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沒亡
第08章 沒亡
估摸着時間,那位strong病人可能快要到了,時元退出游戲,站起身做了個伸展運動。
以前他哪裏還會這樣,要不是上一次差點着了道,時元才懶得起來預備着,萬一一開門再給他來一下那可真夠好玩的。
正天馬行空,熟悉的敲門聲就響起了。
時元站在門後,只有手伸過去謹慎的打開了一點。
一張慘白的笑容面具緩緩出現,也不是全白,兩個笑眯眯的線條眼下還被畫了代表害羞的紅色斜線。
除此之外,就是那張弧度很大的向上彎曲的線條嘴。
像是小孩塗鴉,但或許也是因為這樣,這張面具給人一種詭異的童趣感。
這是諾伽自知道微笑醫生的存在以來,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觀察他。
不同于上次在爆炸餐廳的綠頭發,這次這個人是一頭火紅的發色,依舊是半長微卷紮了個小揪在腦後,身高比他矮一點,諾伽低頭看他,他就得擡頭往上。
沉默幾秒,有點甕氣又有點失真的嗓音道:“你就是那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strong——呃,病人?”
諾伽皺眉,視線往身後瞟了一眼。
影子乖巧的蟄伏着,一點波動都沒有。
對不起諾伽大人我的确是個起名廢捏Ov<~
諾伽回過頭,語氣有一種淡淡的死感:“哦,是我。”
時元拉開後門:“請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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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所不大,和公寓客廳差不多,擺放的東西也很簡陋,非常有半路行醫粗制濫造的感覺。
最中間的場地放了一張半擡起來的手術床,床上什麽也沒有,鋪全是銀白的鋼構金屬,正對着手術床的是一頂能刺瞎眼睛的無影燈。
這是一個看起來能治死人的地方,但每一個從這裏走出去的都會變得生龍活虎。
微笑醫生的神話也被這些人流傳開來,他這幾年在外面忙着應付帝國勢力,倒是沒怎麽注意聯盟出了這麽一號人物。
諾伽轉身,對着時元道:“我該怎麽做?”
今天的病人很高,高的和他的丈夫一樣,但臉又很普通,像菜市場殺了十年魚的魚販一樣冰冷,他眼睛是藍的,頭發是爛大街的灰褐色,衣着也不怎麽貴氣,但卻是時元開診所這麽幾年遇見過最淡定的病人。
淡定到剛開門他特意吓唬他,對方還能眼睛左右掃描觀察。
這男的,有點東西。
時元咳咳兩聲,對着用精神力僞裝了面部的諾伽道:“躺上去就行。”
地下診所充斥着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得鳶尾花的香氣,諾伽走到手術臺旁站定一瞬。
醫生站在他身後:“怎麽,後悔了?”
諾伽:“沒有。”
時元:“?”
諾伽:“床能延長嗎?有點短。”
時元:“……”
咔咔一頓操作,一米八的大手術臺變成了兩米,時元額角有點緊繃,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會已經有點失去耐心了。
“現在好了先生,你診金付過了嗎?”
諾伽:“付過了。”
時元這才高興了一點:“好,躺上去吧。”
男人在冰冷的臺面上半躺好,眼睛看着穿着黑袍的醫生走到一個櫃子前,并拿出了麻醉劑。
“你為什麽不去開個正經診所?”諾伽忽然問。
時元懶洋洋答:“因為沒有行醫執照。”
諾伽:“你不需要執照。”
時元這還是頭一次跟病人聊起來,他稍微有點新奇:“怎麽,你也覺得我應該走出地堡走進星都走在陽光下嗎?”
