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騙子
大騙子
高考查分的那一晚秦木南一家和往常一樣平靜，秦父手頭有工作不在家，分是秦母陪着秦木南看的，分數和當時秦木南估的大差不差，六百五十分左右，也在所有人接受範圍內
這個分數在秦家并不能算是特別優秀的，但在秦木南所在的城市可以選一所心儀的國內重點大學
秦木南猜阮聽潭或許會留在b市上大學，桉大雖然距離家太遠，但秦木南覺得只要能見到阮聽潭也沒什麽大不了
三年未見，秦木南不敢想這其中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她交上志願的那一晚輾轉了一夜，眼睛一閉便是少年模糊的輪廓
阮聽潭會長得多高呢？
他會變成什麽樣子呢，肯定會更好看的
他會認出她嗎
如果找不到他怎麽辦
如果他沒有選擇桉大怎麽辦
秦木南不敢往後想下去，她撐過了三年，但是在這一刻她不确定還能不能撐過這個暑假的最後幾天
她太迫不及待了
恨不得現在桉大的錄取通知書就塞到她懷裏，然後通知秦木南第二天到校
回首高中翻篇的一切，陪伴秦木南更多的就是桌上那盞臺燈，那是阮聽潭某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秦木南忘記當時的具體時間了，只記得這盞臺燈舊了很多，燈光卻依然強烈
臺燈制作的很漂亮，整體是暗綠色，底座上裝飾着一個胖乎乎的小熊貓，阮聽潭很會挑禮物
很多次秦木南刷題刷到想吐的時候，她就擡手摸摸小熊貓的頭，好似這樣就能減輕一些秦木南心頭的壓力，緩解一下s市激烈的內卷，讓秦木南短暫的沉浸在曾經的回憶裏
Advertisement
如果阮聽潭在的話，看見秦木南這麽疲憊，他一定會笑着無奈的給秦木南倒杯水放在手邊，然後語調欠欠地調侃她：“秦大學霸喝口水，這麽卷真是不管別人死活”
秦木南彎彎唇，低頭又重新埋進題海
她還記得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她穿上那身黑色長袍，被殷敏秋誇了一通
“南南長的好美，我要是個男的我肯定對你窮追不舍”
秦木南好笑的看着她，目光一動，瞥見餘光一抹熟悉的影子，她猛然回頭，尋找心中升起的那一抹異樣
或許是那一瞬間心中陡然存在的僥幸，讓她在人群裏搜尋了幾遍無果後的失望被放大了些許
殷敏秋察覺到秦木南情緒的起伏，側目詢問：“怎麽了”
秦木南笑着低頭：“沒什麽，眼花了”
她大概是得了什麽病症吧，不然也不會僅僅因為一個淺淺的影子而懷疑那個人回來了
b市離s市多遠秦木南當然知道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錄取通知書派送的很快，秦木南滿心歡喜地打開門，接過薄薄的包裹的時候手有些發抖
直到拆開封皮，露出裏面碩大的燙金字體的時候，秦木南嘴邊的笑意才漸漸褪去
秦母在這個時候抱胸倚在門框上，聲音慢悠悠的：“在榆大你未來會有更多的發展機會，媽媽是在幫你，為了你以後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
“況且你那分數上一個更好的大學也是夠的，桉大雖然也不錯，但是在桉大你的專業不吃香，在榆大就恰恰相反，媽媽這是為了你好”
“……”
秦母的話字字句句甩到秦木南的臉上，像一個個冰雹一般啪嗒啪嗒地往心上砸
秦木南自嘲地勾唇，心裏不知什麽東西被緩慢的用錐子敲碎，一下又一下，由慢到快，撕心徹骨。
真想摔門而出，破口大罵，但是又能如何
錄取通知書已經到了秦木南的手上，她又該怎麽辦
秦木南慢慢的站起身，回頭彎唇：“知道了媽媽，我有點困，想睡會”
她好累，累到連走幾步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煩，真的好煩，筋疲力盡的煩躁
好在榆大離s市很遠，但榆大和桉大也近不到哪去
一個北一個南，秦木南在看到名字的時候就已經心死
就這樣吧，有的時候人得再忍忍
天無道，無緣之人亦無情
大學四年秦木南活的仍舊清心寡欲，舍友人很好，宿舍，教室和食堂三點一線，追求者仍舊很多，秦木南一一拒絕的同時還霸占了學校光榮榜的第一名，獎學金的名額裏一直都有她的名字
偶爾和殷敏秋聯系一下，聊一聊各自的近況，逢年過節殷敏秋也會飛到q市來找秦木南，日子一滴滴流逝，平淡的沒有一絲浪花
大三那年的某天殷敏秋給秦木南打電話的時候提了一嘴：
“高中那個許熾周你還記得不”
“嗯，記得”
“他跟咱高中一女的談了，好像就你後桌那個，叫什麽來着”
秦木南目光微動：“桑淮夏”
“昂對對對就是她，在我印象裏好像一直是個厚眼鏡框滿臉雀斑痘痘的形象，你猜怎麽着，人家大學跟許熾周考上了同一個，還長成了一個大美女，厚眼鏡也不帶了，人緣也變得特好”
秦木南彎唇，衷心祝福：“挺好的，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我很羨慕”秦木南小聲地補充
大學畢業前夕，宿舍最後一次聚會，往往這個時候人們都喜歡玩些游戲，而每個人都會輸一次，秦木南輸了以後她笑着選擇大冒險
一個短頭發的舍友臉紅撲撲地盯着游戲卡，有些不太清醒地念出卡上的懲罰項目
“給初戀打一次電話說我想你了”
其他舍友聞言立刻擺手：“木南還有初戀啊？我就沒見她四年喜歡上那個男的”
秦木南笑了笑：“好像還真有一個”
