流終于忍不住,扶着桌子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出來之後,他好像清明了不少。視線重新清晰,腦袋裏的迷霧也短暫散去。
他接過遲彌雪遞過來的水,漱口之後,又喝了兩口溫開水。
好像能緩和一些。
他扶着腦袋,竭力拖動背後的“翅膀”,坐直起來。
遲彌雪退出通訊器登錄,讓賀承流做了生物t認證,用他的賬號打給闫禮明。
闫禮明正在下面宴會廳觀禮,剛好是赫拉夫人出場的部分,現場掌聲雷動。
他幹媽赫樊今天坐在前面貴賓席的位置,他在後面一排,行動比較自由,因此沒有關閉通訊器。見賀承流打進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挪動手指點開。
賀承流只露出一半肩膀,一邊的側臉時隐時現,他的聲音有氣無力,難受得像是強弩之末找到最後希望一樣,“來救救我,Aaa號房。”
遲彌雪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從前就知道賀承流深谙人性,也無懼于借勢辦事,在敦行星他當着校長和最高議會成員的面維護她的時候,她就知道。
今天,這個認知更深刻了。
在敦行星時,他為了維護她,挺身而出,站在最高議會成員面前據理力争,那是因為他知道,他的母親在遠洋軍演,就看在這點上,最高議會就要掂量三分,不會太過為難。
今天,他為了維護自己,倔強堅持着,還在闫禮明這樣的人面前短暫示弱,也是因為他知道,闫禮明忍着“恨他”的這股勁兒,忍了太久,他想給他“驚喜”,看他狼狽,想親手把他送上一去不回的舞臺。所以他借了景家的勢,暴|露自己不好的處境。
能屈能伸,不懼于借勢打力。
賀承流和從來單打獨鬥的她完全不同。她不想借誰的勢,就怕“勢”倒的那一天,她還是會無所依仗。敢借勢,對她來說是種珍貴稀缺的勇氣。
遲彌雪心裏的弦被撥動。視線留在賀承流的側臉上,突然有種四周星幕璀璨,當下即是永恒的錯覺。
大概是闫禮明從來沒有收到過賀承流的示弱,又或者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景家姐妹的傑作,他立即起身,要往Aaa號房來。
然而事出反常,反倒讓他警覺。他緩下腳步,稍微遲疑了下,給景亞發來通訊。
景依正摁着手,指揮兩名化妝師給景亞梳弄頭發,見他的通訊器微光亮起,以為來了生機,心裏怦怦直跳,剛要設法偷偷回複。
沒想到遲彌雪眉眼微擡,抓着賀承流又要撓脖子的手,悠悠開口,“接,讓他過來。”
景依吓得咽了口唾沫。
遲彌雪說,“他不來,你死。”
“不不不,”景依毫不懷疑她的動手能力,尖聲拒絕這個結局,“我讓他來,我讓他來。”
說着,操作起景亞的通訊器。
她別過臉來請示,“要怎麽說?”
賀承流說,“就說,‘你要不要來看看賀承流,很好玩,包你滿意’。”
景依怕他說的不算數,轉眸看向遲彌雪,等她指示。
遲彌雪:“按他說的做。”
六分鐘之後,闫禮明推門而入。
*
宴會的開幕式進入第二項流程,人工智能很快撤去舞臺和來賓席,呈上自取的食物臺、酒水臺等等,剛剛還莊嚴隆重的會場搖身一變,成了寬敞高級的酒會現場。參與宴會的來賓舉着高腳杯,三五成群,觥籌交錯,傳出爽朗笑聲。
赫拉夫人和赫樊等人被請入超級貴賓室,景練和景靈作陪。
景練原本想着這是個不錯的機會,想讓景亞過來和赫樊認識一下,景靈找了個理由,說景亞正在用心準備,現在恐怕來不了,景練雖然不太高興,但也就此作罷。後面要認識的機會還多得是。
赫拉夫人坐在主位,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像剛剛在臺上那麽和藹,多了兩分嚴厲,“人,還沒找到嗎?”