諾伽:“你不是沒有這個本事。”
時元手上動作一頓,面具後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你好像,對我很了解的樣子。”
“微笑醫生的名頭,有需要的聯盟人都很了解。”
時元:“哦~這樣子。”
他靠近諾伽,明亮的燈光下,讓所有陰影都無所遁形。
諾伽能感受到自己精神力團的浮躁,這是因為被吃了兩次,它們對微笑醫生的警惕阈值已經拔到了最高。
而他沒有感受到任何醫生的精神力,或許這和他水一樣的精神力形态有關系。
雙方都有點摸不到底,診室空氣變得沉寂又微妙,諾伽等待醫生給他刺入麻醉劑的那一瞬,但紅頭發的人卻站在手術臺前忽然歪頭。
“先生,你是來治病的嗎?”
諾伽擡眼,黑色精神力瘋狂游走在四肢百骸。
時元針頭緩緩推出一點液體:“你的精神力看起來完全沒有逸散啊。”
諾伽:“沒人能保證它永遠聽話,保養也可以尋找醫生不是嗎?”
開門營業這麽多年,這是時元遇到的第一例來找他保養而不是治病的人。
就像是一個人體檢完健健康康,卻非要住院挂兩瓶水養精神一樣。
不過病人已經付完了診金,時元也必須服務到位。
嚴謹起見,他放下針頭:“我第一次遇見找我只是保養精神力的人,所以需要對你的身體數據做一下初步采集。”
這麽好的樣本,這麽稀有的膽魄,現在見到他還能保持冷靜的人實在是太罕見了!他對他的身體數據和心理素質産生了濃烈的好奇心,他有預感,這個人對帶給他一些獨特的驚喜。
時元終于在這個手術室找到了一點除了吞噬精神力以外的樂趣。
他将針劑放回托盤,按了病床不知道哪裏的按鈕,頓時,堅硬的束縛瞬間扣住了諾伽的手腕和腳腕,甚至腰上也橫了一道。
一時間場面十分哲學。
時元興奮道:“不用緊張,保養精神力需要一個過程,我需要知道你的基本數據,才能保證為你保養的時候把握好力量。”
影團在腦海裏道:“說他不敏銳,他又能看出來您沒病,說他敏銳,他卻對潛在危險非常遲鈍。”
難道是因為實力強悍所以肆無忌憚嗎?!
諾伽沒說話,影團也只能繼續蟄伏。
星際時代,身體數據不用醫生手動測量,這張床是這個診所置辦的最貴的東西,只需要按下某個按鈕,連指甲蓋的半徑它都能秒速呈現。
這個男人的身材很完美,肩部很寬,腰窄但看起來很有力量,一雙長腿在延伸床上勉強放下,明明被禁锢着,眼神卻依舊波瀾不驚的看着他。
時元疑惑的嗯了一聲:“你的眼睛。”
是錯覺嗎?總感覺這個眼神和他丈夫看他在路邊被搭讪的冰冷目光有點像。
但是諾伽的臉就算在貴族遍地走的星都也能排進top10,而這個人,扔進人堆裏就找不到了。
不過身材的确是有點相似啊……
時元摸摸下巴,諾伽眼神微動,就見那張白面具緩緩湊近,一雙笑眯眯的眼睛歪頭看他。
密室,捆綁,變态醫生。
如果以前他都是這樣給人看病,也不怪那些宣揚他的人對他又敬又怕。
“你的眼睛,沒有我丈夫好看。”
諾伽:“你結婚了?”
時元的精神狀态十分美麗:“是啊,我二婚帶崽,丈夫還不嫌棄我。”
諾伽:“他不怕你?”
“怎麽會?”時元張口就來,“在外做微笑醫生,在家做賢妻良父。”
影團:【……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諾伽:【不要信,十句話裏面有一句真的都算好。】
影團:【忍不了了,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諾伽:【5】
【?】
諾伽:【4】
影團:【!】
藍色的光屏面板浮現出來,時元煞有其事的讀數據:“胸圍腰圍臀圍都很不錯啊……咦?這個數據是哪裏的?”
