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 38 章
盲童們立刻安靜下來, 他們顯然是經過排練過的，互相摸索着站好隊形，随着譚銘明的琴聲，開始演唱。
那是一首巴西童謠《小紅帽》, 葉琦小的時候還曾經拉過這首歌的練習曲。
偏遠的南美小鎮, 失明的孩子們站在燦爛明媚的陽光之下, 用不是很專業卻質樸無華的嗓音唱着一首歡樂的歌。
Pela estrada fora eu vou bem sozinha
Levar esses doces para a vovozinha
聽不出悲傷, 也看不到頹喪, 盲童們的表演熱情洋溢，仿佛任何黑暗也不能阻擋他們在音樂中享受快樂。
老羅恩重新戴好他的寬檐草帽, 拿起他的貝林缽, 铿锵的敲擊聲混合在童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卻恰到好處地引來更多路人的目光和駐足。
非常特殊的表演，既沉重, 卻又生機勃勃。
葉琦擡頭看向陶藝琛, 從剛才老羅恩不小心露出白瞳開始，男人就一言不發, 沉默的好像一尊雕像。
“這些孩子, 真的太不容易了。” 葉琦對陶藝琛感慨道, 卻罕見的沒有得到陶藝琛的回應。
男人呆呆地注視前方，仿佛大白天被噩夢魇住了神志。
“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麽這麽差。” 葉琦擔心起來，他搖了搖陶藝琛的手臂, 又踮起腳來去探他的額頭。
手指越過眼睛的剎那, 陶藝琛猛然回神, 他一把攥住葉琦的手, 好像生怕被葉琦發現了什麽見不得人秘密。
陶藝琛從來沒有如此用力過，以至于葉琦的手腕被捏的生疼。
葉琦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阿琛，你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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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藝琛發覺自己失态，趕緊松開手指，他握着葉琦被捏紅的手腕，揉了又揉，如同犯了天大的錯，“對不起，琦琦，捏疼你了吧。”
“阿琛，你……”看着陶藝琛心事重重，卻左右言他的樣子，葉琦暫時把想問的話咽了回去。
對面的盲童唱完一首歌，有幾個觀衆往鐵盒子裏投了些零錢，杯水車薪。
盲童們确實值得同情，但是他們的表演水平有限，實在帶不起什麽人氣。
“你們唱的很棒。” 譚銘明在一旁鼓勵，“休息一下，多喝點兒水。”
葉琦想了想，走到譚銘明身邊，開口問她，“譚老師，我也想加入你們表演，行嗎？”
葉琦也想解囊相助，無奈兜裏僅有的三萬塊錢已經打了水漂，守着億萬富翁的老公，自己卻窮的叮當響。
譚銘以為他也要唱歌，于是掏出手機說，“那太好了，你要唱什麽歌？我來找找樂譜，給你伴奏。”
“我不會唱歌，” 葉琦搖頭，他指了指老羅恩的背後，略顯破舊的櫥窗一角，放着一把落滿灰塵的小提琴。
“我會拉琴，“ 葉琦說，”你幫我跟老羅恩說說，把那把琴借給我。“
”是那把小提琴嗎？沒問題。“ 譚銘明和老羅恩打了聲招呼，不一會兒就把葉琦看到的小提琴取了出來，姑娘還很細心地找了塊布，把琴上的灰擦幹淨。
“給，” 譚銘銘把琴遞給葉琦，“老羅恩說這琴是他從意大利帶回來留作紀念的，好久沒碰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葉琦接過琴，夾在颌下，左手調動琴弦，右手執弓，試了幾個音，琴聲清爽明亮，很幸運，這竟然是把不錯的小提琴。
葉琦拿着琴站定，心理盤算拉首什麽曲子好呢？
葉琦望着眼前的白瞳老人和一群戴着墨鏡的孩子，又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陶藝琛，腦海裏忽然響起一個旋律。
他很喜歡的一首曲子，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那一年，他在劉霞工作的醫院給病童們演出，就選了這首曲目獨奏，演出完，第一次有人送花，文卓說送花的是他的”secret admirer”， 葉琦直覺并非如此，但是他也沒有争。
他得到了一個栀子花環，他好開心，從此葉琦愛上栀子花的味道。
而那次演出不久後，葉琦被劉霞帶到醫院寫暑假作業，在醫院裏他偶遇白瞳少年。
記憶中少年的白瞳和老羅恩渾濁的眼睛并不一樣，少年的白瞳清澈透亮，像冰，像玉，像童話世界裏魔法精靈善睐的眼睛。但是少年同樣看不見這個世界。
葉琦在病房裏也拉過《月光奏鳴曲》給那個少年聽。
命運輪轉，多年之後，在異國他鄉，葉琦居然又遇到了相似的情形。
于是，面對失明的老人和孩子，葉琦再次拉起那首《月光奏鳴曲》。
如訴的樂聲從他白皙修長的指尖流淌而出，帶着對光明的信仰，還有發自心底最純粹的祈福，
