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亡進行時3
第24章 死亡進行時3
阿芙羅冰涼的手指探了探時元的額頭,他俯身溫柔道:“情緒波動也不能太大,不然難受的還是你自己。”
時元輕聲呢喃:“我還在做夢對吧,我一定是還在做夢。”
阿芙羅憐憫的看着他:“看起來你也不太能接受這個孩子,不然我再找醫生聊一聊,我們把它安全的處理掉,好不好?”
時元還在三觀震顫,他下意識跟着重複:“處理……掉?”
阿芙羅嗓音低低的誘惑着時元:“沒錯,這樣你就會恢複正常,你的丈夫上了戰場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一定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孩子對你來說就是個負累,我會幫你,我們一起讓它悄無聲息的消失,好不好?”
丈夫,諾伽。
孩子,諾伽的孩子。
一個多月前的最後一次!他們沒有戴、諾伽沒有幫他清理、而他的身體結構和普通男人不一樣!!
時元猛地回神。
他看向阿芙羅,暗紅長發的男人容貌精致雌雄不辨,他的表情溫柔如聖父,嘴唇卻惡鬼一樣的暗示着。
時元緩了緩,手指戒備的揪緊被子。
所以,他不是沒吃飽沒睡好,他這段時間身體處處不得勁,原來是一不小心揣了諾伽的崽子嗎?!
啊,他怎麽會揣崽啊??
阿芙羅頓了頓,撤回身子:“看起來,你好像不怎麽願意?”
時元嗓子幹啞:“它……他在我的身體裏面,你怎麽能随随便便說處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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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羅坐回椅子,眸光垂下看着時元。
時元理智上線,他現在身處劣勢,不能輕易激怒阿芙羅,“你沒有殺了我,就是你救了他。”
阿芙羅神色平淡:“不,我只是想救你,其他人死活,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好無情好冷血的一個色魔!
時元吸一口氣:“不管怎麽樣,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阿芙羅語氣變得發冷:“所以,你還是決定為你的丈夫生下這個孩子嗎?”
“……”
時元沉默了好長時間,似乎還在消化事實,他腦海裏閃過無數和諾伽相處的畫面,還有諾伽為他做飯給他沖泡藥粉試水溫的場景。
諾伽一定是愛他的,以他的本事,如果真的不在乎一個人,絕對不會忍氣吞聲做到這種地步。
“如果他知道自己即将又要擁有一個家人,一定會很開心吧。”時元小聲呢喃。
他自己明明也很害怕,很難接受,但一提起那個男人,臉上卻是阿芙羅十分陌生的維護和期許。
“還是我帶給他的,諾伽肯定會非常高興,但是他才剛走幾天,還不知道……”
阿芙羅淡道:“你就這麽愛他?”
時元愣了愣:“愛他?”
阿芙羅:“如果你不愛他,你的第一反應會是惡心,排斥,覺得自己肮髒,覺得那個孩子是個寄生你的異端,而不是現在這樣,你還會甜蜜的暢想他知道後的反應,甚至顧及不到自身承擔的風險——你就沒有想過,他會不會接受一個男人給他生孩子?”
時元反應很快:“沒想過。”
阿芙羅:“什麽?”
時元皺眉:“這需要想嗎?”
阿芙羅深黑的瞳孔動了動。
時元道:“他肯定會接受的啊,還會把我像個寶貝一樣供起來,他是個孤兒,我都不敢想象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會有多高興,我很希望他能生活的高興一點,不要整天都冷着臉像個複仇者一樣。”
阿芙羅沉默的好像死了。
時元後知後覺:“你是不是很沒有安全感啊,難道沒有人全心全意的愛過你嗎?你這麽處處存疑的發問,該不會從來沒有和別人真正相愛過吧?這不太符合你交際花的人設啊!”
阿芙羅微笑:“閉嘴哦。”
厚重窗簾撕裂的聲音傳來,時元很識時務的抿緊嘴巴。
圓桌貴族的臉上恢複了溫和與安寧,像是蒙了一層比時元更厚的假面具。
“醫生說了,這個孩子生命力十分頑強,但他越強壯,對你來說負擔就越重,如果你還想要自己這條命,就最好聽我的話,我還需要你為我做事情,懂了嗎?”
時元小心舉手。
阿芙羅:“說。”
“阿芙羅大人,我能回家不?”
