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動機

動機

音樂節的萬人會場附近起了火,這件事一下子就鬧得沸沸揚揚,所幸現場疏散的秩序還算良好,因此暫時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這是消防隊提供的火災現場事故調查報告,”出了這種安全隐患事故,不止是消防局,警局一時間也陷入了手忙腳亂,“根據初步分析,起火點應該就是位于地下室的廢棄停車庫中心的儲物間,火源理論上來說來自于廢舊老化的電線——”

“我有一個問題。”真田探長舉手示意,打斷了管理官的敘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管理官先生,儲物間位于停車場中心,照理來說是整個地下室最為陰暗的地方。至于廢舊老化的電線,自然是不可能投入使用的,就算是有人誤闖進入了儲物間,或者說是在粉塵較多的地下室裏使用明火,應該也不太可能粗心到引燃了電線吧?”

“确實,如果真的如同弦一郎所說的那樣,造成起火的原因就是粉塵爆炸了。”一旁在筆記本上做着記錄的柳也點頭附和道,“就算是真的人為的,不小心的,儲物間易燃物這麽多,偏偏是廢舊電線的可能性應該不高。”

管理官一直以來都是他倆的上司,之前的大大小小案子他也都有參與。他身材高大,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兇悍:“真田,柳,所以你倆想說明什麽?難不成還能是有人蓄意縱火?”

就結果而言,大火被撲滅了,所以就算是意外還是蓄意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值得糾結的。但是這件事情既然落到了警方的頭上,說明這兩者所代表的案件性質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如果是蓄意縱火,那麽事情的處理肯定要更加複雜,定性也更加困難。真田他們不難看得出來,警局最近忙各種案子已經是焦頭爛額,管理官很明顯不想把事情鬧大。

更何況,如果真的是蓄意,他們又如何抓住兇手呢?兇手的動機又是什麽呢?

會議結束後,真田板着一張鐵臉,最後一個從房間裏出來,柳和他走在一起——事件的初步定性是意外失火,兩人明顯不認同管理官的結論。

管理官還在他們附近,柳不想惹火上身,他用手肘頂了頂真田,示意他到一邊說話。

他們還沒來得及離開,就看到走廊裏零零散散的警員突然停下了各自手上的動作,整齊劃一地朝兩邊散開,為走廊的中間留出了差不多一個人的空隙。

“誰這麽大陣仗?”兩人小聲交頭接耳,轉眼就看見走廊盡頭有人大步流星走來,似乎還帶起了一陣風。一時間,真田和柳也僵在了原地,兩人都被這氣場吓了一跳。

跡部難得一見的生氣,他怒目圓瞪,雙拳緊握,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徑直朝着二人走來。

“呃,跡部,你怎麽——”不管是他的公司還是他的宅邸,再不濟也是他的私人海島,每一處都和警視廳有着相當遠的距離,可即便如此他居然能在案情分析會後立馬趕到現場,想必也是真的忍無可忍了。真田還沒來得及多說半個字,就被跡部一把揪住了衣領。

“你們這些警察都是怎麽排查現場的?”他對于音樂節的安保措施表示強烈不滿,“起火的時候,有兩個孩子就在地下室,要不是他們弄開了鐵門,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真田這才看見,跡部的身後,确實跟着那幾個樂隊的小孩,和那天在船上見到的人一模一樣。定睛一看,果然其中有倆灰頭土臉的,有一個甚至連鼻尖上的皮都被燙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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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你們幾個跟警察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跡部把日吉拉過來,對他指手畫腳道。

真田确實也很想知道事故真相,他趕緊就近把幾人帶進了一旁的會議室。

“記住,千萬別透露幸村和不二的事。”四人跟着警察進去之前,跡部小聲在他們耳邊囑咐道。

真田和柳一人詢問,一人做筆錄。調查就這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中途管理官路過會議室,看到他們還在不亦樂乎地忙着,便也推門進來,坐在他倆身邊旁聽。

“所以你們是發現了有人進來動過你們的東西,懷疑休息室裏被安放了危險品,所以才離開去疏散群衆的嗎?”柳看着筆記本總結道,“雖然就結果而言你們是對的,防範意識很強。但是就僅僅從樂器被動過就得出這種結論,感覺還是有一點小題大做了。”

确實,說不定只是工作人員中途進來收拾東西呢?

“日吉收到了一封郵件,說是什麽殺手x......”柳的質疑是對的,切原嘴快回答了。

“啊嗯?”一旁的跡部率先反應過來,瞬間坐直了身子朝着切原就是一聲大吼,“不要說多餘的話!”