景練慌忙站起身來,“客墅裏沒人在,已經調動安防追蹤系統找了,請夫人先用餐,我想好消息應該一會兒就來。”
“哼,好消息?”赫拉夫人擡擡嘴角,沒繼續這個話題,“請各位就坐吧,別都站着,不用拘束。”
話是這麽說,可面對“聯邦智庫”,誰能真的不拘束?
正說着話,景靈耳朵上的隐形耳麥亮了下,她越聽,臉色越是沉重,直到最後,幹脆把勺子擱回碗裏。
她找了個間隙,傾身過去,附耳同景練彙報,“安防系統被破壞了,不僅追蹤不到遲彌雪的位置,很多監控和智能轉運車都不受控制,可能有黑客潛入。”
景練聞言,臉色一沉。
赫拉夫人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擡起餐巾輕抿嘴角,問,“怎麽了?”
景練忙換上一副面孔,“哦,沒什麽,家裏出了點事情,請赫拉夫人先用餐,我去去就來。”
一出門,景練就揚手給了景靈一巴掌。
響亮的聲音回蕩在空悠悠的走廊,交錯的光影把兩人的視線投射到一起,被景練一腳碾碎。
她叉着腰走來走去,“你負責的安防系統出了纰漏,還敢在飯桌上說。你知道赫拉夫人是什麽人嗎?還愣着幹什麽?平時養着的那些呢?出動去找啊!”
景靈聽言,踯躅不前,“元素守衛是會比較靈敏,但同時也有破壞力強,不好控制的特點,今天是開幕宴,把他們拿出來用會不會有點——”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景靈嘴角滲出鮮血。
她用舌尖頂了頂發麻的臉頰,眼眸輕擡,“抱歉,我不該質疑母親的決定。”——但還是堅持自己的主張,“可自從鸻痕事件過後,星際明令禁止培養元素守衛,今天這麽重要,我想還是不要冒任何風險為好。至于遲彌雪,賀承流在景依手上,她會現身的。”
景練眼眸如鷹爪,緊緊攫住她,“最好是。晚宴結束之前找到她。”
景練進去之後,景靈雙手插兜,伸出舌頭舔去唇角的血漬。她撥動通訊,通知安防中心,“盡快恢複客墅區通信——派人盯緊賀承流和遲彌雪的客墅,有任何動靜立刻聯系我。還有,緊急加固安防系統,要是被黑了,你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
挂斷之後,手指一劃,撥給景依。
無人回應。
Aaa號房門口推出來一個兩米多高的金屬鴿子籠,上面蓋着紅色絨布。絨布垂感很好,密不透光,讓人好奇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
紅絲絨鴿子籠在冉湫的操縱下,很快進入自動中轉程序,穩穩停在拍賣品的最後一位。
黑暗裏,景亞和闫禮明背對背,被卸了肩骨,無法掙紮。
闫禮明因為經常被植入元素,有了強耐藥性,景依怕遲彌雪怪罪,一下子植入三顆。
密不透風的空間裏,濃郁的奶油味和苦艾青草味融和在一起,混合成又苦又膩的味道,沖擊鼻息。
兩人都已經失去意識,朦朦胧胧,像沉入海底,渾身上下除了熱意,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不得不說,景依的審美還算在線。沒有白鴿禮服,他們倆分別披上紅色和黑色的紗衣,臉上都描畫着和衣服适配的妝容,活脫脫是《紅與黑》字面意義上的傑作。
用這作為拍賣的壓軸品,應該也不算太上不了臺面。
遲彌雪背着賀承流出門以後,進了電梯。景依确認他們不會再回頭,又正是宴會進行時,她不敢放開嗓子大聲喊叫,只能摁着手沿着走廊狂奔。
一不小心撞上從一樓找來的景靈。
景依頭發散亂,身上到處都是血漬,手上還汨汨流着鮮血,有的血被空氣氧化,已經成了黑紅色,實在狼狽至極。
她一看見景靈,就放聲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忽然想起正事,忙拉着景靈說,“姐,快,快,小亞和他同學都在那個籠子裏,快救救他們。”
景靈聞言,向紅絲絨鴿籠的方向看去。下意識以為“他同學”說的是賀承流,心想景亞原本就是犧牲品,既然已經進入拍賣品泊轉程序,再要中止需要很多安全認證,她的人現在忙着找遲彌雪,哪有空來忙這個。
“救什麽救!”景靈轉身招來一個服務員,讓他帶景依去收拾整齊,“其他的交給我。”
“不是,姐!”景依還想再說什麽,見她姐姐大步離開,慌忙中給了個最重要的信息,“遲彌雪她們剛走!”