從邂逅那個白瞳少年的夏天開始，葉琦篤信，只要他足夠用心，就可以用琴聲幫助困在黑暗裏的心靈汲取光明。
越來越多的人停下腳步。
老舊的琴行，年輕的小提琴手，弓弦飛舞。
沐日光華，清陽曜靈，和風容與。
拉琴的人真是漂亮的不容忽視，微垂的長睫，輕抿的紅唇，幹淨的下颌線，單薄卻有力的肩臂，沒有一處不引人矚目。
老鎮長街，白的如同瓷器一樣的葉琦站在金色陽光裏拉着一把古銅色的小提琴，溫柔耀眼，如畫如歌。
更多的游客圍攏過來，他們驚奇于能在偏遠小鎮聽到如此高級別的表演，當然，其中也有人是純粹被拉琴人的氣質和顏值吸引。
譚銘明抓緊時機宣傳，她用英語和西班牙語懇請大家為受災盲童伸出援手。
這次幾乎所有的觀衆都慷慨解囊，不少人低聲詢問表演者的身份，舉着手機對着葉琦猛拍。
葉琦拉完一曲，擡手擦了擦額頭冒出的細汗。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熱烈鼓掌，有人問葉琦，平時在哪裏演出，還問他是哪家愛樂樂團的首席。
葉琦不好意思地搖頭，只說是來幫忙的志願者，希望更多的人幫助失明的孩子們。
于是更多的人拿出錢來。
更有年輕的姑娘小夥輪番上陣，想讨要葉琦的聯系方式，保镖記得陶藝琛出門前的命令，将那些人都擋在了外面。
“哇，你拉的太好了，肯定是專業的。” 譚銘明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葉琦身邊，她一臉迷妹的表情。
“渴不渴，我去給你倒果汁。” 譚銘明不等葉琦回答，轉身跑進鋪子，很快端了果汁出來。
熱帶的初夏，白天氣溫很快升到三十度，太陽又大，葉琦放下琴才感到暑熱逼人，他接過果汁喝了一口，椰子的甘甜中混合了葡萄的清香和微酸，譚銘明還很貼心地給他加料，果汁上飄着一層亮晶晶的碎冰。
這一口下去，清爽宜人，滿血複活。
葉琦在人群中掃了一眼，開心地捧着果汁跑到了最高的那個男人身旁。
“這個味道好特別，給你喝。” 葉琦擡頭捧起手裏的果汁，然而他與陶藝琛對視的一剎那，忽然愣住，舉着果汁的手僵在半空。
陶藝琛的眼眶通紅，眼角瑩潤，頰邊隐約有一道未及擦幹的水痕。
陶藝琛哭了？！
一向從容優雅，矜持冷靜，穩如青山一般的男人居然哭了。
這是為什麽？！
葉琦傻傻地捧着果汁，不過是一首曲子的功夫，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竟然能讓陶藝琛落淚。
葉琦慌了，心仿佛被人一把捏住，生疼生疼的。
對面的陶藝琛反應很快，他迅速避開葉琦的目光，摘下眼鏡，用手背去蹭眼睛，不動聲色地抹去眼角快要落下的淚珠。
“眼睛裏進沙子了，” 陶藝琛的聲音有些啞，他欲蓋彌彰地向葉琦弓下身，”你幫我吹吹。“
胡說八道！空氣裏一絲風都沒有，而且這個人明明還帶着眼鏡，這麽拙劣的謊言連小孩子都騙不過去！
葉琦攀住陶藝琛試圖擦眼淚的手，“你到底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阿琛，你不要吓我。”
“沒有，你想多了，陶藝琛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你的琴拉的太好聽，我被你的音樂感動了，所以沒忍住。“
真的是這樣嗎？ 《月光奏鳴曲》又不是一首傷感的歌，沒聽說過有人因為這首曲子聽哭。
葉琦看的出來，陶藝琛在非常努力地在壓抑情緒，高大的身形繃的很緊，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他的內部坍陷，如果稍微再碰一下，他整個人就會垮下去。
葉琦不敢再追問，他托住陶藝琛的胳膊，”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我陪你回去休息。“
陶藝琛點頭，他反手将葉琦摟緊懷裏，“好，你陪着我。”
“诶，你們要走了嗎？” 譚銘銘追上來，一臉懇切，“這幾天鎮子上一直有狂歡，我能不能請你再來拉琴？不僅僅是為了募捐，孩子們真的很喜歡聽到你的琴聲。”
不遠處的盲童們仿佛收到了心靈感應，齊刷刷地朝葉琦的方向偏過頭，就連剛才還對他兇巴巴的老羅恩也翹起八字胡，露出一個笑容，“我這裏的果汁很多，還有更多喜歡音樂的人。“
葉琦向陶藝琛投去詢問的眼神。
”想做什麽就去做，你開心就好。“
“那太好了，” 譚銘銘遞過手機，“留個聯系方式。”
陶藝琛卻率先動作，将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留我的吧，反正我倆一直呆在一起。”
忽然被塞了一嘴狗糧的譚銘明愣了一下，雖然早有猜測，但是她還抱着一絲僥幸心理，
“請問你是他的……” 本來譚銘明想問陶藝琛是不是葉琦的男朋友。
陶藝琛卻坦然地掃過她的二維碼，“我們結婚了，我是他的先生。”
譚銘明心中最後一個粉紅泡泡應聲破碎，英年早婚啊！
旋即，一串彩虹色的泡泡冒出來，高舉兩個帥哥的大旗，也很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