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紀宿雪心底一驚,不知道問臻然什麽時候醒的。他把芯片攥入掌心,沒有說話。
問臻然臉龐隐在黑暗中,一手扣住紀宿雪的肩膀,緩緩轉過來。
窗外投進的光源下,紀宿雪眼眶通紅,偏過臉不去看他,一滴淚啪嗒掉在問臻然手上,燙得他猛地松開了手。
紀宿雪擡頭,蓄着淚的雙眼仰視着他,一字一句問:“你是不是,還在用雷米諾藥劑?這個又是家主給你的什麽任務嗎?”
問臻然一怔,繼而慌了神,心底卻悄悄松了一口氣。紀宿雪并不是想背叛他,只是發現了他一直藏着的秘密。
“對不起寶寶。我必須按照他的要求做。你知道的。”
問家內部鬥争不斷,問家家主坐山觀虎鬥只作不知,小輩在他面前僞裝其樂融融的假象,背後打得頭破血流。
因為政治鬥争,問臻然軍中待遇下降,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軍部少将頭銜一日還在他身上,問臻然就一日不能放松與他們的鬥争,始終是其他脈系眼中強勁的對手。
即使明面上問家沒有認可他。
連帶着,紀宿雪也被明裏暗裏針對。
先前紀宿雪還會和問臻然說起這些事,并商讨怎麽處理,近半年他卻沒有再和問臻然提過。
因為紀宿雪發現,問家家主在問臻然身上加了碼,但是很厭惡他。問家其他脈系在約爾斯療養院如此針對他,也有問家家主的暗示。
而問臻然對于這個問題沉默良久,才說:“寶寶,委屈你一陣時間好嗎?等我拿下家主的位置,就把他們通通都解決掉。”
紀宿雪淡淡地問他:“現任家主呢?你也解決?”
問臻然卻艱難地說:“爺爺那邊,可能是有一些誤會。你知道他們很擅長挑撥離間。爺爺向來很公平,從不插手這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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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宿雪凝視着他。
問臻然眼神游移到別處,不敢對視。
他從家主手中接了一批暗産業,如今正靠這些産業在問家立足,短期內,問臻然沒辦法直接與家主起沖突。
何況…何況爺爺那麽看重我。這麽想着,問臻然握住了紀宿雪的手,堅定地說:“我一定會坐上那個位置,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寶寶,你相信我。”
現在,相似的場景再次上演。
紀宿雪慢慢地說:“我本來已經說服自己,再原諒你一次了。但是你今天真的很怪,臻然,你知道我的恐懼嗎?會不會哪一天你就失去神智,再也不認識我?”
問臻然把他攬入懷裏,愧疚但鄭重地說:“不會的。雷米諾已經更新到第四代了,作為合作方我必須親身試驗才知道好與不好,但是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雷米諾四代沒有副作用,家主那邊很快就可以交差,到時候,整個問家都是我的,也是你的。”
紀宿雪流着淚不說話。
都是借口。
沒有哪個掌權者會主動當試驗品,除非他本身就想用那個産品。
問臻然親了親他的眼角,把他打橫抱起來,“夜深了,有什麽我們明天再說,我保證什麽都不會再瞞着你,現在先睡覺好嗎?等會休息不好,你又要生病了。”
紀宿雪環住他的脖子,頭埋着。
問臻然一邊哄,一邊繞過遍地狼藉。
被放在床上之前,紀宿雪用力地把什麽按入了右手掌心血肉,整個人繃緊一瞬間。
問臻然以為他是不想松開,安撫地拍了拍他,說:“乖。我去把書房門鎖一下,很快就回來。”
紀宿雪蜷縮起來不說話。
問臻然出去了,紀宿雪從夜燈內壁摸出一塊膚色的東西。
“對了。”問臻然重新出現在門口,微笑着道:“寶寶還是把芯片還給我吧。想知道什麽,明天我跟你講。”
紀宿雪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問臻然一步步靠近,紀宿雪擡頭看着他,眼尾帶着一抹哭過後的緋色,在如水月色下格外清豔。
問臻然心裏一軟,嘆了口氣,轉身端起旁邊放着的一杯水。
就在轉身那刻,膚色覆蓋在了流血的掌心。一瞬間,傷口像是消失了一樣平整。
問臻然把水抵到他唇邊,“喝點水吧,眼淚都要哭幹了。”
看着一杯水被喝完大半,問臻然放下杯子,道:“好了。寶寶把芯片給我吧。”
紀宿雪聲音微啞:“你發誓,不瞞着我任何消息。”
問臻然:“我發誓。”
紀宿雪緩緩伸出左手,懸在問臻然張開的掌心上方,接着,一塊芯片輕輕掉下。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紀宿雪雙眼微腫,臉色蒼白,顯然是沒休息好。
昨晚從紀宿雪嘴裏親耳聽到原諒,問臻然心情瞬間好轉,此時輕聲細語地問他要不要請假。
紀宿雪搖了搖頭,認真地說:“今晚下班後,我們好好談一談。”
問臻然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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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宿雪一個人去了約爾斯療養院。從後門進入辦公室換好衣服後,他做了一些事情。
昏暗的內室被燈光照亮,紀宿雪從櫃子取出工具箱。銀亮的手術刀反射出他冰藍的眼眸,接着,鋒利的刀口抵在掌心,微一用力。
鮮紅的血液湧出,疼痛讓他的臉色白了一瞬。細長的鑷子輕輕一夾一抽,薄片一樣的一塊芯片被抽了出來,沾血放在雪白的紗布上,顯得觸目驚心。
把工具全部清理完畢,仿佛沒有那一下疼痛,紀宿雪沉靜走出內室,即使掌心不斷傳來疼痛的感覺,他的神态也沒有任何變化。
如往常确認了今天的工作安排後,他轉頭要往實操室看實習生們的情況。
路上偶爾有實習生活潑地打招呼,紀宿雪都一一回應,為空落落的長廊帶來幾分生氣。只是剛踏入中央大廳的一瞬間,紀宿雪就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太安靜了。
他不動聲色地左右用餘光注意了一下。發現角落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俯下身不知道在做什麽。
光潔的大廳地板上,倒映出一抹寒光。
上班的同事陸陸續續出現,紀宿雪本來想去提醒保安,心中忽然改變了想法。
他走過去,彎腰詢問:“先生,請問你需要幫助嗎?”
