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雙向奔赴

雙向奔赴

老板娘不知所蹤,鏡中惡魔也藏了起來。

尤利娅一間一間屋子找過去,直到砸完了所有屋子裏的鏡子,但什麽都沒發生。

她低頭看着地上的碎屑,皺眉擡眼,冷不丁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欲望深重。

霍利斯此刻目光灼灼,輕輕喘息着,有些難耐地移開了視線,“抱歉。”

尤利娅微偏過頭,假裝沒看到他身體的變化,側臉緊繃,“沒事。”

她說完,感覺到他愈發大膽的視線,又猛地回身,“在這間屋子裏,你會格外難受嗎?”

“我不知道。”

他聲線優雅低沉,此刻眼神渙散,卻又強撐着表現出正常來,但染上欲望的聲音,多少還是出賣了他的狀況。

感情可以僞裝,但身體反應卻不行。

尤利娅有些慶幸自己不受影響。

但她沒把幸災樂禍表現出來,只是指着地上的鏡片碎屑道:“還可以再來一次吞噬咒嗎?”

她話音剛落,四濺的鏡子碎片上閃過一團煙霧,惡魔變出軟綿綿的幻肢,趴在鏡子裏,惡狠狠盯着她,歇斯底裏,“我可沒有傷害過你,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

“我在找人,”邊上的視線難以忽視,尤利娅只能盡量不去注意,“但整個旅館都找不着,我猜,他們被你帶到鏡子世界裏的。”

米若狡猾地一笑,“你沒有證據。”

“确實。”尤利娅點點頭,“但沒關系,一個惡魔而已,死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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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在整個巫師界內臭名昭著,它們喜好殺人,還有些自認為有追求的,會刻意接近人類,欺騙撒謊,玩弄人心,最後再揭穿真相,看他們崩潰自殺的醜态。

這還只是藏在角落裏,排不上名號的惡魔。

如同尤利娅獵殺的那一只,只要它願意,就能随心所欲地控制人類。

而面前的鏡子,它說它是例外,但它卻刻意扭曲事實,包庇色欲之魔的仆從。

尤利娅表情輕描淡寫。

但米若卻崩潰了,“你真是不講道理,去死——”

它扭曲的聲音,最後消逝于一團灰色煙霧中。

霍利斯靠在門框上,眉微皺,臉上略微有些不耐煩,見尤利娅側頭望他,臉上的神色又緩和了下來,抿着唇解釋道:“它罵你。”

過了一會,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不高興。”

窗外暴雨傾盆,砸在地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尤利娅望着他執拗卻又不太清明的眼睛,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髒,“砰砰砰”地跳動,竟然蓋過外面的雨聲。

這不正常。

她咬牙,一把推開窗戶,伸手觸摸雨滴。

但雨絲穿過了她的手心,落在地面上。

第一反應,她以為自己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透明人。

但回過神,她便知道,這場大暴雨,只是幻象,而幻象,也随着鏡子消失,開始瓦解。

原本還能騙過他們眼睛的貼在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此刻也維持着清爽的模樣。

但她只慶幸,心動是假的。

人的心跳聲,怎可能蓋過電閃雷鳴。

他們往回走,用黑魔法将鏡子一個一個完全吞噬。

期間,霍利斯有過幾次的清醒,尤利娅猜測,這和那個色欲之魔的距離有關系。

鏡子帶着她東躲西藏,每次走進一個屋子,他們就夾着尾巴逃跑,但留下的污染和詛咒卻還來不及清除。

少有的幾次清醒,還是在鏡子沒有跑出來尖叫罵人的房間。

直到最後一間屋子。

那股幽香愈發濃郁。

只是在走廊,還未推門而入,他們就能嗅到那股陰魂不散的味道了。

尤利娅進門前,猶豫了一下,轉頭看向霍利斯,他此刻眼睛猩紅,明明已經瀕臨崩潰,卻還是努力維持着面上的冷靜。

“你留在外面吧,剩下的交給我解決就好了。”

這不是商量。

尤利娅态度很強硬。

霍利斯卻敏銳地察覺到不一樣的情緒,盡管腦子裏亂七八糟,一團亂麻,但還是努力地擠出幾個字,像是希冀,“你是在關心我嗎?”

尤利娅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畢竟你看起來不舒服。”

言外之意,正常人關心病人天經地義。

霍利斯沉默,身體上的難受都不如這句話讓他棘手。

但他卻也病态地感到開心。

至少她關心的不是別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需要再吞噬鏡子了嗎?”