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變,日吉很快冷靜下來,迅速地搶過話頭。

“因為切原的朋友說要來,但是我們并沒有找到人。安保人員說他是被一個陌生男子帶來的,我們覺得就算是監護人,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未免也太奇怪了一點。所以說,我們最開始離開休息室,只是出于擔心他的朋友而去找人。”

言下之意就是,至于剩下的那些,是他們追到停車場之後才發生的,純屬巧合。

柳點了點頭,姑且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真田倒是完全相信了,畢竟之前發生在列車上的事情歷歷在目,結合一下四人的證詞不難得出,切原那個消失的朋友,應該就是莫名其妙消失在火車上的越前。

跡部帶着孩子們離開之後,真田簡單收拾了一下手上的資料,也起身準備出去。

“殺手x......”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柳揣摩着這個詞,總覺得有些什麽事情不太對勁。早在之前的森川案時,他們就推理過,案件的內幕肯定涉及到了有關殺手的交易;而在唐懷瑟事件的調查中,他們也懷疑過船上是否混入了職業殺手,抑或是案件和殺手有牽連;現在這個敏感詞彙第三次被切原無意說出,他很難讓自己不多想了——這絕對不能再是巧合了。

“看來這個殺手确實是存在的......”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着,陷入了細致入微的思考,以至于忽略了身邊的人,“我确定以及肯定,這次的事件和殺手的關聯......超過90%。”

“柳,你還不回去嗎?”管理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柳擡頭看了看他,自己的上司很明顯對自己充耳不聞的态度表示不滿,“離開的時候記得把會議室的門鎖上。”

“是。”他敷衍着自己的上司,更加堅定了自己深入調查的決心。

這三起事件的共同點,或者說同時和這三起事件有交集的人物——先從他們下手。

“你說什麽?現場沒有發現人員傷亡?”柳去給白石他們通風報信。讓人欽佩無比的是,他們現在居然又住回了原先那套三人間公寓——越獄案發生後,源源不斷的兇殺案、綁架案、縱火案和市長選舉沖散了大部分的警力,再加上跡部私底下幫着打點,哥仨現在确實是暫時安全了——準确來說是哥倆,因為幸村還沒有被找到。

這确實是一個喜憂參半的消息。一方面可以确定他沒死,但是這世界上比死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

“消防人員把地下室翻了個底朝天,确确實實是沒有人在下面。”柳跟着白石進屋,順便對他進行人文關懷,“對了,你和不二怎麽樣了?”

白石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倒是沒什麽大事,醫生說傷口很淺,縫幾針就行......就是不二,自從事情發生後,他的狀态一直就很差......”

他指了指不二的房間:“他現在每天都把自己關在裏面,我不太想去打擾他,而且現在他的身體狀況,也經不起一點情緒波動。”

白石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間歇性失明是真的,而且因為發現的晚,情況已經相當嚴重。短期之內他的視力不太可能完全恢複,再加上車禍給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損傷,只是粗略的檢查了一下,就已經發現了幾處骨裂。

白石嘆了一口氣,垂着頭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在我認識的人中,不二算是身體素質超級好的那一批了。昨天聽你打電話的時候說發生了火災,他還在吵着要去找幸村......可是我們在你的車裏左等右等,最終也只看見那兩個小孩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其中一個好像還穿着幸村的外套,後來一直等到消防員和救護車來,我們都沒能等到任何消息......”

柳感同身受了,沒有消息确實是最絕望的。饒是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再好的人,其實都是有弱點的,更何況從柳的視角看去,不二和白石已經是第二次經歷這種事情了。

“其實我和他都一樣。”白石雙手十指緊扣,輕聲說道,“我們都沒有辦法再次承受失去他的打擊了。”

柳确實是心軟了,而且就眼下的狀況來看,很明顯這倆人都是被蒙在鼓裏的——就以他們的行動力來說,但凡有一丁點兒線索,他們都不可能坐在這裏怨天尤人。

向白石偵探道了歉後,柳便匆匆離開了。他不是很想繼續打擾陷入低落情緒的人。

柳走後沒多久,又有人找上門來了。

白石不明所以地走過去開門,一低頭,便看到觀月那張神色古怪的臉。

不二雙手抱着腿,把下巴埋進了膝蓋裏。昨天接受完治療後,他被按着注射了鎮定劑,安分地睡上一覺之後,他确實感覺視力恢複了一些,雖然只是從一片混沌到了勉強能看清物體的輪廓,但是這是貨真價實的好轉跡象,他慢慢轉過頭來,一邊的床頭櫃上,似乎擺着什麽東西。室內拉着窗簾,黑壓壓的看不真切,只能感覺出那是一個模糊的橢圓形影子。

不二騰出一只手來,小心翼翼地去碰那個東西,手指上針刺般的痛感傳來,他趕緊縮回了手。

噢......是仙人掌,他的記憶逐漸複蘇了一些,是幸村買的仙人掌。但是很可惜的是,這盆仙人掌最終沒能由他親手遞到自己的手裏,在他們逃亡的日子裏也沒能得到很好的照料,不過仙人掌是生命力頑強的植物,它依然開着白色的小花。