時元湊近:“19.5……厘米……生/殖/器嗎?嘶,嗯,呃……”
等會這個數據有點眼熟。
……好像和他那個床上生活不太和諧的丈夫一樣啊,19+現在也能遍地走了??
時元鬼使神差按住諾伽胸口,然後一手就要去拽他的褲腰。
禁锢破碎的聲音傳來,原本躺在手術床上的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
霎時間,虎口弧度更熟悉的力道感觸席卷而來,時元大腦開始宕機,連病人掙脫了束縛都來不及反應。
不應該吧。
他不認識這張臉。
“上次是綠頭發,這次怎麽變成紅的了?”
時元聽見低啞嗓音在耳邊響起,他猛地後退,半坐在手術臺上的男人低垂着眉眼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我好吃嗎?”
卧槽,香香哥本哥?!
等等!香香哥怎麽有他老公的尺寸!還有這張和實力不怎麽匹配的大衆臉——時元頭腦風暴,草,他能用精神力改變發色,別人怎麽就不能僞裝臉面了??
時元被自己的推測吓得毛骨悚然。
這個strong香香哥到底是誰!
有淩厲的風迎面刮來,時元下意識閃了一下,黑色的精神力刀刃擦着他的面具側臉直直沒入了身後的牆壁。
時元:“……”
阿巴。
手術臺上的無影燈閃了幾下突然爆滅,只剩下了時元半開放休息間的小燈,地下診室快速被黑影覆蓋,天花板、牆壁上,甚至手術床下,都冒出了綠眼睛的影子精神力團。
時元深吸一口氣。
他的大腦空白着,躲避已經是身體肌肉自發的動作了。
遠距離操控的精神力團,和主人就在身邊的精神力團截然不同,它們似乎強大了不止一倍,被水牆截斷頭顱後還能彎腰摸着給自己接上來。
完全打不死,打不完,還有更多的影子源源不斷沒有盡頭一樣的冒出來。
它們像黑壓壓的海嘯一般淹沒了大半個地下診所,時元空白的大腦驀地閃過一句話——再不反抗真的會寄。
他雙手拍合又猛地撐開,沒有水抵達不了的縫隙,柔軟的水牆比影子速度更快的包裹了這裏的邊邊角角,時元十指交叉,下半邊掌心碰撞在一起發出了清脆的啵的一聲。
緊接着就是無邊的安靜。
逃脫的影子們從諾伽的身後緩緩站起,而被水牆包裹的所有黑色精神力團都盡數化成了蒸汽。
諾伽緩緩轉頭,挂着害羞笑容的白面具從後捏住了他的脖頸。
非常快的速度,難怪上次能在他眼皮底下跑掉。
戴着手套,時元手指擡起一點男人的下颚:“你到底是誰?”
諾伽眯起眼睛。
時元的聲音很失真,像是從另一個次元傳過來。
“保養不是你來找我的目的,你找我究竟為了什麽?”
黑色的影刺驟然從地面炸出來,留下了時元衣角上的一點羽毛。
諾伽:“你吃了我兩次。”
時元:“所以呢?”
諾伽:“我很記仇。”
記的最長的一次仇恨一直記了二十多年。
“所以想來認識認識你,順便和你商量一件事。”諾伽動了動脖頸,對站在他五米開外的醫生道:“我想讓你搬個家。”
他說着商量,語氣裏卻半分商量的意思都沒有,更多的是一種陌生的上位者的命令。
時元覺得這個世界簡直癫了,直到現在,他還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他沒有直接證據,只憑借一個罕見的19.5。
誰能保證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丈夫是19.5的大猛攻?萬一這個癫公也是呢?
但不管時元如何自我洗腦,腦子裏都有一句彈幕來回閃爍: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
他能批馬甲,他老公怎麽就不能了?兩人聚少離多表面夫夫,誰又能保證自己了解對方多少?萬一諾伽真的就在大氣層套了他三年呢?