“這是最後一面鏡子了,而且——”昏黃燈光落在眼睫上,尤利娅輕輕眨了眨眼睛,有些難以啓齒道:“那個魔咒,我也學會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從他身上學到某樣東西。

在第一次進入魔法高塔時,她忐忑,不安,同時好勝心重,不服輸。

家族的一向不看好她學習巫術,甚至百般阻撓。

進入魔法高塔,是她臨時做的決定,那天她翹了貴族學院的考試,花了一天時間去排隊報名,然後離家出走的那一個月,所有時間都用來研究高塔曾經的入學測試。

幸運的是,她好像确實有點天賦。

不幸的是,她也只會測試的內容。

在她迷茫不安的時間裏,她聽過霍利斯許多傳聞——教堂聖教的兒子,破格錄用的天才。

她在榮譽牆見過他的畫像。

那樣優秀的一個人,在三五成群的高塔裏,卻一直孤身一人。

大概是上了心,她開始頻繁地遇見他,然後又忍不住觀察他。

她記下他學過的魔咒,看過的書。

那段時間,她心神放在他身上,一邊自學基礎,一邊嘗試他在學的東西,一天睡三個小時,幾乎以為自己瘋了。

等她完全在魔法高塔站穩腳跟後,霍利斯也開始頻繁地失蹤了,他不再在人前展示自己的學習愛好。

如今,她大概是知道原因了。

他去學了禁術了。

尤利娅思緒浮動,面上卻不露聲色,朝霍利斯點點頭,“我進去了,有事可以喊我。”

她話音一頓,又面無表情補充道:“病人有示弱的權利,不必覺得窘迫。”

說完,她沒管他臉上精彩的表情,神色自若地推門進去。

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後,霍利斯才跌靠在牆上,眼睛虛眯着,流露出濃重的戾氣。

“噠噠噠”的幾聲。

寂靜的走廊上,出現了一道虛浮的腳步聲。

老板娘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

與在尤利娅面前插渾打科、不太正經不同,她這次穿了一條貼身的肉色長裙,将自己傲人完美的曲線徹底凸顯出來,唇色鮮豔,眼睛帶着勾子,緩步走向霍利斯。

她知道怎樣表現自己的魅力。

也清楚怎麽勾出他人的欲望。

于是她彎着的嘴角弧度越發得意。

但在朝霍利斯伸手那一剎那,她忽然發覺自己肢體動不了了。

“你——”

老板娘眼見他神色冰冷,于是她臉上愈發暧昧,“一直單相思,有什麽好,你不想被愛嗎?我可以愛你呀。

“何必委屈自己看上一塊木頭,那個女人,半點情趣都沒有,對于一個情人來說,簡直一無是處。”

她笑嘻嘻的,眼見身上的冰塊破碎,她臉色一喜。

她就知道,她怎麽比不過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孩。

雨聲風聲,徹底消失。

遠處似乎傳來了風鈴聲。

“叮當”幾下。

尤利娅的魔藥室裏,就挂着一串風鈴,風穿過時,叮當作響。

她會站在試管架面前,面無表情地看着煮沸的藥劑,對其他動靜,毫無反應。

霍利斯偶爾路過,會靠在門框上,觀察她。

無論是試劑爆炸,還是配方出錯,她都沒有絲毫不耐煩。

她表情認真,眼神專注,白熾燈下,顯得格外寧靜純粹。

因為認真的作風和态度,一般沒有人會來魔藥室打擾她。

圖書館裏,總有竊竊私語的聲音,或者大膽灼熱的眼神,而在教堂,總有人希望他做什麽,或是指教應該怎麽做。

這裏卻很安靜。

只要不發出聲音,他想做什麽都可以。

于是他習慣在尤利娅配置藥劑那天,搬一張椅子到魔藥室裏,安靜地看書。

但大多數時間裏,他都在看她,去的時候翻的是哪一頁,離開時,還是那一頁。

就是窗邊的風鈴聲,或者擺在陽臺上的仙人掌,都比書有意思得多。

他心裏浮躁,于是更喜歡凝視尤利娅的側臉。

風鈴聲,仙人掌,或者是藥劑咕嚕咕嚕的聲音,那種獨處一室的隐秘感情,讓他覺得放松。

至于被愛——

在老板娘要湊上來那一刻,一縷黑霧爬上了她的頭發,不等她發出哀鳴,黑霧徹底吞沒了她。

沒有了其他奴仆提供養分,老板娘再生的能力變弱,甚至趕不上被煙霧吞沒的速度,就此化成了一抹塵埃。

霍利斯靠在牆壁上,低低笑着,“我不需要被愛,我來愛她就好。”

屋內。

最後一地碎鏡片。

米若表情格外絕望,“求求你,放過我吧。”

尤利娅撿起一塊碎片,下一秒,碎片又在她手中化為了塵埃,她冷笑道:“你制造暴雨幻境,吸引其他人進旅館,導致他們身心俱毀,變成一個個沒有理智的怪物。你該死。”

米若見她表情不像開玩笑,眼淚刷一下就掉了下來,盡管看起來只是幾團輕飄飄的黑霧。

“嗚嗚嗚,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

“之前是不是有教堂的人經過?吐出來。”

米若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在又一塊碎片消失後,米若團了團自己身上的黑霧,瑟瑟發抖,“我馬上就把他們放出來,別殺我嗚嗚嗚。”

它話剛落,芬格和莉莉安瞬間從天而降,“砰”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

他們捂着腦袋,表情扭曲,對着空氣一頓亂舞,“滾開,你們這群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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