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好,好,真是好一個情深至此的玉面公子。
十七如今是只恨自己枉做好人,看不清他們二人的癡情,人家天上地下一對生死相随的鴛鴦,她在這兒上蹿下跳個什麽勁兒,急得和那皇城腳下的太監一般,嘴角幹起燎泡。
“詹公子還真是…”
随即,女鬼的話落到尾音處又頓止,她不自覺拿眼朝外瞅去,而後在看見自己腳下被夜風吹到倒伏的野草後又出聲低語道。“你還真是叫我感到佩服啊。”
其實說到底,十七心裏還是迷茫的,是困惑不解的。她不懂情愛,更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所以當她看到詹天一背離人性最醜惡的點去舍棄生的欲望時,她是震驚的。
“安姑娘她,又當真值得你如此而為嗎?”
誰料,山包上的男人聞言這話竟頭也不擡,輕輕一下笑了出來。“十七姑娘這話究竟是想問她的好呢?還是想問我的情呢?”
他果然還是猜到了。
女子當即心下猛然突突直跳,她着實是沒想到詹天一會這樣直白又大膽的說出自己偷藏的心思,十七一時急得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只能幹着手站在原地當木頭人。
可詹天一卻偏偏不允,他犀利的目光就這樣直直掃視過女鬼的面目,聲音輕柔又低緩,如同那海底蠱惑人心的塞壬一般,叫人心甘情願為他生為他死。
“難不成還是天一此番想差了心思,姑娘你實則并非是對我有意?”
對他有意?
十七聽了這話,腦中登時便混亂成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對眼前這男人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思,只是看他病時自己也會跟着心傷,看他痛時,自己也會跟着難受罷了。
是啊,她這又是怎麽了呢?
十七說不出口,也不敢說出口,畢竟這話哪怕是拿到下界去和那些個陰曹地府的幽魂們說都顯得有些難以開口,即便是他們早已沒有什麽人間的倫常可言,即便是他們早已不再受規矩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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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公子這是說哪裏的話,十七可不是那種半點禮數也不知道的鬼,更何況…更何況我也不屑于去做那種壞人情緣的髒事。”女鬼不由緊了緊眉,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的轉移話題,她邊說着話還邊踢踏着步子往山包正面走去。
那是一座無名無姓的土墳,若不是她當初跟着詹天一來過的話,怕是也只會以為此處埋葬之人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可而今知曉了她的身份後,心思卻又不同了。
十七随即踱步上前,複而又蹲在土堆旁觀望了幾眼,可還不等她剛想要上手扒拉兩下濕土的時候,下一瞬,一雙大掌越過她的手狠狠捏住了女子的指尖,聲音也頃刻間寒如活人一下堕入冰窖。
“那确實是詹某的不是,辱沒了姑娘的品性,可十七姑娘也不用掘我妻的墳墓來以此報複吧。”
說完,詹天一的臂膀就整個将人扣在懷着,他的視線随着雙手的弧度而下,一點點将十七的手臂向上拉扯着,連大力勒出的紅痕也不管不顧。“姑娘要因此如何擺弄我,羞辱我,天一都全盤接受。”
“可是她,你動不得。”
女鬼本就因為剛才男人的一番質問驚得頭漲腦熱,而今手臂上的疼痛更是在時刻提醒她自己有多自作多情,當即十七也學着樣子冷眼起來,仿若擂臺上的鬥牛一般,不撞個頭破血流不罷休。
“那好,我今兒個便也給你個準話。”
“無論詹天一你應允與不應允,這次即便不是我,下次也會有其他人,甚至是哪一日将那底下頭的閻王給請來了,到時候別說是她了,就是你,連同你身邊的人都會被害死的!”
話落到此次便已是十七最後的忠告,她掌心一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等到最後收回手的時候卻早已汗濕了衣袖,說不出自己肚裏是氣恨更多些,還是惱怒更多些,十七只覺得很累,很疲憊。
原來,當人做鬼也不是從前自己想的那樣,是個頂頂好的差事,會不會彼時的安氏也在惋嘆這是一種解脫呢?
月色下,山野中的狂風又一道道撩過二人的衣擺,遠處脫離了枝杈的枯葉就這樣從山頭一直卷飄到了山尾。忽而,沒來由的起了一陣怪風,十七不禁擰眉抿唇,因為她觸碰到了一絲不屬于人世間的寒涼。
有什麽東西來了。
是和她一樣的,不存在于這凡間的鬼魂。
不等十七再暗暗思量幾番,一旁的詹天一卻率先轉身動口,男人擡腿朝二人後側淡看去,眉眼間的輕慢差點就要跳脫出眶,叫嚣着他的不屑一顧。“果真是這人世不公,瞎了眼,讓該死的人死不掉,讓想活的人卻活不起。”
“竟不知,天一還能在有生之年又一次看見陳公子你啊。”許是男人狠狠咬牙一番的口氣太過發沖,讓下頭的十七也不得不昂頭望了過來。
誰?他說這團黑黢黢到看不清臉的怪物是誰?那個陳三茍?
女鬼索性也管不得眼下挖不挖墳的事情了,趕忙起身也跟着詹天一身後直盯着黑霧看,她雖說也沒見過幾回那陳氏,更談不上和人家有什麽深仇大怨,但此時此刻他如此找來,可算不得是一件好事情。
這衆所周知的事,人鬼兩界是互不相通的,除非是閻王親自投下界又亦或者是魂魄們私自出逃,否則是離不開冥界的。
如此一來,這眼前的陳氏要麽就是和自己一樣奉了那閻王老兒的旨意也一并下界捉拿人,要麽就是他對詹天一的恨意真有那麽毒辣,哪怕是被鬼差們捉回去投入了泯滅道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可無論是這二者中的哪一個,對眼前的十七來說都談不上是什麽好消息,畢竟這一頭自己的事情都還沒和詹天一拉扯完呢,這兒又來了一個和稀泥的主兒。
女鬼終是站不住了,反正二人都是魂魄,怎麽說也得講順序,有個先來後到吧。
還不待她剛要探頭想要和這個陳三茍說說清楚,詹天一卻忽然一把攬過她的身形護在身後,仿佛好像十七是個見不得光亮的臭蟲一般,需藏得嚴嚴實實的。
“你莫要出去,更莫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