說時遲那時快,彎腰的男人一個激靈,像是繃到極致的弦斷裂,只見寒光一閃,一把刀就直直地刺了過來。
紀宿雪用手去擋,鋒利的刀刃劃開掌心,鮮血直飙。
大廳有人發出尖叫,陷入一片混亂。
男人神智不清揮舞着刀,此時人群已經退讓三尺。保安圍了過來,紀宿雪聽到有人在喊他趕緊跑,不想刺激了那個男人,對方一用力就把手臂卡在了他脖子上,刀橫在脖子邊。
紀宿雪确定了,這是一個alpha。
保安不敢動手,人群擁擠緊張,得到消息了周安差點沒把鞋子跑掉,一進來看到這個場面兩眼一黑,咬着牙要去溝通。
徐謹也趕了過來。
兩人試圖言語勸說,奈何那個男子什麽都不聽,嘴裏狂亂叫着零零碎碎的詞語,什麽黑醫、腿之類的,詞不成句。
周安雙目通紅,不得已在男人激動的動作下後退。
此時,一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讓他去試試。
周安回頭,發現是秦虞山。卻和平日裏的他不一樣。
紀宿雪也發現了他,他的打扮卻有些陌生。
滿是褶皺的襯衣,灰撲撲淩亂的頭發,神情一改冷靜,帶着幾分頹靡,重要的是,左臂只有空蕩蕩的衣袖微微飄着。
紀宿雪眼尖地注意到遠處地面的機械臂,意識到是秦虞山強行拆了它。
緊接着,秦虞山裝作失意的樣子沖破保安防線,跌跌撞撞靠近。
僞裝到位,男子雖然警惕,但是看到他的斷臂只是叫着:“別過來!你再過來我連你一起殺!”
秦虞山喊道:“他們毀了我的手臂!我要殺了他!”
男子頓時緊繃起來,紀宿雪頸邊微微一痛。秦虞山卻像是沒站穩一樣砰地摔到在地,一副用了好幾次力都爬不起來樣子。
男子緊張着看着他,見他好像站不起來,不知是觸動了哪裏,隔空喊道:“你讓開!我幫你讨他們的債!讓開!”
這麽幾句連貫的話,紀宿雪已經清楚這個alpha剛才在裝瘋賣傻。
眼看秦虞山不知道在玩哪一出,紀宿雪眉頭微蹙,左袖滑落一管針劑,針尖鋒芒微閃。
正在此時,地上的秦虞山猛地沖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咔地擰斷了對方的手腕,一腳踢開掉落的刀,單手就抱住了紀宿雪沖到安全的地方。
安保人員一股腦沖上去,團團壓制了男子。
紀宿雪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單手抱到旁邊。周安和徐謹等同事一擁而上,為他包紮。
秦虞山确認他的傷口有人處理,在旁邊撿起地上匆匆甩掉的外套抖了抖,穿在身上,随手捋下了頭發,然後去處理那個男人的事情。
紀宿雪道:“你的手。”
秦虞山臉色不太好看,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赅道:“等會找你。”
紀宿雪處理好傷口,剛回辦公室,秦虞山後腳就進來了,頭發微濕,看起來像是草草洗過。
機械臂卻裝了上去。
紀宿雪道:“你的手自己裝的?”
秦虞山随意點頭,看了他的手一眼,道:“療養院這邊的修複儀效果不行啊,怎麽還要纏着繃帶?修複過後讓傷口保持通氣才是最快愈合的。”
紀宿雪卻對這個不以為意,說:“用的初級修複儀。機械裝置随意裝上會産生神經疼痛,至少需要一星期适應。你确定不用重新裝配?”
“不用。比起這個,我建議你用高級修複儀。醫師的手受傷應該不利于醫療操作吧?”
紀宿雪平靜地說:“短期內不影響。”
秦虞山語氣卻沉了下來,“紀宿雪,你到底在想什麽。”
面對人渣不願離婚,手受傷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秦虞山不明白他怎麽了。
辦公室外站着兩個士兵,是後來秦虞山調過來的。他做了個手勢,兩個士兵便行了禮,雙手一拉,辦公室門便被關上。
紀宿雪看向秦虞山,“什麽意思?”
秦虞山沒有看他,點開透明屏幕,沉聲道:“紀宿雪先生,您已牽涉進軍部高級機密事件。接下來的談話中,請您如實、全面地交待您所知的一切,并保證不對外洩露任何情況。否則,軍部保留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