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峰回路轉
第25章 峰回路轉
“尊敬的XXX：在下是一名插圖畫師，擅長植物、人物及場景繪圖，畫風清醒可愛不失精巧，有為皇家植物園繪制插圖的經歷，後附參考……希望能與貴公司合作，期待您的回複。”
瑪麗從沒寫過自薦求職信，打好一份草稿後修修改改，又請姐姐們參考提議。最後伊麗莎白還去爸爸書房裏翻了幾張議事文書，簡又從麗迪亞那裏接了一些逛街時收到的廣告單，姐妹三人一起從頭到尾字斟句酌，務必要使整封信看起來既專業可靠，又恭敬禮貌，讓收信人看完後覺得這是個可以合作的對象，而不是一把把信紙團起來扔進垃圾筐或者壁櫥裏。
反複檢查一番後，瑪麗小心地将草稿謄抄了二十幾份，特意空出了開頭的具體稱呼——這個要等簡去了倫敦，了解了到底有哪些出版商可以投以後再模仿她的筆跡填上。
在最後署名時，瑪麗猶豫一秒，落下的還是“貝內特先生”。
是的，肯定嘛，不是誰都能像林德先生那樣不在乎她是個鄉下姑娘而願意将那樣重要的工作托付給她的。
瑪麗滿懷期待地将一堆信封托付給了簡，但看着舅舅舅媽家的馬車緩緩駛去，她又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雖然準備了這麽多，舅舅也答應找時間拜訪打過交道的出版商，但事情肯定沒那麽容易成功的吧？
瑪麗忽然有些忐忑，又有些懊悔，覺得自己這番舉動實在太過狂妄了。她怎麽就一下子上頭了呢？
要是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竟然敢寫信去城裏求職，恐怕會立刻取代這段時間風頭正勁的威克漢姆先生，成為村裏鎮裏所有人指指點點的對象。一想到大家都将目光對準自己的可怕場景，瑪麗立刻掐着手心警告自己千萬要小心，決不能在家裏，在媽媽和妹妹們面前漏出任何口風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還是很期待的，她簡直從這一刻起就已經開始盼望簡的來信了！
雖然是外甥女的委托看起來簡直就是小女孩的游戲，但加迪納先生還是抽時間拜訪一下出版商朋友們。
加迪納太太也參加了幾次相關圈子的下午茶，大家一起聊聊天，趁着氣氛不錯提一句自家有個做插畫師的親戚，最後把信封掏出來，再說兩句好話，聽對方同樣恭維兩句年輕人真能幹有機會一定聯系，這事就算完了。
至于真正的機會究竟什麽時候到來，那誰說得準呢？熟人都是這樣，上門找不熟的出版商投的信就更是石沉大海了。
遲遲沒有回複，簡難免有些氣餒，忍不住覺得是自己沒有好好完成妹妹的囑托。
但看着簡滿是自責的回信，瑪麗倒是心态平和起來。大城市的競争肯定激烈，能有一點小機會落到她頭上都已經是走大運啦。
再說，她得不到委托是因為她能力不夠，不足以吸引出版商們，跟簡有什麽關系呢？明明簡已經那麽辛苦，跑遍大半個倫敦幫她送尋找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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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立刻提筆回了一封信，感謝了簡的辛苦，表示自己看得很開，并希望簡能多多享受倫敦的樂趣而不用太記挂結果……
一旁同樣在跟簡寫信的伊麗莎白停筆後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了一聲。
瑪麗下意識偏過頭，只見伊麗莎白眨眨眼睛笑着說道，“你沒發現嗎？瑪麗，簡全心全意地撲在你拜托的事情上，已經完全沒有提起賓利先生他們了。”
瑪麗想了想，輕輕說：“麗茲，你之前不是還期望簡能找機會拜訪一下賓利小姐她們，然後見見賓利先生嗎？看簡現在這樣子，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
這個問題同樣叫伊麗莎白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大概是好事吧。畢竟，選擇與抛棄的主動權永遠不在我們手裏。”
伊麗莎白和瑪麗還在為簡的感情操心，真正的當事人卻無心（大概暫時）戀愛，每天眼睛一睜就在想昨天了解了哪哪哪些家出版商，誰誰誰家準備出版什麽什麽方面的書，所以可能需要怎樣怎樣風格的插畫，那麽她今天可以準備準備去拜訪一番。
可是出版商們的回複寥寥無幾，難得的幾句消息也大同小異，無非感謝一番“小貝內特先生”對他們的信賴，以後有機會一定聯系雲雲。輕飄飄的，不知這樣回複過多少人。
但簡難道還能怎麽樣嗎？不但是婚姻，求職的主動權更不在她們手裏。
不過簡也不再氣餒，不用盡全力，難道指望機會主動落在頭上？
簡繼續忙碌着，也開闊了不少眼界。因為瑪麗要往書籍插畫方向發展，簡也主動關注起了瑪麗未來的同行們。
