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出好戲
第11章 一出好戲
柯林斯先生敢對上帝起誓，他的這一番勸告全然出自對表妹們的關愛之心。
然而，他對凱瑟琳·德·包爾夫人的處處吹捧既不能為她贏得這些鄉下表親們發自內心的敬畏與尊崇，更無法被用來當做她的侄子——達西先生人品高尚的證明。
除了簡努力想要解釋這其中必定有什麽誤會之外，其餘幾位小姐的反應都堪稱冷淡。麗迪亞和凱蒂甚至直接轉開了臉，去講別的好玩事情了。
小姐妹倆對柯林斯先生長篇大論的反應可謂如出一轍，或隐晦或直白，總之兩個人同步翻了個白眼。
這番動作也讓注意到兩個小妹妹表情的簡大吃一驚。就算柯林斯先生言語可笑，處處捧着德·包爾夫人和她的親戚們，兼有瞧不起她們姐妹的意思，可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兩位淑女的臉上還是太不應該了。
好在夜晚只有燭火照明，柯林斯先生的注意力也不在麗迪亞與凱蒂身上，這才沒有引發新一段關于禮儀的好心忠告。
鑒于沒有人對柯林斯先生的發言提出明确的反對意見，因此他自認為成功地維護了尊貴的凱瑟琳·德·包爾夫人及其親屬的名譽，并且及時避免了表親們與恩主一家的誤會乃至未來不幸的命運。
如此善意的提示！如此慷慨的幫助！柯林斯先生覺得自己為表親一家的付出甚至足以抵消他将全盤繼承隆博財産而産生的愧疚之情。
“時間不早了。”覺得自己日行一善的柯林斯先生站起來理了理領口，“諸位表妹，晚安。”
起居室的木門被打開又關上，聽到不輕不重的“啪嗒”聲響起，麗迪亞立刻狠狠地呼出一聲氣。“這個家夥究竟還要在家裏待多久！”
她煩躁地扔開手裏正裝飾着的帽子，“我真希望明天一早就能聽到他馬上就要走的消息！我簡直受不了了！”
“麗迪亞！”簡立刻制止了她的抱怨，免得一不小心傳進柯林斯先生的耳朵裏，同時她也好心道，“我想，抛開柯林斯先生習慣的說話方式，他只是不希望我們在不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前，就貿然斷定達西先生品行并與他交惡。
達西先生雖然沉默寡言，但這段時間以來對我們也稱得上客氣有禮貌，他與威克漢先生之間的事情應該不會像現在我們知道的這樣簡單。”
簡在說這話時，目光看向了伊麗莎白與瑪麗，似乎是希望這兩位同樣幾乎每天都要跟達西先生打個照面的妹妹也說點什麽。起碼別讓麗迪亞和凱蒂僅僅聽信一面之詞就那麽輕易地對一個人做出完全厭惡的判斷。這對達西先生不公平，對她們自己更稱不上理智。
伊麗莎白與瑪麗的态度也差不多，她們就是單純地聽聽新聞而已，對這其中的恩恩怨怨并沒有刨根問底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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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不管是勉強算得上點頭之交的達西先生，還是這位才出現不久的威克漢，她們實際上都并沒有深入了解。既然不了解，那麽這兩人間的矛盾，她們又怎能随意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呢？
瑪麗只能說：“要是想知道誰對誰錯，尼日斐花園的舞會就是個好機會。”
伊麗莎白點頭補充：“威克漢先生既然能鼓起勇氣揭開傷疤，同所有人分享自己的不幸往事，想必一定也有膽量直面達西先生的冷酷無情與背信棄義。”
“我絕對支持威克漢！”麗迪亞毫不猶豫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她對簡和瑪麗眨了眨眼睛，“就算達西先生是賓利先生和林德先生的朋友也不行。至于麗茲，達西先生之前對你那麽過分，你難道不跟我們一起支持威克漢嗎？”
但伊麗莎白微笑着婉拒了麗迪亞的邀請，“怎麽？只是在舞會上被拒絕邀請而已，這種小事難道也值得我加入‘達西先生受害人聯盟’嗎？”
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伊麗莎白早就把之前的事抛在了腦後。不管達西先生究竟怎麽看待她，反正她現在再提起也不過一笑了之。
加入威克漢的隊伍聲讨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內心深處其實也不願相信他會是那樣無情又不講道理的人。
“麗茲！你真是太冷酷了！你肯定想不到威克漢有多為你被達西先生拒絕邀請感到可惜和氣憤的！要是威克漢的話，他肯定不會讓你落單！我敢說他絕對是我見過的舞跳的最好的人！”
麗迪亞激動地想要證明威克漢有多棒，但伊麗莎白直接打斷了她，“感謝他的好意，但我想不管是天國的上帝還是人間的法律都不會因為一個人不喜歡跳舞所以不對女士提出邀請就判他從此在社交場上死亡。”
