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根貓毛
第十五根貓毛
窗外響起的不知名鳥叫聲,撲簌的冷風猛烈地撞在透明的玻璃窗子上,拉上隔簾的病房陷入短暫的沉寂。
虞夏很難看懂顧清闌這時候眼裏的情緒。淡到仿佛風一吹就散,像破碎的玻璃碎片,如蝴蝶翅膀般纖薄。
日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他的側臉,他沉默的眼睛裏。
恍然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那雙漂亮的眼裏看到一絲淚意,隐約的,轉瞬即逝,他側過臉,又讓虞夏覺得那不過是光線折射産生的錯覺。
這樣的沉默讓她心驚。
她看到青年那線條優美的唇瓣微啓,他要說什麽,但又停住。
攥緊病床上蓋着的醫用被罩,指腹觸到的粗糙布料讓她回神,在青年那樣的眼神裏,她錯開眼睛,虞夏幾乎是慌亂地脫口而出。
“我們之前……”認識嗎?
怎麽可能,她根本不記得這個人。
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過眼前人的五官,從幹淨微深的眉眼,到鼻梁,再到唇瓣,最後回到那雙如覆霜雪的眼睛裏。
她的話被打斷,連帶着手也被捏住。
顧清闌制住了她因為不安而亂動的手,眉眼微垂,“亂動什麽?”
仔細查看她手背插着的針頭并未跑針,他才直起身子,又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輕嗤。
“想什麽呢?”
“虞小夏,這是常識。真該讓你自己看看剛才那個樣子……”顧清闌嘆了口氣,他的臉上劃過片刻的倦意,看她的時候眼神中還是含着淺淺的笑,仿佛漫不經心,他湊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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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任何一個有基本急救知識的人,都能看出來你的問題。”
“至于我為什麽這麽篤定——”他哼了一聲,語氣理所當然。
“當然是因為我眼神好。”
看着女孩因為錯愕而微張的唇瓣,此刻失去往日的紅潤而顯得蒼白,看着有些可憐。顧清闌眼神微黯,他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大衣口袋裏的銀制打火機,看着窗外被風吹得半搖不落的樹葉,他眼中淡到幾近冰點。
真像個笨兔子。
不然怎麽會被人欺負到關在儲藏室裏。
“怎麽?以為我和你有什麽前緣未盡?”
“嗯,比如說,我和你是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侶,我們之前存在許多誤會。你呢,因為一些意外而忘記了我,我默默靠近你,守護你,在經年累月的朝夕相處中,你終于記起了我。”
男人的話音微頓,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低笑出聲。
“很不錯的想法。或許你該去改行做一下游戲的文案策劃。”
虞夏:“……”
她就多餘問這一句。
女孩惱怒地撈起枕頭要打顧清瀾,被輕飄飄接住,她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啊啊啊啊好丢臉。
直到被人用指關節敲了下腦袋,虞夏捂着頭,睜大眼,瞪他。
顧清闌看也不看,就道。
“別瞪我,有這力氣留着去瞪把你鎖進去那個人。”
“什麽仇什麽怨啊,都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了……”
虞夏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又被拍了下。
不等她再次炸毛,就聽到某個施施然收回手的男人涼涼道:“別只會對我兇。”
顧清闌在椅子上坐下,拿了個蘋果放在手裏慢悠悠地切着,動作稱得上賞心悅目。
“你和那個姓許的有矛盾?”
“還是她單方面看不順眼你?”
虞夏眨眨眼,“雖然我也說不清楚,但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她有些困惑。
顧清闌切了塊蘋果遞過去,很自然地再遞給她一張紙巾,道:“前者說明問題在她,後者說明她問題不是一般的重。”
聽聽這話,心得偏到嘎吱窩才能說得出來。
虞夏聽得心情愉悅,但又覺頭疼。
關于怎麽解釋她和許詩妍關系的這個問題……她們确實沒什麽關系,甚至可以說不熟,就連這次這個“意外”也是無妄之災,純純給鐘繁月這家夥擋了一劫。
但關于劇情的事兒她又不可能和顧橖說。
導致虞夏現在只能裝無辜。
就在她絞盡腦汁準備瞎掰一個理由糊弄糊弄顧清闌的時候,她聽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躁動,不小的動靜,伴随着女人的尖叫聲、怄罵聲,聽着還有些耳熟。
“?”
“外面怎麽回事?”
顧清闌放下水果刀,拿了張紙巾擦拭手指,走到門口,推門出去。
不消片刻,他就回來了。
男人那張冷白英俊的臉上極罕見地劃過困惑的神色。
虞夏:“?到底怎麽了?”
顧清闌欲言又止,慢吞吞道:“打起來了。”
虞夏:“???”
“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鐘繁月和那個姓許的女的打起來了,我沒記錯的話,鐘繁月就是那個和你關系還不錯的同事吧?”
“啊,是她。”虞夏下意識道,但腦子裏過了兩遍這話的意思,她擡高嗓音,“打起來了?什麽叫打起來了?”
顧清闌坐在椅子上,兩條長腿優雅交疊着,鞋尖微微翹着,“字面意思,鐘繁月現在揪着那女的頭發往你病房的方向拖呢,別擔心,她沒打輸。我剛剛推門出去的時候就看到她哐哐給了人家兩巴掌。”
“哦,那還好……”
虞夏腦子裏下意識腦補出許詩妍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被打耳光的畫面,天吶,畫面太美真想看,原書裏的優雅綠茶居然也會有這一天,果然鐘大小姐做事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
“不對不對,這個是重點嗎?你看見了還不把她們攔下來啊!”