阿芙羅:“不行。”
時元:“冰箱裏還有我老公留下的菜沒吃完呢。”
阿芙羅:“在這裏我會讓廚師給你做最新鮮的。”
時元老實巴交:“……我吃陌生人做的飯會吐。”
阿芙羅:“……”
時元:“真的,我只吃得下我老公做的飯,如果也有人滿懷愛意給你做飯,你就會知道那種無與倫比不可取代的幸福感——欸,你先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
回應他的是房門被一陣風摔上的聲音。
周圍安靜了幾分鐘,時元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
他也是沒想到,看起來連頭發絲都有人伺候的阿芙羅,破防的點會這麽微妙。
故意刺激送走這尊大神,時元才敢将手心搭在肚子上,那裏和往常沒什麽區別,軟軟的,平平的。
可也是這裏,存在了一個和他心髒同頻共振的生命。
怎麽會呢?他還有這種逆天的本事?
時元喃喃:“諾伽,這次你欠我可是欠大了……”
阿芙羅雖然可惡,但在這件事上沒有騙他的理由,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崽子的确給他造成了各種負擔,輕一點的就是頻繁嘔吐,重一點的就是精神力直接消失。
再嚴重就是崽子越長大越無法和他共存,到時候要是極限二選一怎麽辦?
時元想到這輕輕打了個哆嗦,說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這個崽子肯定要留下來。
為了諾伽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時元時不時就想起那幾個夢境,夢中,還沒有他膝蓋高的小子那麽依賴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積極幹活捕獵,走到哪都要跟着他,好像生怕他把他丢掉一樣。
或許是崽子感應到了外界環境的不安,所以才會闖進他的夢裏。
時元從小家庭不怎麽健康,諾伽又是個父母雙亡,他們兩個都急需一個家的溫暖,或許對他們來說,多一個幼崽也不算一件壞事,吧。
他手指輕輕撓了撓肚皮:“喂,你,你真的在嗎?”
當然沒有聲音回應他,不過時元感覺胸口又燙了燙,應該是諾伽留給他的那個戒指吊墜。
他正打算抽出來,房門就被從外推開了。
時元立刻放下了手,他半坐起來,看着阿芙羅去而複返。
他不由問:“我能回家了嗎?”
阿芙羅手中拿着一個東西,他緩緩走進來:“簽了這個,我就放你走。”
時元疑惑:“這是什麽?”
阿芙羅單刀直入:“賣身契。”
時元:“?”
他連忙打開黑色皮夾,看見裏面夾了一張白色的紙,上面寫了一行字——微笑醫生自願為阿芙羅打工,并無條件配合對方的所有命令。
看着“微笑醫生”四個字,時元有一種大庭廣衆下中二網名被人念出來的尴尬感。
他好聲好氣:“其實你好好和我做朋友,只要不是殺人犯法,我都會幫你的,我這人其實挺好相處,以後給你看病打八折怎麽樣?”
阿芙羅笑着看他:“簽。”
時元:“……”
好一個油鹽不進的假笑男。
時元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還有別的選項嗎?哦,他的确還有一個選項,那就是忍一時風平浪靜,等他丈夫回來,到時候2v1一個阿芙羅肯定不成問題!
時元十分能屈能伸,想通了二話不說就畫下了大名,而且只是一個紙質協議而已,就算他小小反抗一下,阿芙羅又能把他怎麽樣?
筆跡落成之時閃過了一道幽暗紅光,時元眼尖的捕捉到,他摸了摸紙皮,阿芙羅滿意的看着他的表現。
“很好,乖孩子。”
時元不懂就問:“剛才那是什麽?”
阿芙羅看起來又高興了:“一點小小的精神力秘法,這份契約除非我親自撕毀,否則你不能違抗我的所有指令。”
時元:“啊?”
感情聯系是最不牢固的,只有共同利益才是永恒。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那麽多人為我賣命?”阿芙羅緩緩補充,“因為他們不得不那樣做,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課,那就是不要随便把名字給別人,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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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元過去這二十一年,只給過兩次名字。
一次是給諾伽,那是他們共同簽署的結婚證書,一次是阿芙羅,他在很極端無奈的環境下被迫簽署了“賣身契”。
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崽,時元怎麽都要讓阿芙羅知道,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但他現在得忍氣吞聲,得在勢力夾縫中努力生存,堅持到他的魔王丈夫回來。
只要諾伽回來,什麽阿芙羅,什麽圓桌貴族,通通都要靠邊站!