姐妹間的夜談可以說不歡而散。
麗迪亞和凱蒂氣呼呼地跑上樓去睡覺，還留在起居室裏的伊麗莎白無奈地靠在沙發上，“所以，我在舞會上被達西先生拒絕的事情要成為每一個新來的人融入本地時的固定話題了嗎？”
簡湊過去拉住她的手，“別擔心麗茲，時間一長，大家肯定會忘記的。”
“沒錯。”瑪麗也在一邊安慰，“看熱鬧而已，相信大家的關注熱情馬上就要轉移到威克漢先生與達西先生身上了。”
伊麗莎白被逗笑了，“這樣看，威克漢先生一來就大受歡迎也不是沒有道理。別人只能看新聞，而他卻能親自制造新聞呢。作為将我從流言裏解救出來的回報，我是不是也應該對威克漢先生更友善一些？”
“威克漢先生非常主動，但這事達西先生也有一份呢。公平起見，達西先生是不是也值得麗茲你的感謝？”
“哈哈！”
……
鄉村生活日複一日，仿佛無窮無盡的重複循環。幸好人們早已學會了觀察生活中的任何風吹草動，才不至于在單調的日子裏看着人生逐漸褪色。
不論是走親訪友時的仔細觀察，還是路遇鄰居家時的輕輕一瞥，随便一點蛛絲馬跡都逃不過這群熱愛生活之人的慧眼。
只是真正勁爆、能激起所有人無限傳播與創造欲的好話題實在難以尋找，就算大家已經擦亮了眼睛豎起了耳朵，其難度還是堪比在人群熙攘但人人火眼金睛的集市地上撿錢。
這般環境下，金小姐臉上的雀斑太多、克拉默莊園的母牛生病、貝內特家的伊麗莎白小姐于舞會上被達西先生拒絕邀請、瑪麗小姐天天去給林德先生畫畫這樣的小事都值得大家翻來覆去挂念上幾個星期甚至一兩個月。
而且閑聊之餘，人們總是忍不住發表各種高深看法，仿佛不說上兩句精妙之言，就白長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和一副七竅玲珑的心肝。
只是再有趣的話題，在被反反複複咀嚼無數次後，也難得榨出什麽趣味了。
好在老天終究舍不得麥裏屯與龍博恩的居民們陷入平凡的無聊生活之中。就在大家閑聊的話題逐漸變成“你聽說了嗎？今天貝內特家的瑪麗小姐和伊麗莎白小姐又上尼日斐花園去了。”
以及”聽說了。不過這有什麽稀奇的，我看都不用看就敢肯定林德先生、賓利先生和達西先生絕對又親自到大門口迎接她們了。”
“哈！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也敢肯定。”這類習以為常的模樣時，駐紮于此地休整的福斯特上校的民兵及時為大家送來了新鮮的話題！
“你知道福斯特上校手下新來了一個年輕人嗎？”
“哦！我聽說了！但我還沒見過他，據說非常英俊，對不對？”
“沒錯，親愛的，非常非常非标英俊！不僅英俊，還很有趣！只可惜遭了厄運，錯失了一個好教區的牧師職位！”
“是嗎？這我還不知道呢？究竟是怎麽回事？”
“似乎是跟達西先生有關。”
“達西先生？！”
“沒錯。我聽說……”
有關威克漢慘遭教父之子嫉恨背叛的不幸經歷很快随着夏日的暖風吹遍了麥裏屯與龍博恩，成功擊敗一切生病的人馬豬狗貓，榮登近來最受大家關注的話題。
只可惜威克漢能輕易見到，達西先生卻不好接觸，要不然，大家夥絕對能不偏不倚地給這件事做出一個公道的判決！
好在就是在這個時候，賓利先生向鄰居們發出了舞會的邀請。
早就期待着在簡病愈後舉辦舞會的賓利先生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之情，在朋友們眼前來回轉圈。
“沒想到大家對尼日斐花園要舉辦的舞會如此熱情！還有五天，我真希望時間能夠走快一點！”
自己激動不算，賓利先生還走到正在寫信和看書的達西先生和林德先生面前，勸說他們到時候能更主動一些。
“好吧，菲茨威廉、阿德裏安，我知道你們都生性穩重，喜歡安靜，但舞會不就是大家好好放松，跟朋友們聊天跳舞的時機嗎？拜托，看在跟鄰居們都熟悉了的份上，這次可別再一言不發了！”
附近的賓利小姐則密切注視着達西先生的反應，內心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究竟會不會像自己擔心的那樣去邀請伊莉莎白跳舞。只可惜達西先生頭也不擡，筆速不減，看起來依舊對舞會毫無興趣。
不過林德先生倒是予以了賓利先生明确的回應。
他從書本中擡頭，“我很期待，查爾斯。”
不只是林德先生，整個麥裏屯都對周末的舞會翹首以待。
出門遇上鄰居，大家會聊一兩句各自準備在那天穿的裙子；回到家裏，麗迪亞和凱蒂能抓着衣服和帽子從頭改到尾，媽媽更是把簡的造型和裙子從頭到尾改了好幾遍。
只是伊麗莎白和瑪麗都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表面平靜。
人們眼裏的期待不僅對準舞會，更對準了可能會在舞會上演的一出好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