舍友們瞪大眼立刻清醒過來：“我靠沒想到木南你搞純愛啊”
秦木南彎唇，大概是酒壯慫人膽，她慢慢地滑動屏幕撥通那個藏了很久的電話
阮聽潭，你會接嗎
你的號碼還是這個嗎
我一直都不敢給你打電話，怕你再一次拉黑我
我好不容易問到你的聯系方式，卻一次都沒有撥通過
你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嘲笑我的
阮聽潭，我秦木南變得更優秀了喔，我每年都拿獎學金，榆大的光榮榜上第一個就是我的名字，我這一次不想再藏在老鼠洞裏了
如果你還在等我，我秦木南保證，這一次任何事情都攔不住我奔向你
秦木南喜歡阮聽潭
一輩子都喜歡的那種
你也說過會永遠陪着我的
你不能再次食言
我也承受不起你再——
“喂，哪位？”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似是震破了秦木南的耳膜
ktv包廂裏的音樂聲進入末尾，淡淡的伴奏好像成為秦木南此刻的心理活動
很安靜，周遭一點聲音也沒有
秦木南立刻挂斷了電話，沒有半分猶豫
情緒如脫了缰的野馬
淚水流了滿面，妝都花掉了
她能感受到身旁慌亂的舍友的安慰
可是她什麽都聽不到了
耳邊翁的她頭痛欲裂，怎麽離開KTV的她都記不清了
聽舍友後來說，秦木南一回宿舍就抱着垃圾桶吐了大半夜
別人怎麽勸都勸不動，最後秦木南還是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學畢業以後秦木南沒有選擇繼續攻讀研究生，她只想先安安靜靜的實習一段時間，研究生的事以後再說，秦母為了這事沒少在電話裏嘟囔，幾次兩人都差點吵起來
“叮”的一聲打斷秦木南的思緒，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學校的企業微信群裏的通知
說是周日下午全體師生到校聆聽講座
秦木南皺了皺眉
下一秒她就收到來自劉老師的消息
“秦老師秦老師，你看群消息了嗎”
秦木南緩緩打字：“看了”
“聽說這次講座本來是只給初三畢業生開展的，結果最後不知道怎麽的發展成了要求全體”
秦木南随意的“嗯”了一聲
劉老師繼續發了一條：“你知道開講座的人是誰嗎，我聽宋老師說那人是b市的高考狀元，現在是慶大的在讀研究生，叫什麽”
“阮聽潭”
周日下午，秦木南早早的穿好正裝來到學校的階梯教室，作為實習老師要幹的活就有很多，她得和其他實習老師一起布置現場
周五那□□秦木南借傘的宋玉也在，他看到秦木南的那一刻明顯不自在了一些
秦木南權當沒看到，動作利索地給講座第一排學校領導的位置放上茶杯，倒上燒開的茶水
看似不慌不忙游刃有餘，實則秦木南心裏早已慌亂成一團
七年左右未見的人還有一分鐘就要出現在不遠處的教室門口處，任誰都要緊張的不行，況且周五那天下午模糊的一個背影就讓秦木南慌了神
她還真不敢想正式見到阮聽潭自己還會不會抑制住自己
秦木南這個人就是這樣
真正見到那個人之前，她從容的像是陌生人，見到以後就變成未知數了
階梯教室陸續進入學生和老師，校領導笑盈盈地拿着本子和筆走進來，一切準備就緒
秦木南和其他幾個實習老師站在教室的角落負責大廳的秩序
簾子被拉上，講臺上的燈光聚集在出來的人身上，秦木南呼吸頓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臺上的男人
雨夜的模模糊糊在這一刻變得清晰
男人身穿正裝，西服外套被松松垮垮地搭在左手臂上，襯衣扣子被他解開了一顆，袖子挽在胳膊關節處，幹淨利落，眉眼在燈光下柔和了些許，眼睛半咪，看見大廳裏坐着的人的時候勾起了唇角
骨子裏透露出的沉穩讓秦木南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在這一刻才清楚地意識到
阮聽潭已經不是她記憶裏的那個
——浮躁，整天笑嘻嘻沒個正形的少年了
少年和男人之間的氣質總是懸殊的
因離的不近，秦木南看不到更多的細節
只能聽到周圍小聲點議論和嬉笑聲，離她比較近的一個女同學用自認為小聲的音量說了句
“這也太帥了吧”
很快就被巡邏的劉老師給瞪了回去
劉老師自己也湊到秦木南旁邊：“學神就算了，還長的這麽好看，真是讓男人嫉妒的類型”
秦木南回神，好笑地側目：“你又不是男的，你怎麽知道男的一定會嫉妒他？”
“我雖然不是男的，但我有男朋友啊，他親自跟我說男的都羨慕這種類型”
秦木南又看了一眼臺上慢條斯理的阮聽潭
确實，長得好看就算了，身材也好，和上去發言的領導一對比，氣質上和身高上就贏了一大截
學校裏不是沒有年輕的領導，和阮聽潭的貌相比起來也确實是一個天一個地
贏得徹底
那又如何？
秦木南抿了抿唇，在心裏莫名一聲冷笑
還不是個騙子，騙了別人的大好青春自己一個人不了了之還逍遙快活
他長那麽一張臉都不知道談了多少女朋友了
秦木南在心裏上上下下罵了阮聽潭一遍，剛要移開視線，就在半空中和阮聽潭的視線撞上，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漫不經心又像是刻意為之
秦木南心跳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阮聽潭移開目光後唇好像彎了兩下
大概是自己盯得太久眼睛發酸出現幻覺了
秦木南深呼吸了一塊氣，回身去巡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