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落筆
丫頭坐在美人榻上,浮腫的腳懸空着,換上了黑色繡白虎的長衫,一頭烏壓壓的長發散開傾瀉到榻下,不谙世事的目光打量着小屋裏的男人。
從千乘府到皇宮,再到七洛驿館,丫頭轉手幾次,早已經修煉得處變不驚。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可是被他們當做物件一樣拿來送去,換上不同的衣服梳着不同的發髻,莫名其妙地沖她發脾氣……這些都很少讓她動怒,因為她是一個失憶的人啊,不知道過去,不知道自己是誰,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該接受什麽,反抗什麽。
又或者說,這麽多年的生活經歷告訴她,在命運的操控下,她什麽也控制不了,只能看着身邊一切的不幸發生,無能為力。
神無執還在看着她,目不轉睛地看了足足一個時辰,看不夠,怎麽也不夠,他面前的不是那個叱咤風雲的堕天戰神,而是讓大幽兩代帝王挂在心尖上的囡囡——那樣幹淨的不帶一點陰鸷的眼神,只在大幽火燒太液池那晚自己曾經見過,那時的神無心躺在自己懷裏奄奄一息,哭着對白莽說,為什麽不救我……
但是,她卻永遠看不到為她沖進火海的自己!
“你是在骊水邊被漁民撿起來的?”神無執發覺自己的聲音都變得滞澀。
丫頭點點頭。
神無執攏了攏袖口,太監的袖口寬大,卻因為做活顯得妨礙,所以他總是下意識地攏攏袖口,然而如今的親王服飾上華麗的刺繡卻提醒着他,現在的他已經是親王神無執,七洛的鎮關大将。
“後來為何進宮?”神無執不清楚丫頭是以什麽身份留在了燕皇身邊,還引得千乘家索要。
更奇怪的是,燕皇大方地把丫頭給了自己。無奈來長浥時日尚短,許多事情他都弄不明白。
丫頭垂下眼眸——許多事情她不是不知情,只是不願多想,因為想多了會難過,比如自己其實配不上千乘熄烽,比如自己孩子的父親就要成為公主的丈夫,比如,她其實是很想念熄烽的。
“宮裏的那位陛下要我進宮,然後我就進宮了。”
“你的孩子……”
“不是他的。”丫頭想了想,突然起身盤腿坐着,有些氣惱道:“你為什麽要向燕皇讨要我?你也喜歡我嗎,可我既不好看也沒有童貞,我一點兒也不好!”
神無執坐到她身邊,臉上無悲無喜,目光卻近乎虔誠地看着丫頭,衣裾摩擦的聲音又小又細碎,卻帶來一種說不出的親密感,“從前的事你真的不記得了麽?”
“不……不記得。”那張臉那樣熟悉,讓丫頭腦海恍惚間浮現了許多陌生的片段,灰衣少年在大火中的側臉,和眼前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是嗎。”神無執倏地笑了,“但我卻不會忘了你,長安。”
“長安……”仿佛記憶中某根及其重要的弦被撥動,丫頭不由跟着念出這兩個字。
“是的,長安,我姐姐的丫鬟。”
丫頭從神無執的嘴裏,聽了一個故事。
故事的開始是被七洛二殿下排擠的三殿下神無心潛入蠕蠕做間諜,在那裏的煙花之地救下了孤女長安……後來局勢突變,神無心在蠕蠕闖下大禍倉皇逃離,不久後聯系上了妹妹神無真攻打大幽,這才在七洛站穩腳跟。神無心被派往大幽,長安就以陪嫁的身份埋伏在永巷,在之後的宮變中活了下來,最後追随神無心跳入骊水……
照這樣說,自己對那個叫神無心的人應該感情很深才對,可是為什麽腦海裏一點她的印象都沒有?
丫頭思索着,試圖想起些什麽,她确信長安确實是自己的名字,但其他的,卻依舊模糊一片。
“長安,你就是我姐姐的人”,神無執冷冷地道,“現在,告訴我,你懷着誰的孩子?”