“遲彌雪?”景靈聞聲停下腳步,“往哪兒走?”
景依摁着手上的手,直指過去,“Aa1號梯,剛下去!”
“走!”景靈帶着身後一群人,分頭行動,嘩啦啦去圍堵電梯。
冉湫看着她們,狠狠嘬了口棒棒糖,說,“和你預料的一樣,她們去追蹤Aa1號梯了。我已經切換顯示信息,你現在安心搭乘電梯往上走,六層有一間H01號房可以用。沿路監控都已經屏蔽了,不過景練辦公室那裏要小心,那裏的監控加了高級防火牆,暫t時還破不掉。”
“知道,多謝。”遲彌雪簡短回答,側過臉看滾燙的賀承流。
為防他的信息素洩露被人追蹤,她在他的後頸上貼了張抑制貼。但或許是元素催使,滾沸的血液沒有把信息素送出去,變本加厲地造就更誇張的身體反應。
賀承流大概已經完全不清醒了。
他的舌尖很不安分,濕|漉|漉地,輕輕掃過她耳垂,拉出一條長長的銀絲。指節分明的手現在也已經紅透,尤其是關節的位置,大概很疼。可他好像是沒感覺到疼一樣,就着黑絲襯衫的領口,往裏面|探。
“遲彌雪。”他一面舔|舐她的耳垂,一面叫着她的名字。
遲彌雪加快腳步。
電梯停靠在六層,她一手反手托着賀承流,一手拔出短铳,晃了一圈,扣動扳機。
“砰!”
子彈刺向監控位置。
“嘩啦”一聲,晶屏碎裂成一片片淺藍色碎片,掉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遲彌雪把賀承流放入H01號房,轉身又出來,進景練的辦公室,沿途短铳一發一發射出子彈,監控被一個一個摧毀,最後走到她保險櫃旁,利用萬能芯片打開,把裏面的東西一掃而空,做出搶劫的假象。
做完這一切,她把東西放到智能轉運車上,閃身回到H01號房。
一進來,濃郁的龍井茶香就猛地卷蓋上來,沖擊鼻息。
賀承流自己撕掉抑制貼了。
現在正粘在遲彌雪腳底。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微光裏就傳來聲音——
“嗯,嗯啊——”
遲彌雪眼尾猛跳。
她觸亮玄關微光,試圖看清賀承流的位置。
這一亮,他的位置是看清了,他的動作也一覽無餘。
他的唇色紅得快要滴血,銜着衣服上的金黃色麥穗,領口的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崩開了一顆,裏面硬朗白皙的肌理若隐若現。
這些都還不要緊。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擡起修長的雙腿,分開架在矮桌上。剛剛探|入她領口的手,此時以同樣的方式,隐|沒在他腰|間。筆挺的白色西裝褲将他的腰肢趁得更加窄勁,他往上輕輕一擡,嘴裏就發出剛剛那樣的聲音。
遲彌雪的神經轟然繃緊,又被蠻力猝然挑斷。
呼吸開始滾燙起來,體內殘留的植入元素見機行事,卷土重來,興風作浪。
偏偏這時候賀承流眼皮輕擡,掩去一半琥珀色眸瞳,剩下的那一半光暈流轉,渙散又妖詭。
“遲彌雪,”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幹涸的嘴唇,“草。我。”
金黃色麥穗從他唇上滑落,遲彌雪腦海裏的最後一根弦也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