時元心裏自顧自的打了一通氣,停車,上樓,拖鞋都沒換就直奔卧室。
幾天過去,枕頭上諾伽的氣息已經散的很淡,時元埋頭一會又起來,在卧室裏轉了幾圈,把自己蜷起來放進了衣櫃的角落。
房間裏沒有開燈,時元就那麽安靜的待了好一會,這樣會讓他假想自己被諾伽抱着,他的心情就會好一點。
時元五六歲的時候,貝溫特剛離開他不久,他一時間接受不了母親的失蹤,就到處尋找她存在過的痕跡。
貝溫特是個愛憎分明的女人,她走的時候沒有帶任何時非給她的東西,就連時元也丢下了。
最開始時元會抱着母親的枕頭睡覺,後來枕頭髒了舊了,時元又想方設法的去尋找其他替代品。
他鑽過貝溫特的衣櫃、貝溫特做手工的地下室、最後甚至只能在她的一條發繩上尋找她的氣味,然而裙子會被時非打包扔掉,換上新女主人的漂亮衣服,地下室也會被填平,變成一扇永遠也打不開的門。
其他零碎的東西更是一夜之間屍骨無存,貝溫特存在的一切幾乎都被大力抹去了。
那段日子過得實在辛酸,也讓時元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過度依賴一個人會非常危險。
所以時元結婚三年,也沒有很依賴自己的丈夫。
但他最後還是喜歡上了諾伽,對他産生了很不舍的情緒。
想到阿芙羅的威脅,時元嘆了口氣,肚子抗議的叫了一聲,時元這才從滿是諾伽氣息的衣櫃裏鑽了出來。
充完電了,得吃飯。
他和小時候的自己已經不一樣了,現在他除了自己,肚子裏還帶了一個,雖然還是三觀震動,但時元潛意識慢慢接受了揣崽的事實。
啊,這種神奇的基因肯定和時非沒關系,那就是貝溫特……可是時元一點都不了解貝溫特,現在想起來,除了一個名字,他對他母親來自哪裏都一無所知,更無法從她那裏獲得任何揣崽經驗。
諾伽又上了戰場,星都也不安定,時元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一個人扛着迷茫和未知。
哦,還得帶崽一起扛。
什麽艱苦卓絕的日子啊!
吃過飯,又刷了碗,時元才歇下一口氣徹底躺平。
閉上眼睛,萬籁俱寂中,他仿佛聽見了身體裏的另一個心跳,那股跳動強壯有力,從腹部一直蔓延到了胸口。
冰冷的綠寶石戒指被皮膚的溫度熨的微燙,戒托背面的獅鹫眼睛有一閃一閃的紅光。
王都。
黃金地宮。
諾萊拿着弓箭坐在一個獅鹫石雕上,在他腳下,是密密麻麻的軍團兵陣。
“好奇怪,它們在幹什麽?”
盔甲軍的一角,幾個原本應該閉眼沉睡的影團焦躁不安,它們不斷地拔出影刃,四處警惕之後,又略顯迷茫的合了回去。
海格威斯是不是真的要完了,王室的大殺器怎麽感覺笨笨的。
諾萊用弓箭瞄準一個盔甲兵的頭盔,嗖的一道風聲,箭尖還沒有走到一半,就被黑色流矢在空中劈成了四瓣。
流矢速度絲毫不減,直沖放箭人而來。
這一下可不是鬧着玩的。
諾萊吱哇叫了幾聲狼狽的從雕像上掉下,他氣急敗壞的蹦起來罵道:“喂!說好的不對自家人動手呢?我好心好意來看你們,你們就這樣對我?”
諾萊沒有喚醒盔甲軍團的能力,他不能和它們對話,無法建立精神鏈接的他在盔甲軍眼裏,就是一個四處亂蹦的默片演員。
它們永遠無法聽到他的聲音與指令。
但下一秒,那一小部分躁動的盔甲軍就齊刷刷的朝他看了過來。
陰暗的黃金地宮中,綠幽幽的眼睛忽然雄雄燃燒起來。
“小,海格威斯?”
諾萊:“?”
盔甲軍朝他走來:“小海格威斯,小海格威斯。”
諾萊:“!”
他驚的原地跳起,還沒等他撒腿就跑,那群盔甲軍就又停了下來。
“不,不是你。”
諾萊藏在獅鹫雕像後,看着它們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比。
“感應,大小,胚胎。”
諾萊:“……”
好,盔甲軍團不僅集體暴走,現在還集體精神失常。
十三歲的少年仰頭憂愁的看了看王都的夜空,半晌,深吸一口氣大喊出那個被歷史抹殺掉的名字——
“諾伽王兄!別玩了!國危!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