丫頭有些迷惘,卻也為神無執的氣勢所懾,道:“千乘熄烽。”
神無執手指溫柔地撫上丫頭疤痕已消的光滑臉頰,嘴裏說出的話卻冰冷刻薄,“這樣是不對的,長安,你是我姐姐的人,你曾發誓為她付出一切,包括你的身體。”
他站起來,已經變得高大的青年的身體遮住了窗□□進來的光,只看到一個黑影,“你不能有感情,更不能有孩子,你必須打掉這個孩子。”
“你說什麽?”不管表現得多麽不在乎,丫頭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真的失去這個孩子,那坨肉在自己肚子裏已經長大了,他不再沒有思想感情,那是她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将來,那會變成和熄烽一樣有着一縷紅色頭發的小怪物,多好……
然而,神無執沒有給她反抗的機會,甚至不打算多做解釋,他上前按住丫頭的身體,從袖口掏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往丫頭嘴裏塞去。
丫頭驚愕地掙紮起來,用腳踢他,別開臉尖叫着:“你幹什麽!我不準,我不要吃!”
這倔強卻又脆弱的情景并沒有博取到男人的一絲同情,相反,一種從胸口深處升騰而起的惡意瞬間充斥了他的思想——原來她也是會痛的,會流淚的,會無助地求饒的……
發現反抗毫無作用,男人死死按着自己,将那顆藥往自己嘴裏送,丫頭産生了深深的無力感,不管怎麽做他都不會放過自己的,想到這個,淚水倏地從眼眶裏流了出來,她如此強烈地,想要保住肚子裏和她血脈相連的小東西。
“求求你……不要……求求你……”
那樣卑微的話,也會從自己嘴裏說出來。
“怎樣都可以,不要傷害他……”
那樣的乞求,沒有絲毫尊嚴可言。
神無執笑了,笑到妖冶的五官幾乎都移了位,然而手依舊死死抓着丫頭,這樣哭着哀求自己的丫頭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從來沒有,原來她可以這麽弱小,原來她也會低微到塵埃裏,像自己從前一樣。
真是可笑啊!
“其實,我當然是可以留着孩子的,但是,你要為此付出代價,長安。”
丫頭淚眼朦胧地擡頭仰望着他,胸口因為激動劇烈起伏着。
神無執的手搭上了白虎長袍上的衣結輕輕一扯,外裳便敞開着,露出白色的深衣。
丫頭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連番驚吓之下連推開神無執的手都做不到。
“你的身子已經過了三個月,已經可以侍寝了……”
……
“你瘋了麽!”丫頭護住肚子怒吼道。
“叫我主子,長安!”咬上身下女子纖細的脖頸,細細吮吸着,聞到從她肌膚傳來的馨香的那一刻,他渾身顫抖着,眼睛都忍不住紅了。
“燕皇駕到——”
聽到那太監的尖細嗓音的瞬間,丫頭知道,自己有救了。
美人閣。
太史楚生遲遲不能落筆,畫布上的女子衣飾面容已經纖毫畢現,唯有雙眼空洞,還是一個無情無感的畫中人。
“不能下筆,不能下筆……”
手握着一張信箋,老人絮絮念叨着。
“還不到時候,”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嘆道,“還不到時候!”
老人放下畫筆,将畫布遮起來,轉身走到另一個畫架前,這個畫架比起剛剛的要小很多,畫中女子身形嬌小,蕩着秋千,裙裾飛揚間看得出衣飾華麗金貴至極,一張臉卻是和剛剛那女子的眼睛一樣,尚未着筆,空洞一片。
這次太史楚生卻沒有擱筆,而是認認真真提筆開始在衣裳上着色。
還不能畫臉,還不到畫臉的時候——太史楚生這樣對自己說,和剛剛的嘆息不同,這時的他臉上有了真真切切的悲傷,悲傷混合着狂熱,這張皺紋密布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畫架的角落靜靜躺着五個小字:
太史季玉妲。
作者有話要說: ……的內容
不等丫頭有任何反應,神無執已經将她推倒在榻上,雙手撕扯她的衣物,圓潤的肩頭精致的鎖骨和鎖骨之下那白得膩人的皮膚幾乎恍花了他的眼,也讓這頭幼獸的殘暴徹底被引發,無視那已經凸起的小腹,神無執直接跨坐在上面。