霎時間,一些短暫相處的細節浮現腦海,譬如雖然沒做成功過但他在床上老是反抗不了的被按,又譬如餐廳爆炸那次諾伽完全有避開他出手的時間,再譬如被諾伽一叫全名就下意識稍息立正皮肉發緊。
時元又開始像個小呆雞了。
從進門到聊天到沖突的現在,時元沒有看見這個男人做出任何手勢和動作,精神力操控對他來說就像喝水和呼吸那樣簡單,以至于諾伽緩緩展開掌心的時候,時元對危險的感知力直接拔到了最高。
自從他學會吞噬精神力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這波硬吞可能會直接撐死。
陌生的男人熟悉的尺寸,時元聽見他道:“原本想多了解你一些,但你似乎很謹慎。”
時元:“你!”
諾伽:“我不喜歡聽騙子講話。”
時元:“喂——”
諾伽:“那麽,再見。”
時元:“…………”我你m——
地面之上,蝴蝶圍繞着草叢翩翩起舞,細微的塵土忽的震顫開來,蝴蝶們紛紛往高處逃走,下一瞬,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從地底傳來,整片草坪軟軟的下陷了十幾厘米,最終嘩啦啦的坍塌了下去。
綠化小徑上,影子從諾伽身後冒頭回看。
“這下他肯定會搬家了吧。”
諾伽:“還是有點耽擱了。”
影子:“啊?”
“家附近的超市今天有時元喜歡吃的水果,是從帝國進口的。”諾伽擡手看了看時間,“不知道現在賣完了沒有。”
影子精神抖擻:“這是大事!确實得快點過去了!”
諾伽嗯了一聲。
身後,坍塌的地下診所內,一只白嫩的手掀翻了鋼制手術臺,泥土石塊與地下室的加厚牆壁全碎的媽都不認。
時元坐在手術臺下抹了一把臉,五道黑指印從鼻梁滑到了臉蛋。
那個瘋子直接點爆了自己的精神力團。
他在坑裏擡頭看天,空氣清新鳥語花香,時元深深的思考了幾分鐘的人生,又順了順自己因為躲閃不及而被迫做的爆炸發型。
哈哈。
好好好。
哈哈哈哈。
時元頭頂的手術臺,旁邊幸存的櫃子一角,還有所有曾經地下室有人存在過的痕跡,全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扭曲咯吱着被揉成了一團然後壓扁。
頂部的泥土因此又塌下來了一點,徹底埋住了這個曾經隐蔽的黑診所。
時元恢複了自己本來的黑色碎發,抱着一筒鳶尾花站在坍塌的邊緣看着。
過了會,時元拐去花店換了身衣服回了家,路過香水店還進去蹭了小樣遮蓋身上的消毒水味。
二十分鐘後,他休假在家不怎麽出門的丈夫也回來了。
時元和往常一樣聽見動靜就站在了家門口,諾伽進門剛換好沾了泥土的鞋,小妻子就面無表情掰正了他的脖子。
熟悉。
熟悉的手感,連脈搏跳動的地方都一樣。
諾伽疑惑看他,手上還拎着給他買的水果,看起來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主夫。
對,就是這種看人像看狗一樣的眼神,只是在他這裏稍微收斂了一點。
時元眼神往下,掃了掃丈夫的關鍵部位,人和人的差別比人和狗都大,不能僅憑一個尺寸和幾個手感就判斷——但他這次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警報。
“今天怎麽沒叫送貨上門?”時元問,“這點東西還能勞駕你親自出動?”
沒等男人回答,小青年就微笑,擡手,攥拳,諾伽剛擡眼,鼻梁處就傳來了尖麻的痛感,緊接着有什麽液體流了下來。
完全是猝不及防,整個事件突發到諾伽第一次短暫失去了反應能力。
他低頭抹了抹鼻下的紅色。
呼吸。
影團在主人身後直接吓出了著名抽象派尖叫表情包。
“心情不太好。”時元轉身,“你報警吧,就說我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