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醉夢

015.醉夢

殷無峥愣住,手也不由得一松。

“殷無峥,你扪心自問,鳳氏待你如何?”鳳栩已經沒力氣落淚,毫無血色的唇起一抹嗤嘲笑意。

鳳蒼仁厚,衛梓湘也賢淑,太子鳳瑜更是君子如玉,殷無峥這條落水狗從西梁被送進朝安後,确實不曾受過為難羞辱,最多也就是鳳栩纏在他身邊花招用盡,惹得殷無峥不厭其煩。

可即便他與鳳栩之間鬧得再難看,鳳氏皇族也不曾以權壓人逼着他如何。

彼此沉默半晌後,鳳栩才輕聲說:“對不住你的只有鳳栩一人,殷無峥,你何苦要将鳳氏趕盡殺絕?”

鳳栩真的長大了,殷無峥怔怔地瞧着清瘦憔悴的鳳栩,若是在兩年前,鳳栩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矜驕傲氣的靖王從來不講道理,歪理邪說一堆接着一堆,不會有這樣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的質問。

他嘆了口氣,起身坐在鳳栩旁邊,蜷指輕輕蹭了下鳳栩的鬓角。

“這件事并非出自我的授意。”殷無峥難得對鳳栩有了幾分耐心,“晏頌清查到後報上來,我也不能當做不知情,便命莊慕青去秘密将人帶回來再做定奪,只是沒料到走漏了風聲。”

鳳栩驀地睜開眼,他屈肘撐起身來,一眼瞧見殷無峥頸側幹涸的血跡,目光微頓,随即又移開。

“晏頌清。”鳳栩輕聲念出這個名字。

他打殘了尋霜,查出了嫂嫂侄兒的蹤跡,甚至本該被秘密送回朝安城的陸青梧母子莫名其妙地暴露,加之晏頌清對自己的妒忌與惡意,即使沒有證據,鳳栩也篤定這其中定然有晏頌清的影子。

殷無峥一時沉默。

鳳栩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可那是從前,如今的鳳栩眼尾還洇着薄紅,卻神色平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所以适才,你是故意讓我得手的。”鳳栩說。

鳳栩有多少斤兩他自己最清楚,只不過适才一直以為是殷無峥想要斬草除根,但如今看來,方才他能利用殷無峥做威脅,想必也是殷無峥刻意為之,畢竟從與殷無峥相識,無論是算計還是身手,他都不是殷無峥的對手。

何況現在這具羸弱的身軀?

殷無峥沒作聲,他伸手捏住鳳栩的下巴,将他的臉稍稍擡起,打量觑看着。

他緩緩問:“你要怎麽謝我?”

鳳栩與他對視了須臾,随即伸手将腰間的束帶扯去,豔烈的赤色袍子頃刻間松散,露出一抹月白,他揚起脖頸,是臣服如獻祭般地姿态。

“我是你的。”鳳栩輕聲。

殷無峥眸光驟暗。

沒人能抗拒鳳栩以這樣虔誠的姿勢說出那四個字,可殷無峥卻還是覺得鳳栩如虛無缥缈的雲月,即使是有意讨好,也不似往日的赤誠熱烈,短暫的沉默後,殷無峥近乎急切地将鳳栩壓回了榻上。

真是瘋了。

殷無峥暗暗地想,他簡直像是瘋了,他不喜歡鳳栩方才那樣平淡的語氣,他想要鳳栩真心實意地說出那四個字。

纏綿交吻的間隙,他咬着鳳栩的唇沉聲:“再說一遍。”

“我是你的。”鳳栩予取予求,又說一遍。

可殷無峥更不滿足于此,鳳栩像一具空殼子,再好聽的話說出口也像敷衍,直至他們目光再一次交織——

鳳栩眼眸中有欲,卻也僅限于此。

殷無峥的動作頓住,他望着眼前那雙墨玉似的眸,恍惚想起當年朝安城最尊貴的小鳳凰,眸若懸星,粲然生輝,然而一夕之間,星火墜落隕滅,化作無盡的寂然。

“鳳栩…”殷無峥鬼使神差地湊去,在鳳栩的眼角輕輕落下了一吻,意味不明,卻輕柔至極。

他想說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忍不住占有侵奪的欲,但更多的卻是那不知從何來的、莫名其妙的煩悶懊惱。

可他不該生出這樣的情緒來,他與鳳栩之間只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鳳栩提出了要求,而他索要了報酬,僅限于此而已。

“殷無峥。”鳳栩忽然喚他,氣息不穩地笑,“你可別喜歡上我啊。”

殷無峥動作猛地頓住,他對上鳳栩那雙含笑的眼,眸中的欲念和複雜顯露無疑。

鳳栩伸出手輕輕攬住了他的頸,他們在榻上親昵至此,仿佛是對恩愛夫妻,可鳳栩說出口的卻是:“當年舊事已矣,喜歡你的靖王早已死了。”

殷無峥再聽不得,不由分說地俯首用吻封住那張嘴,兇得像要将鳳栩糅進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這一胡鬧便入了夜,鳳栩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卻還是強撐着從殷無峥的懷裏挪開,自己躲到裏側,蜷在榻上縮成了一團。

殷無峥看着鳳栩半露出的後頸,月光映得如白瓷一般,只是青紫吻痕與鮮明齒印烙在上頭,平白多出些旖旎的媚意。

“殷無峥。”鳳栩的聲音細若蚊吶。

但殷無峥聽見了,他俯身過去,低聲問:“怎麽?”

鳳栩迷迷糊糊地皺着眉,阖齒輕咬下唇,露出一份艱難隐忍的神情,他小聲說:“我要,見,趙院使。”

平日裏他們親昵殷無峥也極放肆,但總歸還是注意着分寸,只有那麽兩回徹底的放縱,今日便是第三回,他迫切地想從鳳栩身上尋找索求什麽,可連殷無峥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于是鳳栩便又變成這幅氣息奄奄的模樣,甚至主動說想要見趙院使。

“嗯。”殷無峥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袍子撿起來,一邊穿衣裳一邊吩咐外邊請趙院使來。

太醫院今日當值的不是趙院使,但陛下的命令不得違背,于是下了職才回府不久的趙院使便被宮裏頭的周福公公給拖出了被窩,送到了鳳栩的面前。

鳳栩火燒明心殿的事早已傳出去,可他劫持陛下的事卻沒人敢提,趙淮生甫一瞧見鳳栩身上的痕跡,加上新主殷無峥正四平八穩地坐在屋裏,便曉得那都是怎麽來的。

趙淮生剛跪在榻前,背對着他的鳳栩便轉過身。

“趙院使,你來了。”鳳栩睜眸,像是還有些不清醒般地笑了笑,“明心殿付之一炬,再也沒有大啓臣,我這場前塵醉夢,一朝醒了。”

趙淮生一怔。

而鳳栩正望着他,似是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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