老實說這也是個看人脈的圈子，倫敦的插畫師們雖然地位不如那些畫大幅作品，上沙龍展覽，接高價訂單的傳統畫家們高，可自書籍插畫行業發展以來，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傳承。
傳統畫師們會拜入倫敦皇家藝術學院的大師們的門下學習，插畫師們也有自己的小班畫室。弟子們不僅從老師那裏學得技術，也能幸運地得到老師的引薦，從而順利入行。
如瑪麗這般鄉下野生的畫師想要得到出版商的信任，讓人家放棄熟悉的合作愉快的畫師選擇一個新人，那真是太難，太難了。
簡為瑪麗的前程擔憂，可又堅信自己的妹妹一定會得到一點機會。她泡多了書店，謙遜地聆聽了其他讀者對插畫的看法；又參觀了幾次畫展，仔細記下其他觀衆的點評，還找來報紙上的藝術家評論仔細閱讀……
藝術品味一點點的積累沉澱，簡慢慢也有了那麽一點專業眼光。再看妹妹的畫作時，就不再單純被姐妹親情迷惑雙眼，而是能從清新質樸中看出一點缺乏專業性的粗糙來了。
不說在競争激烈的倫敦插畫界占有一席之力，就是簡單立足，這種水平也不太夠。畢竟這世界上什麽都不缺，包括努力的天才。
有了緊迫感的簡立刻行動起來，原本要給家人帶的禮物統統取消，所有的預算都變成了她在畫展上認識的專業人士推薦，以及她自己覺得好、瑪麗會喜歡的各種畫法書籍、藝評雜志、受讀者或專業人士或者雙方都歡迎的優秀插圖書籍，甚至還有一套縮印着今年藝術沙龍上評價最高、最受歡迎的參展畫作的賀卡。
二月底，簡從倫敦返回，大包小包的行李讓麗迪亞和凱蒂一看就激動地撲了過去。
“書書書書書……雜志？報紙！”幫忙清出行李箱的麗迪亞和凱蒂大驚失色，抓着一份報紙簡直要崩潰了，“簡，你不帶禮物，竟然帶這麽多報紙回來？！你今年到底幾歲！爸爸的愛好都沒你老！”
一旁的貝內特先生捂着心口哼了一聲。
簡溫溫柔柔地解釋了原因，還鼓勵兩個小妹妹也多看看雜志看看報，這才是倫敦真正的藝術潮流呢。
凱蒂和麗迪亞吓得拔腿就跑，一旁的伊麗莎白樂得捂着嘴笑。
倒是瑪麗，她一下子開心地抱住了簡。
“簡！你真是太好太好了！我竟然有你這樣好的姐姐！”
有這樣理解她真正的喜怒哀樂，關心她的前途并不餘遺力地提供支持，信任她的能力但又不盲目溺愛，而是督促她正視不足，鼓勵她繼續進步，盼望她一天比一天好的姐妹，她是多麽幸運的女孩啊！
瑪麗抱着好久不見的簡，頭埋在她的肩膀，簡直要哭出聲來。
家人間的愛與溫暖總能抹平一切遺憾，就連一日三餐安頓叨念女兒們婚事不順的貝內特太太都被大女兒的回歸暫時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唉聲嘆氣，而是抱着大女兒訴說起媽媽的思念來。
“簡，我的乖女兒，你不知道媽媽有多想你。媽媽怎麽感覺你瘦了？肯定是你的表弟表妹們太調皮了！你這樣關心瑪麗，媽媽真是太開心了，你們姐妹就該這樣好好的。哦對了，你在倫敦見到賓利小姐了嗎？她有……”
當然了，關心女兒的婚事也是關心嘛，貝內特太太不自覺地就要拐到賓利先生的話題上去。伊麗莎白正想打個岔，簡卻忽然從貝內特太太身邊坐直了起來。
“對了！卡羅琳！”
簡匆匆起身拿起一旁自己随身的小手袋。這種太過私人的東西麗迪亞和凱蒂是不會擅自打開的，因此她差點也忘了。
“我跟卡羅琳見了一面，那些畫展還是她推薦我去的，好幾位專業評論家的文章也是她提醒我去看的。她今天早上還趕來交給我一封信讓我轉交給瑪麗。”
簡一臉歉意地取出信奉交給瑪麗，“明明我出發前還記得好好的，怎麽一回來就忘了。”
“賓利小姐找瑪麗有什麽事？”雖然知道不會是自己期盼的那樣，但貝內特太太還是好奇地推了推三女兒的胳膊，讓她說說信裏寫了什麽。
“沒什麽，賓利小姐就是給我鼓勁的。她讓我別灰心，還說……”忽然，瑪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聲調也雀躍起來，“還說，她知道一個還算熟悉的人前段時間開了家出版公司試水，最近正要找畫師給第一批書畫插圖，所以推薦我去試試！
天吶！賓利小姐說她已經送過推薦信，還把我之前送她的小畫拿給人家看了！那家公司覺得我可以！甚至連聯系地址和報價都發過來了！”
“什麽！太好了！太好了！”
“瑪麗快快快寫信！現在就寫！”
姐妹幾人頓時歡欣鼓舞，誰能想到會在此時峰回路轉呢！
就連貝內特太太都被女兒們最燦爛的笑臉感染，跟着激動起來。真的，她的幾個女兒好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賓利小姐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在女兒們的歡呼裏，班納特太太立刻拉着瑪麗上樓去給出版商寫信，甚至一把把擋在樓梯上面的貝內特先生拍到了牆上！
“別擋路！瑪麗，快！去書房寫！
簡、麗茲，幫幫你們妹妹找找信封和火漆。
哦對了！凱蒂！莉迪亞！去叫馬車！等會就把瑪麗的信送到郵差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