不二突然就流淚了。他沒有哭出聲,只是任憑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遲來的懊悔夾雜着沉重的回憶,就着眼淚一起奪眶而出。但是與此同時他又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這樣只能加重視力的惡化,崩潰的情緒只維持了幾秒,他便伸手去拿紙巾擦臉。

然後他轉頭就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床邊,直覺告訴他,來人應該不是白石。

“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你也聽不進去。”觀月頓了一會兒,确定不二沒認出他才緩緩開口,“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幸村肯定還活着。”

關鍵詞觸發。不二的表情有了那麽一絲細微的錯愕,他擦了把臉,慢慢張嘴,一字一句地說:“那我們要怎麽找到他?”

“你覺得,帶走幸村的會是什麽人?”觀月問了他一個異常簡單的問題,不二腦子快速轉轉,覺得不可能只是回答一個“他的boss”這麽容易。他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對吧,仔細想想就能發現不對勁。”觀月循循善誘,“咱們用數據說話,如果只是單純計算戰鬥力,他的boss肯定比不過你,他也比不過他的boss。既然他的boss都能把你撞殘——”

“嗯?”不二露出了一個核善的微笑。

“啊,我的意思是他的boss基本都可以跟你打平手。”眼看着不二終于恢複了點狀态,觀月也暗暗松了一口氣,“那麽想弄死幸村不是分分鐘的事?”

也就是說,boss留着他自然有留着他的理由。而且在他的目的沒有達到之前,他肯定不會就這麽随随便便地殺掉幸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幸村現在很安全。

不二對觀月的看法表示認同:“所以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還是交易嗎?”

大張旗鼓地搞了這麽一通,不僅交易沒蹲到,反而還會引起對面組織的警覺,這對于boss來說其實是非常不利的。不過自己也沒有資格說這些,哥仨空手而歸、倆挂了彩、送了一人頭、收獲為零,就結果上來講比幸村的前boss窩囊多了。

觀月搖了搖頭,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你還記得那個組織綁架切原時的地方嗎?”不二當然記得,他給切原裝了定位器,一路跟蹤,但其實發現那并不像什麽組織的據點,其實只是一棟閑置建築的地下室。而這棟建築的外觀也絲毫看不出任何端倪,它只是一座造型別致顏色古樸的小別墅。

“我對這棟建築進行了徹底調查,結果還是很讓人驚喜的。”觀月挑了挑眉,“無獎競猜,這是哪位著名人物名下的財産?”

著名、有錢,而且就觀月得意洋洋的樣子此人多半也是不二認識的人。跡部嗎?好荒唐的想法,而且就跡部那華而不實的浮誇審美而言,這棟建築還是太質樸了。

難道是?不二心裏慌張,祈禱着這些事情不要有什麽關聯,但是語氣還是異常篤定。

“是森川老賊吧。”

幸村掙紮着睜開眼睛。

他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了,boss手起刀落,眼下所見之處都被鮮血染紅,連意識都模糊到疼痛都離自己遠去。不過這一刀并沒有碰到動脈,他用手抵住喉嚨,試着張了張嘴。

果然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根據室內陳設來看的話,這裏應該就是boss的辦公室裏屋,他曾經對這個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現在,他只感受到了恐懼。

“那個殺手......和你是什麽關系?”辦公桌前的boss并沒有在看他,而是在優雅地擺弄着一把全新的手槍,“我沒猜錯的話,之前在匿名網站上雇傭的x,應該就是他吧?”

他是怎麽知道的?幸村的瞳孔瞬間放大,但是他沒有辦法出聲,只能眼睜睜地看着boss繼續自顧自地說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果然啊......身手這麽好,原來是職業殺手。這下什麽都說得過去了。”

不不不,這根本就說不過去啊,幸村怎麽也想不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不二的身份對他們而言算得上是最高機密了,就算真能猜到他是職業殺手,也未必能和x聯系在一起吧。

“piu”一聲敏捷而又肅殺的槍聲劃破了辦公室的寂靜,子彈就這麽在他的眼前光速般的掠過,最終嵌在了後方的牆壁上,彈孔的位置,似乎還在冒着縷縷的青煙。

幸村低頭,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彈孔。等他擡起頭的時候,boss就這麽站在他的眼前。

他絕望地看着boss,滾燙的槍口就這麽貼上了他的臉頰。

“我從來不否認我是一個很記仇的人,”boss微微一笑,配合他戴着面罩的半張臉,面容有些猙獰,“他的債你來替他還,那你的債呢,接下來也要麻煩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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