虞夏震驚捂嘴。
也不知道顧橖這家夥說話為什麽總有種魔力似的能把她帶着走,虞夏伸出手,将臉埋進去。
“別演了,假。”
“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虞夏感覺到自己額頭被一根手指戳了戳,她擡起一張白生生的臉,睜着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非常無辜地看他。
“我沒有。”
顧清闌“嗯”一聲,“你讨厭她?”
“不要污蔑我,我這種人美心善的小女孩怎麽會讨厭別人呢。”虞夏哼哼兩句。
看見她朝自己亮亮小虎牙,眼底全是飛揚的神采,全然沒有剛才蔫巴巴的樣子,顧清闌笑笑。
用濕紙巾再次擦了一遍手指,他俯下身子,捏了捏虞夏白軟的臉頰,聲音帶着一點輕佻。
“嗯。做作得很可愛。”
“人美心善。”這話落到虞夏耳邊時,幾乎是氣音,激得她耳朵一顫,無端往後躲了一下。
在病房的門被推開時,顧清闌已經後退到合适的距離了。
伴随着“蹬蹬”的高跟鞋聲音而來的,是一道帶着香風的高挑身影,穿着風衣長裙,戴着墨鏡,一副逼王的臭屁樣子。她一手将另一個女人連拖帶拽進來,随後一腳把門踹上去。
“給夏夏道歉。”
鐘繁月将許詩妍推過去,力氣之大,險些把她推到地上。
許詩妍真覺得見了鬼了。
這次會意外把虞夏那個倒黴蛋鎖在儲物室也是她沒想到的。
當然許詩妍并不擔心,她只簡單和大家輕聲細語地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看時間到了中午,儲物室那邊沒有人,怕有什麽損失才這樣做的,她也會馬上去醫院慰問虞夏表達歉意,同事也紛紛點頭表示理解。
就在一切順利的時候,她拿了一些禮物去探望虞夏,就在病房外面,不料鐘繁月這個蠢貨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不由分說地給了她兩個耳光,被周遭路過的人盯着看,甚至是指指點點的時候,許詩妍只覺得這輩子的臉都丢盡了。
她當然想打回去。
但是打不過。
鐘繁月這個蠢貨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看着一副千金小姐的樣子,實際力氣大得要命,聽說還練過泰拳。沒兩下,她就被架着押進了虞夏的這間病房。
鬼知道這個虞夏是怎麽搭上的鐘繁月,鐘家的大小姐,出了名的眼高于頂,居然也會給人出頭?
別說許詩妍憋屈又納悶,虞夏也驚呆了。
光聽顧橖說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她腦中閃過“不愧是原著裏愛憎分明的大小姐”這個想法。
“虞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一時的疏忽讓你受了這些罪,真是太慚愧了,這是一點薄禮。”
許詩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朝着虞夏笑道:“不過虞小姐寬宏大量,肯定不會放在心上的對不對?但是不管怎麽說,都是我的錯,繁月朝着我撒氣也是應該的,誰讓我這麽不小心呢。”
說着,女人那雙盈盈的秋水剪瞳就這麽柔情似水地看過來,泫然欲泣,看得虞夏起一身雞皮疙瘩。
虞夏:“……”
虞夏:“那你跟我認真道個歉吧,就明天早上當着全公司的面怎麽樣?”
女孩朝着站她面前的許詩妍誠懇道。
許詩妍:“?”
虞夏這不按套路出牌的一句話直接把她的下文堵在了喉嚨裏。
許詩妍臉上的笑意僵在原地。
這群神經病!
看着乖乖巧巧的,沒想到心腸這麽歹毒!
旁邊的鐘繁月“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捂着肚子幾乎要笑抽過去,接着,她踹踹許詩妍的高跟鞋,差點把她直接踹地上,“聽到沒有,讓你誠懇點呢。”
鐘繁月冷哼一聲,是那種從鼻腔發出的嗤笑,聽着十分不悅。
“虛僞。”
在她順風順水的前半生裏,許詩妍難得遇到這種“秀才遇到兵”的情況,她平日長袖善舞的交際能力放在鐘繁月身上根本沒用,她不聽的,這是許詩妍極少數覺得憋屈的時候。
咬着牙答應過後,許詩妍險些維持不住這張完美溫柔的面具。
她的視線從病床上的虞夏身上略過,看到了坐在對面的顧清闌,雖然對方根本沒看過來一個眼神,許詩妍怔住,眼中還是劃過清晰的驚豔之色,她睫毛很快顫動了一下。
腦中閃過這人是誰的念頭?
等許詩妍走後,虞夏才放松下來,她拿出手機飛快往朋友圈看了一眼。
不料看到一條動态之後,她的眼睛再也挪不開。
【Gordie】:兄弟們,你們誰記得原書裏面,姓溫的是什麽時候搬到夏小妞對門去的?
虞夏腦中炸開驚雷。
搬到她對面?啊啊啊啊啊這陰魂不散的,她又要破防了。
她埋在被子上,腦子裏突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她能不能直接把對門房子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